柯 云 丽 阳

抗战期间,蒋介石突然将国民党兵役局长程泽润杀了。一时间国内报纸传得沸沸扬扬。蒋为何要杀程呢?这件事得从源头说起。

蒋介石对何应钦心存疑虑

俗话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蒋介石亲斩程泽润的起因和动机非常复杂。程泽润是国民党亲日派头目何应钦的亲信,也是何在军政部内的四员大将之一。

何应钦在抗战时期,身兼军事委员会参谋总长及军政部长两个要职。权势的膨胀引起了心胸狭窄多疑的蒋介石及其嫡系的不满。美国舆论对何应钦这个实际上破坏抗战的腐败军阀评价也不佳,甚至暗示如果何应钦这类人不撤换,将影响到美国对华援助。1944年初夏的一天,蒋介石特地来到何应钦府上,故意问他公务忙不忙,何说:“回校长的话,说实在的,有些忙呢!”蒋忙说:“可否让出军政部长职务,以减轻负担。”何应钦当然明白这是蒋在逼自己交权。此后何便连续几次,向蒋介石呈递他所推荐的接替军政部长职务的人选名单。由于这几个都是何的亲信,自然得不到蒋介石的批准。蒋便在他的呈文后面写了四个字:“辞修(陈诚)何如?”何应钦自知硬抗不得,就采取软磨的手法,拖延不答。蒋表面上也装作若无其事,暗中寻找机会,以便向何应钦开刀。

抗战后期,国民党军政官员发国难之财,更加贪污腐化,已达极点,尤其是兵役黑幕重重,如人间地狱,士兵生活痛苦,早已为国内外所周知。一个美国军官借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军界对奥匈帝国军队的评语“我们是在跟死尸联盟”,用以形容作为美国盟军的国民党军队。这话传到蒋介石耳中,气得他连声骂娘,奈何找不到下刀之人,只得隐忍不发,伺机而行。

同年夏天,蒋介石的密友、谋士戴季陶的儿子戴安国(国民党政府民用航空局局长)住在重庆机房街,与罗汉寺新兵营房相邻近,就亲睹了一幕兵营恶行。这批士兵所在部队番号是“军事委员会后方勤务部运输团”。蒋介石的同乡和亲属俞飞鹏,时任军委会后勤部长。运输团新兵连的壮丁是刚从农村抓来的,捆绑虐待,形同囚犯。俞早已心中有数,已向蒋介石透了风声。使老蒋更加对程不满,曾对其有过警告,可程泽润依仗何应钦这块硬牌,依然我行我素。军官肆意殴辱新兵,甚至非刑即打,灭绝人性,每天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又赶上天热,营房内臭气熏天。

住在隔壁的戴安国晚上睡不好觉,就悄悄到罗汉寺去察看,一看大为吃惊。新兵连简直成了人间地狱,“壮丁”已被折磨成“饿丁”、“病丁”,乃至“死丁”了。一些新兵奄奄一息,还有一些已经毙命,尸体还未收埋。

戴安国赶忙去叫蒋纬国一道去看看。蒋纬国起初不相信,乘车至罗汉寺现场观看之后,觉得问题严重,就赶到蒋介石官邸,把此事向父亲作了汇报。

蒋介石本来窝了一肚子火,听了蒋纬国的禀告,立即赶到新兵连营房查看。看罢立即打电话给何应钦,说有紧急的事要同他谈,何应钦来不及穿军装,仅穿着白衬衫,急忙乘车赶赴现场。

抓杀程泽润敲山震虎

恰好这天正是程泽润的50大寿,他正在家中张灯结彩,大宴宾客,热闹喧哗,在一片祝寿敬酒声中,突然传来电话声说请程泽润速去见委员长。赴宴的人都蒙在鼓里,纷纷猜测,“程署长可能又要高升了,真是双喜临门”。大家都向他道喜,程泽润更不知是凶事,尽往好处想,一时止不住内心喜悦,一脸阳光。

然而,程泽润做梦也未想到,来到蒋介石跟前,行了一个军礼,暗见委座怒气冲冲,何应钦垂头站在一旁,微微颤抖。这时他才知道事情不妙,凶多吉少,心中凉了半截。蒋介石厉声道:“兵役署长,你看看,这就是你手下的新兵!”

不久以前,蒋介石在一次会议上告诫程泽润,目前有舆论反映说大后方的兵役办得不好,新兵遭受虐待,要兵役署切实注意。程泽润当时矢口否认,还说:“事实胜于雄辩。”此时蒋介石忆起旧话,怒火中烧,连声骂道:“我打你这个‘事实胜于雄辩!打你这个‘事实胜于雄辩!”挥起手杖向程泽润脸上打去。程身材高大,将头部向左右躲闪,手杖多打到了他的肩上,蒋介石直打到手发酸了才停止。随后,蒋下令将程泽润扣押起来,关进新兵连的厕所里。何应钦从旁一再说情,蒋才同意把程交何监禁起来。

程泽润此时还不明真相,一个劲埋怨他夫人。因为,十几天以前,程泽润刚被免去兵役署署长的职务,改任新兵点验委员会主任,只是兵役署有些工作尚未交接完毕。有些友人劝程泽润在寿辰的那天,最好到重庆北部的北碚去避寿几天。程起初也打算去,可他的夫人却认为半百大寿应该大办,想借祝寿的机会收进一批礼品,再发一次财。假如那一天他果真避寿离开重庆,委员长也未必会非把他从北碚抓出来不可,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程泽润被抓以后,原说要交军事法庭公开审判,后来没有这么办,大概是因为蒋介石及其亲信担心这样做,将会更多地暴露国民党军队内部黑暗腐败的真相吧。程被关在重庆西郊李子坝附近一座楼房里,由他夫人陪着,门外有武装卫兵监守。程泽润虽已失去了人身自由,但生活待遇还不错,比一般囚犯要好,这自然是因为何应钦特别关照,予以优待。不过,对探监的人管得甚严,凡是到牢房探望程泽润的人,都必须在登记簿上签名。程被捕之后,为他转圜活动者大有人在。

1945年初夏,国民党政府军委会的军法执行总监部,对程泽润进行了一次不公开的审判。军法执行总监何成浚与程泽润无私人恩怨,又获何应钦的暗示,对程自然从宽发落,最后以“渎职”罪判处徒刑一年,按缓刑处理,允其重新任职效力,将功折罪。

这时,何应钦请求把程泽润调到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在他监督下工作。当时蒋介石对此也并无异议。程泽润的众多同学、同僚、部属、亲友,莫不为此而感到高兴。

可是,正当程泽润准备出狱之际,陈诚到蒋介石跟前提出警告说,把程泽润放回何应钦那里,有如纵虎归山。陈诚的话,蒋言听计从。于是,原本准备出狱的程泽润,命运又发生危急,蒋介石突然下令将程泽润杀掉。

当时人们都晓得,杀程,与抓程一样,主要目的都不是针对程泽润本人,而是向何应钦施加压力,杀鸡吓猴。

何应钦与陈诚是不可调和的死对头,但何与军统特务头子戴笠却关系密切。他所需要的军用物资与关于日军的重要情报资料,一向在军统局有求必应。陈诚对何应钦着实忌惮,认为何应钦手里抓着大军指挥权,又有军统特务系统的帮助,很可能再度成为最大的军事实力派。而何应钦的膨胀壮大给蒋家王朝扬威构成了极大威胁,蒋介石对此也忧心忡忡,他想,迟早不倒在共产党手下,就要败在何应钦手下,对何不可等闲视之。杀程泽润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