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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棉线

2008-11-22雪小禅

小小说月刊 2008年9期
关键词:女红纯棉棉线

雪小禅

他喜欢盖她做的被子。当初媒人介绍的时候就说,她会一手好的女红呢。再见面,人比花羞,还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当下他就乐得蹦高了,跑到城里给她买了一件红毛衣,那时他还是临时工,而她是一家工厂的正式工,人家没嫌他,他在新婚之夜发誓,一定好好地爱她。

婚后他们过着幸福而平凡的生活,她喜欢拆洗被子,脏一点也要拆了,然后摊开在大床上做被子,有时让他帮忙翻一下,看着她一针一钱地做被子,他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男人,这手工的被子,絮上白白的棉花,多暖和啊。

他更喜欢纠缠她,做个大被子,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他抱着她,便觉得抱了个天堂一样。

后来他不再是临时工了,他考上了国家公务员,他当了局长。

一切不一样了。

四十岁,她不再年轻,也胖了,脸上有了皱纹。四十岁,他却风华正茂,女人四十豆腐渣,男人四十一朵花,她单位不行,提前离了岗,而他却正是风头劲的时候,正是这时,他有了情人。

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电视台的记者,他给她买了房子,情人什么都不会,别说女红,连做饭都不会。所以,他盖的被子是情人从超市里买来的,那种花里忽哨的被子是他不爱盖的,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没有。他常常为此失眠,常常想盖从前的那种纯棉的厚实的被子,有一种贴心贴肺和稳妥的感觉,但现在,他心里发飘。

不久后他因经济案件出了事,双开。先离他而去的情人,把他送的房子卖了找了另一个男人,一点旧情也不念。再离他而去的是那些手下,从前阿谀奉承他,现在见了面,为怕和他说话,假装蹲下系鞋带,让他寒透了心。

他好像是一块烫山芋,谁都怕接到。

来接他的还是他的妻。

自己那不再年轻的妻,推着他的东西,安慰他说,“没事的,我养你。”

他想哭,却觉得眼泪都不值钱,他想说谢谢,却觉得“谢”字那么轻薄。

跟着妻回了家,妻说,“我做了一床新被子给你,今年的新棉花。”他看那床被子,大大的红花,被里是纯棉的白,柔软熨贴。那些线若隐若无,大部分隐藏在被子里面,是啊,多少年了,她的爱就像这根线,露在外面的时候少,大部分隐藏在被子里,这些线让被子结实耐用,爱情就是这根棉线啊,隐藏在了生活的深处,使生活变得这样温暖而坚固,但他却一直忽略了这根线,以为它不在,所以,盖起那些买来的被子时,那样轻飘,因为那里,少了这一根根的棉線!

捧着被子,他哭了,像一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他知道,他从此要给妻子实实在在的爱,似这根棉线一样,串起生活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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