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空间

动物学家研究表明，在地球上4000多种哺乳动物中，只有两种动物会集中雄性力量去攻击敌人，那就是黑猩猩和人类。

如果黑猩猩杀婴，攻击人类是一种生存本能的话，黑猩猩另外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我们恐怕一时难以找到存在的理由。比如黑猩猩排着队去追踪邻近部落里孤单的同类;比如它们采用灵活的战术，攻击并残杀其他黑猩猩，这一切并不是为掠食需要，更多的是为了抢占地盘，抢夺权力。从这一点来看，黑猩猩好像与人类十分相似(图1)。

（1）黑猩猩攻击同类的行为与人类十分相似

从黑猩猩的身上，我们人类是否可以找到人类战争与杀戮背后存在的动物本能呢？

在乌干达基巴莱国家公园的中心地带，人们发现了和黑猩猩袭人事件一样可怕的情况。科学家们在这里记录下了暴力过程。不过黑猩猩攻击的对象不是人类，而是黑猩猩自己。

这是一种只有人类才能做出的残忍行为。

一小股黑猩猩悄无声息地潜入邻居的领地，显然，它们是在寻找机会发现其它黑猩猩。这群成年雄性黑猩猩故意找出相邻地盘的一只黑猩猩同类并把它杀死。这就是科学家们所熟悉的黑猩猩的一种习性，叫作“死亡袭击”。

迈克·威尔逊:20世纪70年代，坦桑尼亚的冈贝国家公园进行了相关的报道，当人们第一次看到这些情况时震惊不已。他们曾认为黑猩猩与邻居是和睦相处的。

当科学家看到黑猩猩猎捕猴子的时候，知道了原来和人类的祖先一样，黑猩猩也是食肉动物。但现在科学家却发现人类的近亲黑猩猩不只猎杀猴子，它们同样猎杀同类。

它们猎杀同类的目的绝不像其他也杀死同类的动物那样是为了果腹。科学家发现受害的黑猩猩不会被吃掉。那就只有一种解释:黑猩猩是为了猎杀而猎杀。

比尔·沃劳尔:相邻而居的两群雄性黑猩猩间如果关系不太好，就会出现这种杀死对方的情况。

一群黑猩猩正在互相梳理毛发，看上去它们的精神有些紧张，一会儿它们将去巡逻。

如果一群雄性黑猩猩巡逻时遇到其它家族的雄性，对方可能面临生死关头。现在它们出发了，它们排成一列纵队前进，悄无声息地行进是一群雄性黑猩猩巡逻时的最大特征(图2)。

（2）黑猩猩巡逻时以一路纵队行进,颇有人类行军队形的味道

这时候，整个雄性黑猩猩群体的气氛变得非常特别。

这群雄性黑猩猩到达一处高地停了下来，居高临下观察邻居的领地。有的甚至爬到树上，向一个方向连续观察15分钟～20分钟，然后再观察另一处，看是否发现危险，并且好像不时给同伴发出信号。

现在，这一群雄性黑猩猩已经深入对方领地，敌人已经清晰可见。

双方人马相遇，噩梦开始了。

它们捶打地面，大声怒吼，低沉的声音令人震颤。

这种叫声让人难忘，但它们只是喊叫和发怒，有点雷声大，雨点小。

双方各自拥有很多勇士，最后战斗变成了和局。因为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决战，风险太大，成本太高，于是数量较少的一方主动撤退了。

迈克·威尔逊:在人类的军事史上有一种传统，你要具备至少3对1的优势，才能抢占先机。如果没有把握取胜，谁也不想挑起战斗，黑猩猩也是如此。

迈克发现雄性黑猩猩在进攻前也小心权衡了双方的战斗力对比。它们三个或四个一起上，才比较有把握，它们的理想目标是一只单独行动的黑猩猩。

真正能看到黑猩猩战斗的机会少之又少，巡逻的黑猩猩会悄悄除掉相邻群落里一只落单的黑猩猩，但很难有人能拍摄下来。

直到1998年8月，比尔终于有机会记录下来这令人惊心的一幕。

比尔·沃劳尔:几只黑猩猩到了一个名叫尼亚桑亚的山谷，它们行进缓慢，在树林中似乎在耐心地寻找什么。它们非常奇特，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停下来倾听动静，然后再往下一个地方走。当它们踩过草地时，我拍下了它们的脚在迈步、落地时的动作。它们的脚落地时很轻，显然是有意这样做的。这些黑猩猩巡逻员非常紧张，你几乎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黑猩猩雄性激素的气味。

它们找到了另外一群的一只年轻雄性黑猩猩。

比尔·沃劳尔看到了更为恐怖的一幕：这群黑猩猩抓住那只年轻的雄性黑猩猩，将它打倒在地，然后轮番又打又踩，并发出阵阵吼叫声。被抓住的这只黑猩猩根本无法摆脱，很快就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尽管这些黑猩猩凶手离开了它，但它最终注定活不成了(图3)。

（3）遭到围殴的这只雄性黑猩猩，毫无反抗之力

故意找出并杀死敌方成员，是人类的做法。但黑猩猩告诉我们，人类并不是独一无二会这样做的动物。人们推测，人类的杀人方法正是在进化过程中形成的。

在巡逻中搜寻落单的目标并且杀死它，这是非洲黑猩猩的典型特征。在郎汉工作的乌干达，已经记录在案的类似死亡袭击有9起。

郎汉:我发现，我所观察的一群黑猩猩中的一只雄性被南边的邻居杀死了。而我们的这群黑猩猩也杀死了北边的邻居。在另一个地区，当地有一群雄性黑猩猩，一共25只，在过去的6年中大概有7只被杀。

另一起袭击事件被黑猩猩研究员大卫教授看到，并拍摄了下来。

大卫·瓦茨:几只雄性黑猩猩开始爬上一棵树，树上一只被追赶的黑猩猩试图爬到旁边的另一棵树上去，但是树枝折断它摔到地上，它打了一个滚翻起身来逃跑。但等候在地上的其它猩猩都来抓它。追赶的众猩猩终于停了下来，它们抓住了它。它大概只有15岁～20岁，黑猩猩们把它牢牢按住，有的压在它身上，有的围着它。

这只黑猩猩放弃了抵抗。躺在那里大叫，发出可怕的喊声。

这时候，有的雄性黑猩猩跳进跳出，它们控制它，或抓住它，对它又咬又打又踩。黑猩猩们像猫捉弄老鼠一样，放它走开一会儿，但很快再次扑向它，对它施以更加残酷的暴力。此时它还活着，可是即使它暂时被放开，也无法挪动半步。它继续被拖拽、殴打，它们把它牢牢按在地上，往死里打。它最后看上去已经死了。

整个事件从发生到结束不超过10分钟。

这种残忍的行径令人震惊，但在黑猩猩的世界里却很平常。

这只受虐的黑猩猩的生殖器被扯掉了，这是黑猩猩经常攻击的目标。它张开四肢躺着，所有的伤都在正面。喉咙被撕开，气管被扯断(图4)。

（4） 仅仅因为不属于同一群,这只年轻的雄性黑猩猩便无辜惨死在同类的手中

谁也不知道发生这种袭击的频率有多高。大部分死亡都不为人知。

大卫·瓦茨:我们不得不接受黑猩猩的做法。虽然这让人不舒服，但在某种程度上，这是非常启发人的。当然这不表示我希望它发生，或者我很高兴看到它发生，但是我必须把一切记录下来，让大家看到真相。

理查德·郎汉:黑猩猩故意杀死对方，表示它们和人类之间又多了一个共同点。这种方式很有吸引力，因为一直以来人们有一个疑问：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恐怖的事情。显然，看到黑猩猩的做法，就证实了在人类的习性中存在着更多的生物学因素，超过人们一般的认识。明显人们要找到答案了。

我们人类的集体暴力倾向会不会和我们的近亲一样根深蒂固？为什么在人类和黑猩猩的意识中，外人，或者说别的群体会形成威胁？为什么我们都有这种“彼此”之分？

理查德·郎汉:我们把自己人看作朋友，不想做任何不利他们的事。但我们却把其他人看作敌人，几乎把他们当作不同物种。这也许是人类和黑猩猩感情系统中的特别之处。

在人类和黑猩猩这两个物种中，大部分都是雄性造成伤害。他们似乎乐在其中。

理查德·郎汉:大量证据表明，人类希望自己卷入战争或者类似战争的搏斗，在杀死敌人时获得莫大的快乐。这和黑猩猩的做法是一致的。

大卫·瓦茨:确切地说，这显现了黑猩猩的从众心理。它们丢掉了自己的个性，具有某些和人类一样的基本特点。

人类和黑猩猩一样都有这种阴暗的心理，很容易会被引诱去做坏事。

但这就是人类去杀人的理由吗？

这一切让人难以接受，更明智的做法是，为人类自己揭示这些残酷的事实，弄清我们是谁，然后再努力去改变。

今天，人们对黑猩猩了解得越多，就会发现人类和黑猩猩之间的共同点越多。同样暴力，同样有同情心，缺点与优点同在。通过了解它们的阴暗面，我们能更好地了解人类自己，这是保护并研究黑猩猩的最有说服力的原因。

今天我们讨论黑猩猩的暴力，不仅要帮助了解人类自己，还为了帮助人类去了解、关心和保护黑猩猩。

同类之间互相杀戮，在哺乳动物中比较少见。从这一点上看，人类自然会去对照自己的行为，觉得黑猩猩倒是与自己很接近。看来，与人类一样，这种智商较高的动物也有这样一个致命的弱点。当然，高智商的黑猩猩也有可爱的一面。它们会折取草叶，伸进蚁穴来引诱白蚁上钩；还会流露感情，为亲属的死亡而悲伤；而且还有自我意识，照镜子时知道观察自己(图5)。

（5）黑猩猩其实也有温柔可爱的一面

遗憾的是，当非洲原始森林遭到破坏的今天、在传染病和非法捕猎威胁下，黑猩猩的种群数量在日趋减少，其温柔可爱的一面已很少能见到。也许黑猩猩会灭绝，但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它们将变得更加疯狂。人类与黑猩猩之间互相残杀可能会愈演愈烈。对此，人类该做出怎样正确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