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玲

故园在一个叫石观娘的山冲里。这名字耐人寻味,可四下里一瞧,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一个小山冲而已。

原来,从冲头顺着窄窄的官道,往里走,一袋烟的工夫,偶一抬头,便会看见一旁的山坡上静立着一座庙。庙里供着观音,观音由石头雕刻而成,也就叫石观娘。自然,村子也叫石观娘村。早在我出生之前,庙就没有了踪影,好在石观娘这个名字传了下来。以后,庙的旧址长满乱草和杂树,草与树长势奇好,其后耸立着一块黑褐色的大石壁。很想去探究一番,但其间的神秘和幽深,令我与伙伴们望而止步。直到现在,我仍不太相信,那看上去只有巴掌大的地方竟有过三进三出的院落。不过,我因此对庙址下的一眼泉水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就因其水的甜润,整个村子的上上下下,竟没有一口井比得过她。非但全村没有,四里八乡也没有。在或丰盛或简单的日子里,那井一直拥有一种天然的高贵,娴静若处子。冬天,其上缓缓地优雅地袅袅着淡淡的水气,摸一摸,水温温的。大热天,则隐约地悄悄地弥漫着一团团清幽,尝一尝,水凉悠悠的。于是乎,泉水井洋溢一种含而不露的风韵,令人向往又令人敬畏。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一瞧见她,就不由自主地走近她,好像一步步走近一种向往己久的迷幻。在井外洗净双手,双膝着地,稍曲身子,上身前倾,以一种虔诚的姿势,轻轻地用双手掬起一捧泉水,贪婪地有滋有味地喝着,沉入贴心的惬意。若农忙时节,老家人则常常不辞辛苦地跑到这儿,灌上满满一壶泉水,水真是又甜又凉。久而久之,在人们的眼里,那井温柔碧透,拥有一种灵性,幽幽然。再调皮的小孩,再世故的成人,在她跟前都不由一脸庄重与敬仰。

很久以来,只要念及那奇特的泉水井,眼前便浮现出一幅鲜活的画面:干冷干冷的腊月,没有风,几抹淡淡的阳光,泉水井上氤氲着亲切平和的水汽,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孩,欢快地跑向她,一脸惊讶。拂绕如丝的水汽从水上泛出,打几个旋,再升腾升腾。一时间,连空气也悄悄泅入了一种与世无争的淡泊。而游走于水间的红鱼儿,则盈盈地映红了孩子们的喜悦。

人称那井为龙泉井。顺着官道再往上走,不远的路旁,又有一口泉水井,曰龙王井。说实话,小巧碧绿的龙王井也很惹人爱怜,加之,其自身又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我始终不明白,老家并没有大江大河,也没有大的湖泊,相反山连着山,怎么就跑来这么一口绝妙的井?一口不够,还要再冒出一口,而且都莫名其妙地与龙字挂上了钩呢。大自然的神秘有时真是不可解答,大自然的神奇真是不必有多大的缘由。我想,是林木之水,山之空灵,才得以孕育出来的吧!

赏析:龙泉水甜润,龙泉水清幽,龙泉水有着含而不露的风韵。作者写的是龙泉水,但是字里行间表达的是自己浓烈而深沉的恋乡情怀,亲切自然,生动感人。最美不过的故乡水,是多少年魂牵梦绕的乡愁。不管身在何方,唯有那一方故乡的水给游子魂牵梦萦的向往,故乡的水总是捧在心里一汪透明。饮一口故乡的泉水,是那样的惬意,只有这时才能感觉自己的心从此靠岸,不再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