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林

来家里作客的客人临走前总要站在大厅那堵特别的墙壁前望几分钟。此时的老婆总是满脸笑容。客人一走，老婆就拉着我一起看。老婆说墙壁上的那六张由青湖区居委会颁发的模范夫妻奖牌是我们幸福的见证。老婆一直把墙壁上挂着的这些奖牌当作我们的爱情结晶。

老婆还喜欢走区委那条小巷。

下雨天和老婆撑着雨伞从小巷穿梭而过，许多羡慕的眼光机枪似的向我们射来。此时，老婆的脚步开始放缓，我能清晰地听到高跟鞋碰在石板上所敲打出的清脆的声音。

你们是我们青湖区的模范，这块牌子不发给你们发给谁？每次从居委会张主任手里接过那块模范夫妻奖牌，我就会听到这句话。六年里，我都快听腻了。小王啊，你一个公司的老总，面对那么多糖衣炮弹，真是咱们男人的模范！张主任边说边朝我竖起大拇指，妻子羞涩着转过身去笑了。

就像张主任说的那样，我应该继续把这列幸福火车开下去。只是后来的一个梦，一下子打乱了我们的生活。那天晚上，我和老婆像以往那样彼此拥抱着幸福地滑入梦乡。第二天醒来时，老婆却满脸泪水地坐在一旁望着我。我说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问了三声，老婆依旧不说话。最后老婆说，我们生个孩子吧。这句话一从老婆口里蹦出来，我就知道我昨天晚上又说梦话了，而且一定说了很多。我变着花样给老婆道歉，可收效甚微。老婆一连好几天没说一句话。后来的一天晚上，老婆忽然满脸笑容地对我说，我们也要个孩子吧。妻子仿佛想通了什么。我一脸疑惑地说，不是不能生吗？老婆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听说现在可以借别人的肚子生。我们要个孩子吧，老婆坚持着。

我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谁不想要个孩子？只是一直以来我不敢对老婆说。

当天晚上，我就在一个人气很旺的论坛上发了一个借腹生子的帖子。帖子是老婆写的：因不能生育，现欲花20万借腹生子。事前先付10万，待孩子出生后再付十万。条件：未婚，大专学历以上，身体健康，相貌尤好。愿意一试者请立即与我联系。老婆正想按“确定”键发帖时，我提醒她忘了留下手机号码。老婆回头冲我一笑。

发完帖，我们就去睡觉了。第二天老婆一睁眼便急着去启动电脑。望着这么多回帖，老婆笑靥如花。老婆正左挑右选时，我早已有了人选。我指了指画面说，就这个吧。老婆俯身一看硕士文凭，再一瞅照片上应聘者丰满的身躯，便也跟着点头称好。老婆说，生孩子就得找臀大的。

应聘者叫孟菲菲， 身躯凹凸有致，长得很漂亮。

通电话，约定时间，见面。很快，我们就制定出了一套详细的生子方案。地点是我定的，市人民医院。院长小饶是我的好友，医院的设施齐全质量也很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最关键的日子终于到了。妻子，我，孟菲菲，这天早上我们早早地就来到了市人民医院。

手术定在九点，历时两个小时。妻子做完手术就睡过去了。

中午老婆一醒來便拽着我的胳膊问我手术做得怎么样。我说好，做得很好。妻子听了又问我那个人怎么样？我说她也正在休息。

几个月后，孩子顺利产下。

几个星期后的这天，天格外晴朗，孟菲菲拿着钱高兴地走了。

这天晚上，老婆做了好多菜，还拉着我陪她喝了好多酒，朦胧的烛火氤氲了我们的心情。

正喝着，电话铃声响了。我赶紧跑了过去。帮你搞定了这麻烦事，该怎么谢我？小饶在那边傻笑着。明天就拨款给你们医院买德国那套先进设备，我说。放下电话，老婆满脸醉意地揉住了我的脖子。我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这一刻，我突然发现做个好人是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日子过得很平稳，孟菲菲拿着钱就很守信用地消失了。我忽然感觉钱真他妈的好，几乎能解决所有问题。

这年年底，居委会主任给我们颁发的模范夫妻奖牌换成了模范家庭奖牌。老婆左手捧着那块奖牌右手抱着咿呀学语的孩子，满脸笑容。

没有人知道，孟菲菲其实是我外面的那个。说梦话的那天早上，孟菲菲哭着告诉我她怀孕了。我不知道那晚我说了什么梦话，但一定没有露陷。

所以，这个孩子其实是我和孟菲菲生的。

半年后，孟菲菲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孟菲菲很憔悴，我不知道她这半年干什么去了。孟菲菲把那笔钱递到我手里，孟菲菲说，我想抱回我的孩子，我很想她。

孟菲菲说完就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