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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于人间的梦幻织工

2009-01-07靳亚开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09年12期
关键词:叶芝仙境梦幻

张 莉 靳亚开

摘要: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叶芝思想体系之深邃、涉足领域之广泛令人折服。叶芝的一生充满了追求与失意带来的矛盾,无论是爱情、政治立场、梦幻与现实还是精神与肉体在他人生思索中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同时也是其诗作的创作主题和灵感来源。其中,梦幻与现实的矛盾就在其早期作品中有着强烈的体现。本文通过分析诗人在其早期作品中对其世外桃源特点的描绘,探讨诗人在梦幻与现实之间的精神挣扎。

关键字:叶芝;爱尔兰;梦幻;现实

一、引言

高贵而神圣的梦想始终浮于虚幻,而现实的清晰和残酷才真正能锻造出闪光的思想,叶芝——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虽扎根于人间土壤却编织着自由的仙境之梦。叶芝的一生都执着于镜花水月般的追求之中,无论是飘渺的室外桃源,还是一份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爱,强烈的渴望塑造了溢于诗句之间的深邃和华美。纠结于现实与梦幻,物质与精神,短暂与永恒的矛盾和对立之中,叶芝一直寻求着精神的终极真理,而他思想的逐渐成熟离不开初期创作的成就以及初期作品的灵感来源。如果说毛德刚是叶芝生命和创作中最为浓重的一笔,那么爱尔兰的自然景色、尤其是儿时家乡的美景则是他最早的诗歌情感启蒙。

叶芝早期充满浪漫和唯美主义色彩的作品深受爱尔兰民间神话和自然环境的影响,许多诗作便是以远离喧嚣尘世,隐逸于遥远仙境为主题,比如 《梦想仙境的人》, 《谁与佛格斯同去》。但是,即使在幻境中现实的牵绊仍然阻挡着诗人寻求自由的脚步,对现实的强烈感知注定了叶芝在这些主题作品中的矛盾思想。

二、叶芝的世外桃源

斯莱果郡是诗人记忆中的故乡。叶芝本人一直认为是它孕育了自己真正的童年岁月。这在其诗歌中有着明显的体现,无论是《梦想仙境的人》中的“Dromahair”, “Lissadell”, “Scanavin”, “Lugnagall”, 还是《茵尼斯弗利岛》中的梦幻岛屿,都是取自坐落于斯苹果郡的具体地点。举家迁往伦敦后,由于对故地的思念,叶芝的母亲经常给孩子们讲述家乡的神话故事和传说。迁回都柏林后,郊外的皓斯又为他提供了想象的土壤。在皓斯的时光是诗人重要的发展阶段。周围的丘陵和树林相传有精灵出没。女仆娓娓道来的神秘冒险故事和民间传奇便收录在后来出版的《凯尔特黄昏》里。

叶芝的第一部诗集《奥辛漫游记》和第二部诗集《玫瑰》中,古老爱尔兰的神秘色彩和诗人梦幻般想象的融入给予了这些作品独特的美。掩藏于绚丽的梦幻之下的是叶芝那向往自由,希望远离尘嚣,回归自然,觅得永久安逸与欢乐的灵魂。

不同于英国早期浪漫主义诗人眼中的自然美景,叶芝笔下的世外桃源是一个梦幻的仙境。《失窃的孩子》创作于1886年,在这首诗歌中,叶芝描绘了一个精灵的国度,一个孩子们可以保持天真无邪、无忧无虑本性的乐园。郁郁葱葱的小岛,披着银色月光的玫瑰角沙滩,芦苇丛中沐浴着星星的水池,精灵们不知疲倦的舞蹈和品尝不尽的红透了的樱桃。这些美景恐怕只能在梦中才得以享受。“leafy” “drowsy” “dim” “slumbering”等一系列词语的使用都给这首诗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梦幻色彩。欢乐喧闹的场面似乎在睡眼惺忪的目光中展开进行。而《梦想仙境的人》则藏着一个深度的永久睡眠——死亡,自然的神圣在这场梦中一一呈现,让人品尝到深埋于土地之下的真正意义上的安逸,领会到这种心灵永久喜悦的可望而不可及。梦境不是无意义的遐想,在弗洛伊德理论中,梦是一种愿望的达成,而叶芝笔下的梦境是想象和梦想的融合。

如果说这些景色过于缥缈,那么《茵尼斯弗利岛》则是叶芝设计的一个较为实在的隐居之地:一个土篱茅屋和九畦豆角的简单,一个蜂巢和朝看日出夕赏霞的惬意。但自然的美景在诗人笔下依旧显得似真亦幻,午间紫色的炫亮,傍晚充盈的红雀羽翼,又为世界遮上了一层华丽的面纱。像空想社会主义者对未来的设计过于具体而流于虚幻,但同样也有着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强烈渴望并将之付诸于笔尖,叶芝为自己营造了一个自由美丽的仙境,那里有他向往的自由和欢乐。

现实过于苍白而无法激起诗人的热情,儿时学业的失意使诗人对自然的眷恋更加浓重。爱尔兰是一个孕育神话传说的地方,同样生长于爱尔兰的当代神话学大师喬瑟夫·坎伯说过,“神话是众人的梦,梦是私人的神话。”爱尔兰民间神话是叶芝的仙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为其诗歌增添了神秘的梦幻色彩。或许所有的爱尔兰人都了解这些传说,但只有在叶芝的世界它们才变得如此鲜活。神话传说和仙境之美对叶芝来说是如此的鼓舞人心,在诗人看来,它们是一种超自然的存在,是诗人洗脱烦恼、忘怀得失的理想佳境。

虽然身为现代诗人,但与20世纪许多先锋派作家不同,叶芝早期作品仍然存留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这在他诗歌的内容和思想上都有所体现。叶芝拒绝将将现代元素融入于诗歌的形式。诗人很少在诗的格律上进行创新,其主要目的是用韵律加强和渲染主题的深度。对于叶芝来说,韵律是延长诗意的一种形式,是使人陶醉于半梦半醒之中的手段,韵律是迷人的,它用一种反复单调而充满韵味节奏使人们沉静、陶醉、振奋。《失窃的孩子》以abba做尾韵,《茵尼斯弗利岛》以abab作尾韵,这种韵律上的单调重复有一种催人入眠的力量,读者会随着这种音乐不自觉的进入安静平和的心理状态,融入诗人所描绘的梦幻世界。叶芝早期诗歌的梦幻元素透露于字里行间,也回响于摇篮曲般的韵律之中。

三、现实的牵绊

不同于华兹华斯的 “My heart with pleasure fills, and

dances with the daffodils.” 也不同于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他们的世外桃源是真实的、可触摸的,在梦与现实的融合之中可以收获平静和安慰。叶芝诗歌中的自然生活是梦境、是想象、是出于对儿时生活眷恋的夸张描绘、对嘈杂现实的不满。正如伟格利所说——梦境每是现实的反面。越是渴望超脱现实,就越是受制于现实,叶芝描绘的景象越是虚幻美妙就越是证明了现实的不尽人意和面对现实的无奈。永远抵达不了的梦幻仙境正如永远得不到的毛德刚一样,只能在梦中与之相会。叶芝的世外桃源并没有与世隔绝,而总是与现实藕断丝连,挥之不去的对现实的强烈感知带给他的是无奈,是矛盾,也是他不断追求更为超脱和虚幻的精神领域的动力。

《茵尼斯弗利岛》只有三节,但 “arise”一词在第一和第三节的重复使用给人以强烈的暗示。起身就要前往渴望着的自由之岛,在那里可以摆脱繁琐而嘈杂的现实生活,找到心灵的平静。但起身并不带表出发,“I will arise”,中“will”既暗示出作者的强烈愿望又说明了这是一个还没有发生的动作,或者永远都不会发生。它的重复使用表达了诗人的迫切之心,诗人自己也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个梦,是无法触摸的海市蜃楼。如梦初醒时,不再有晨曦的面纱、蟋蟀的歌唱,不再有午夜闪烁的光亮、正午燃烧的紫霞,无论是“roadway”还是“pavement”,无论是熙攘的人群拥挤着的孤独,还是路上奔波的疲惫,“grey”一词足以涵盖现实生活的单调无趣和心灵的漂泊无依。可见现代诗风仍然影响着诗人的心境,生活的年代和民族一样对于诗人的成长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现代文学所关注的勤于思考怯于行动的现代人的精神状态同样体现在叶芝早期的诗歌中。

同样,在《失窃的孩子》中,诗人用三节描绘仙境之美和精灵们逍遥自在的快乐生活,精灵们在孩子眼前展现出了一副副迷人的画面,试图引领他们离开苦恼的现实世界。虽然相比对仙境的细致描绘来说,人间的烦与苦并没有详细的描述,但“weeping” 一词已含有太多的哭泣和伤痛,而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抹杀其快乐童年的最残忍的武器。在第四节,诗人笔锋一转,开始描写人间平凡而琐碎的生活,牛、猫、老鼠和炉子、燕麦厨,毫无美丽可言,与仙境之色彩斑斓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却显得那么温馨平静。无论这里表达的是现实的平庸琐碎,还是在离开人间时对平凡而熟悉的生活的不舍,现实牢牢的牵绊着诗人的脚步,欲走还留。

叶芝对爱尔兰神话原型的运用同样暗含着现实因素。佛格斯是爱尔兰传说中一位放弃了自己的至高权利而成为吟游诗人的国王。在叶芝的《谁与佛格斯同去》中,诗人呼唤青年男女追随弗格斯的脚步,放弃尘世的喜怒哀乐和对荣华富贵的欲望,投入自然的怀抱。而在其另一首诗歌《佛格斯与祭司》中,主人公虽然追随祭祀渴望撇开烦恼得到的自由,但始终没有逃离人间的苦恼得到真正的快乐,当他打开梦的口袋时,看到的不过是一张张粘连的哀愁之网罢了,作为人类的世俗困扰仍然挥之不去,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即使在受到了祭祀的指点后他对自己将来的图景仍然不报有乐观的心态。当时的爱尔兰正处于极端复杂的政治境地,从某种意义上说,叶芝借助爱尔兰神话传说表达自己的思想是为了躲避这些政治纷争,他希望爱尔兰与自己一同探寻它的古老神秘的文化而不是投入毫无意义的政治争斗。

在叶芝创作《玫瑰》的时候,城市化已经渐渐入侵爱尔兰。虽然叶芝长居于伦敦和都柏林,他对城市仍然抱有消极的态度。斯莱果郡美丽的自然景色始终在诗人的记忆深处,随着城市与乡村的不断碰撞,诗人对工业化的进步愈加反感,而这无疑进一步加深了他对自然的热爱和眷恋,那些深藏着的记忆也被诗人的强烈渴望神圣化,曾经的一切变得如梦般迷人。当传统的爱尔兰逐渐被现代化所吞噬,曾经的现实变成了叶芝的梦,而他必须要面对的世界才是真实的。叶芝搭建的梦幻仙境是对古老而美丽的爱尔兰的祭奠,是对人们投入自然的召唤也是对现实的抗议。在一封信中,叶芝曾表达过自己的愿望,就像其他许多艺术家一样,他希望建造一个小小的天地,它能够超越这个破败不堪的丑陋世界中一切美丽而赏心悦目的东西,在梦境中带领爱尔兰人欣赏爱尔兰之美。

四、结语

叶芝漫长的创作生涯不仅标志着一个时代的发展,还标志着一个民族的变幻。叶芝去世后,艾略特称之为“我们时代最伟大的诗人”。正如艾略特所说,叶芝“就是那些自己的历史就是我们时代的历史的人物之一,这些人物是他们时代意识的一部分,没有他们就无从理解这一时代。”虽然叶芝早期诗作只是他众多创作中的一部分,但在广阔的精神领域占有重要的一角。

叶芝的现实是梦想与达成的脱离,心中梦幻的仙境与现实的苍白,深爱着的人和得不到的真爱,坚定的爱国之心与摇摆的政治态度,这一切交织着的矛盾困扰着叶芝,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所有的失意才促使诗人去寻求更为深邃的思想领域,探寻更加迷离的神秘世界,也正是因为这些得不到才有了诗人的不朽之作。人间没有仙境,诗人的梦想与现实不仅没有迈着同样的步伐,还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境界,诗人在这种双重意识中矛盾着、寻找着,同时编织着属于自己也属于爱尔兰的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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