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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7夜

2008-12-12

37°女人 2008年11期
关键词:手电防空洞箭头

北 客

2007年4月的一天,许松和女友彦红背着户外用的行囊去山上踏青。两人不知不觉走出了10多公里,此时,彦红面露难色,做了个鬼脸,说要到远处“方便”一下。不一会儿,彦红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她发现了一个山洞。

喜爱探险和户外运动的许松一路随着女友,在凹下去的山谷里发现一个裸露的山洞口。走近一看,原来是个防空洞,往里看黑极了。许松围着洞口绕了一圈说:“这是上世纪70年代初修建的防空洞,当年我爸还参与了施工,它可以一直通往市区,而且这地方还会有其他洞口,只不过因为废弃不用都被掩埋了。”

彦红被许松的话吸引了,吵着要进去看看。许松觉得有些危险,但经不住女友再三央求,便答应了。他们跳入洞内,打开强光手电后,防空洞的建筑原貌便映入两人眼帘:洞是水泥钢筋浇筑的拱形建筑,足有2.5米高。等他们走进地道几十米后,一股阴风从对面吹过来,带着腐败的味道。彦红紧紧抓住许松的手,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如此漆黑的地方,既紧张又兴奋。

进入防空洞100多米后,开始出现了Z和S形的路线,所以每经过一个拐弯处,许松都要用粉笔在洞壁上画一个反方向的箭头,防止因迷路被困在洞里。

两人大约在洞里前行了一个小时,走了有五六公里的路后,许松说:“咱俩回去吧,等下次多找些‘驴友一起来,如果咱俩走丢了,那可就麻烦了,这地方手机没信号,不会有人来搭救的。”

两人沿着许松画的箭头标记往回走,可一个小时过去了,竟然没看到出口的光亮。许松怀疑是自己走错了方向,因为他知道单凭人的直觉和经验,在陌生环境是很容易出现记忆差错的。

又走了几分钟,当他看到墙壁上标着“←1”的时候,他的心更加压抑起来。这个箭头是他和彦红刚刚进入洞口时的第一个标记,可为什么此处仍旧一片黑暗,连一点儿阳光也没映射进来?许松想:该不会有人故意在和自己开玩笑,改动了这些标记吧?

此时,许松将手电调到最强光,等他再向远处照去时,惊讶的他差点儿将手电掉落在地上。原来,洞口塌陷处被一些1米见方的碎石板和水泥块牢牢堵死,扬起的灰尘还四处弥漫着。

原来,就在许松他们进入地道后,几辆大卡车拉着建筑垃圾,开到这个无人光顾的山上。坍塌的防空洞正处在低洼,这些建筑垃圾被一股脑儿地卸了下来,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许松并不知道洞外的情况,他大声呼喊着。可是除了回音,一切闷得如同掉入了万丈深渊,瞬间他就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许松赶紧关了手电,拉着彦红靠着墙壁坐下来,他要调整一下自己烦乱的心绪。关手电第一是要节省电源,第二是不想让彦红看出自己的惊慌。过了一会儿他说:“看样子我们得从另一条路回家了,我估计这个洞不可能就这一个出口,喝点儿水咱们继续出发。”休息片刻后,两个人又向洞的深处走去。

两人由最开始的探险转变成了求生,但一路走下去,他们似乎迷路了,同一点的洞壁上都出现了两个或者三个往返的指示箭头。

彦红终于累得走不动了,丧失信心的她,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恐惧,“哇”地哭了起来。时间已经指向了夜里9点,他们已经整整在地道里绕了6个小时。许松也有些着急,但他还是宽慰着女友,给她信心。

这次来山上玩儿,他们带的食物进地道前已经吃光了,只剩下一囊水。许松说:“今天晚上咱们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寻找出口,水我们得省着喝,做最坏的打算。”

虽然很累,可到了夜里12点他们还是没有一点儿困意。初春的北方乍暖还寒,在深山阴面甚至还可以见到残留的雪。到了后半夜,许松感觉到自身热量被洞里的风渐渐带走。由于刚才一连奔波了几个小时,两人出了一身的汗,他唤醒刚睡着的彦红,怕她感冒。迷迷糊糊的彦红鼻子已经不通气,说起话来闷闷的,许松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许松和彦红是大学同学,整整热恋7年的他们准备在今年10月份举行婚礼,连房子和家具都买好了,谁曾想遇到这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意外。

被困后第一天,许松搀扶着彦红费力地前行寻找出口。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们都走遍了,通往市区的路被人工墙封死,其余六七个出口也被堵得很牢。不愿放弃的许松又独自转了几圈,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两天后,焦急的许松已经无计可施,他试着去搬堵在洞口的水泥板,去挖挡在他们面前的墙,可是他的力量太小了,饥饿焦渴让他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更何况和那些纹丝不动的石头较劲。

即使这样,许松还是和彦红开着玩笑说:“你不是一直想减肥吗?这回就当减肥了,等出去后你可不要把这减肥的秘密告诉别人呀!”嘴唇干裂的彦红半躺在男友怀里,她指指身边的包说:“把DV拿出来吧,我想给爸妈留几句话,兴许咱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准备一下也好。”

彦红伤感的话,彻底打碎了许松伪装起来的快乐,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他拿出DV,找好角度放在背包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哭诉起来,那一幕简直就是生死离别。

其实,许松和彦红外出3天未归,家里人都万分焦急。两家人聚在一起,彦红的爸爸说:“小红临走时说要和许松去踏青,至于是哪座山他们没说,我想不是困在了山里,就是碰到坏人了。”许爸爸听这么一说,更加担忧起来。因为两个孩子都很听话,即使当夜不归,也会打电话通知家里的。

许爸爸向单位请了假,开始寻找许松和彦红。因为四周都是山,寻找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就挨座山搜寻,坚信一定能把孩子找回来。因为他最早给许松打电话的时候,电话只提示不在服务区,并没有关机的迹象,所以他猜测孩子们一定离开郊区10公里之外,于是就把寻找的路线转移到了深山里,并且背着他过去用的行军帐篷,带着足够的食物和水,像猎人一样进了深山。

第5天的时候,许松和彦红再也没走路的力气了,为了保存体能,他们就静静地半靠在洞壁上,紧紧地抱在一起,不让热量散发。许松忍着饥渴,不停跟处于虚脱状态下的彦红说话,防止她昏迷过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随着死亡的临近,整个地道愈加显得阴森恐怖。老鼠围着他们转来转去,等待他们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每当许松想到自己和彦红因饥饿而死后,老鼠就会把他们的身体一点点吃掉,只留下两架白骨,他就不寒而栗。几天前,他还用大石头狠狠地撞击着洞壁,希望用声音来引起洞外人的注意,他的手因此震出了血。可不管他怎样努力求救,都只有沉闷的回音,像是地狱在敲响钟声,显得凄凉而恐怖。

第6天清晨,彦红又一次从昏睡中醒过来,用冰凉的手抚摸男友的脸。她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在地道里多少天了?刚才我做梦,梦见咱俩获救了,可眼前突然一黑,就又跌进了黑暗。咱们举行个简单的婚礼吧,即使是死也要完成咱们的心愿,因为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许松拿出DV和手机,调出《我心依旧》的歌曲,说:“还记得咱俩在大学里看《泰坦尼克号》吗?当时你问我,是否可以像杰克那样舍身救你,我说当然会。想不到现在我们不是在轮船上,而是在黑暗的地洞里,即使我献出生命,也救不了你……”

手电早已没电了,为了能拍清脸部,他们把手机贴在自己的脸上,靠着微弱的亮光,两个人开始进行结婚仪式。微微点头三鞠躬后,彦红对着DV说:“我愿意嫁给许松,他是个好男人,即使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也不会抛弃我……”她环顾着四周黑糊糊的洞壁和两个背包说:“这就是咱们的洞房和床铺,但洁白的婚纱在哪里?”彦红此前曾跟许松讨论过结婚那天该穿什么款式、颜色的婚纱,最后两人一致决定采用拖尾的白色婚纱,因为洁白代表着真挚无瑕的爱。这时,尚有一丝体力的许松,费力脱下自己浅色的运动服,披在了彦红身上。他说:“亲爱的,这就是我们的婚纱,婚礼可以继续了。”

许松在彦红的额头轻吻了一下,把用纸做的指环套在她手指上……

这悲惨凄美的婚礼仪式只进行了短短5分钟,因为他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松关了DV,好不容易在洞壁上找到一个突出物,把DV挂在上边。最后,许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石头把他们的名字和住址刻在洞壁上。他想:说不定多少年后,人们能凭墙上的字认出我们。

许松说:“这下可以了,老鼠绝对咬不到留下咱们最后影像的DV。至于墙上的字,我相信终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

第6天上午10点,两个人喝光了水囊里的最后一滴水。

这时,老鼠对他们发起了进攻。彦红的手已经被老鼠咬坏,可她毫无知觉。黑暗中的许松不停地呼唤着彦红,但不久,他感觉自己的头“嗡”一下沉重起来,随即也躺倒在她身边。他本能地把彦红紧紧拥在怀里……这时,洞里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运转,两个手机加一个手电都没电了,DV也因为没电关了机,空空的水囊被抛在一边,这对恋人将要耗完生命的最后一丝气息……地道进入了沉睡的状态。

就在这关键时刻,堆满建筑垃圾的洞口发出了响声,许爸爸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就在许松和彦红被困在地道的第6天下午5点,许爸爸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上,看到了彦红的粉色水壶。原来,彦红在给许松摄像时,不经意间把手里的水壶挂在了树枝上。正是这个被遗忘的水壶,成了挽救他们生命的幸运物。在离水壶不远的100米处,许爸爸又发现了汽车轮胎的痕迹,于是寻到了堆满建筑垃圾的坍塌洞口。

直觉告诉许爸爸,这两个孩子肯定困在下面。想到这儿,他迅速赶回去,找来重型挖掘车,终于在夜里12点前,掘开了封住地道口的水泥板和大石头。

当许爸爸拿着手电往地洞里照的时候,他看到了洞壁上粉笔画的箭头,就更加确信孩子被困在里面。他大声喊着许松的名字,可没听到回应。他开始恐慌起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没有充足食物的情况下,坚守6天,是件多么艰难的事。不过,他还是抱着坚定的希望,向地道深处走去……

一个星期后,两人身体都恢复了健康。只是彦红被老鼠啃掉了左手的小手指和无名指,再也无法佩戴美丽的婚戒。

10月,之前预定的婚期来到了。但许松和彦红一致决定,取消这场他们企盼已久的浪漫婚礼,因为在4月10日那天,他们已在地道里举行过婚礼了。虽然只有短短5分钟的DV视频,但那是一次用生命换来的婚礼,也许简单,却最为动人。

(摘自《现代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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