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扬

旌旗，战鼓，杀戮，流血，然后归于死一般的沉寂。大宋，亡了。

硝烟还未散去，我已成了零丁洋上的囚徒，一路风尘，被押解到金国。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右转；再下三个台阶，来到地狱般的审讯室，再右转，然后走下三十三级台阶，那儿有两排地牢，关押着宋的要犯。

夜，没有月光。一个人来到我的囚室。是他！那个毫无廉耻的走狗，一个连名字也不配拥有的人。“文将军，别来无恙……”他打了几个呵欠。我愤然喝道：“走狗，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该在豪华的狗窝。滚！”他勃然大怒，拂袖而去。突然有一个人拽着他的腿，伏地：“大人，我愿心悦诚服地归顺……”他狂叫：“你们听着，只要踏上三级台阶，你们就获得自由，并封官进爵……”

脚步声，先是三十三级，然后是三级。有责骂声，有叹息声。

早晨，士兵强迫我整衣，结果自然徒劳。我知道，金国的主人来了。

三十三级台阶磨得光亮，有很多人进来，也有很多人出去。我又到了审讯室。

金国国君，一个看上去很有威仪的人，比徽宗更胜百倍，威严地站在我的前面。

“跪下！”走狗嚷道。我的腿被人狠踹了两下，只是我没有跪，两腿倔强地挺立。“跪下！”走狗急了。

“不必了。”那个威严的人开口了，走狗恨不得长出尾巴来对主人摇尾邀宠。

“文将军，这首诗是你写的吗？”“这……是他这粗鄙的人写的，不及主人您的十分之一。”狗叫得很欢，然而“啪”的一声，却被主人赏了一个巴掌。

“文将军，你文武双全，又有谋略，我大金需要你这种人才。南宋已经无主，你愿意为金国效劳吗？”金主似乎态度诚恳。

我无语，向地牢走去。狗跟上来：“文……天祥，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大金国主如此看重你，你只要转身走上三级台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为什么要多走三十三级呢？”

三十三级，很短，也很长，很低，也很高。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威严的君主，飞身跃下，血浸透了三十三级台阶。

大宋亡，汉人未亡，我去也……

【简评】

大胆地驰骋联想与想象，巧妙地截取宋朝历史上的某个瞬间，虚拟“我”——文天祥在押在审的过程，立意新颖，不同凡响。

细致入微的描摹，在严肃峻冷的刻画里，在几次三番的生与死的考验中，在走狗与“文天祥”不同行为的鲜明对比中，将英雄的浩然正气，铮铮硬骨表现得淋漓尽致。

（周远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