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李晓（化名） 女 35岁 医生

地点：《祝你幸福·午后》编辑部

有人说，人世间的感情不过两种：一种相濡以沫却厌倦到老，一种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哭。我不知道我和渭南的感情是属于哪一种，我们未到老却已厌倦，又怎可能相忘于江湖怀念到哭！

相爱的那几年

我在25岁那年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嫁给了渭南。我们两个自由恋爱，当时，农村还比较封建，由于渭南嘴部动了个手术落了个疤，再加上各种现实因素，妈妈几乎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但因为渭南的诚恳谦和，我还是顶着“不孝”的名义嫁了。

当时渭南在我们那里的镇政府上班，一个小兵，在形式主义相当严重的1998年，渭南像个陀螺一样，在各个部门之间跑来跑去。而我当时在当地的一家小医院上班，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1000块钱，那时的日子，不是一个“苦”字可以形容。

虽然苦，但我们很恩爱。可能因为婚姻之始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所以我们格外珍惜彼此。每天下班我回家买菜做饭，等着渭南共进晚餐，饭后沿着小镇的街道散步。那时候我们做的最多的便是畅想未来，但单单漏掉了，未来原来可以有多种样子出现：彼此先后的背叛，分道扬镳的陌路……

因为做医生，我可以工作24小时然后休息48小时。宽松的时间让我有更多的精力来收拾我们的家。所有的家务我一个人全包了。记得我怀孕四个月了，还自己背着一袋面上楼。因为心里有爱溢得满满的，也没有埋怨。每次看到渭南进门往沙发上一坐，眼睛就不再离开电视，我觉得他是满足的，幸福的。他的这副怡然的样子也让我感到安慰。而一向木讷的渭南逢人便夸：“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那段苦中寻乐的日子，让我深刻体会到相濡以沫的含义。俗话不是说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么，我就跟我的渭南，手牵手，一起看细水长流。

细微的幸福，在哪里？

儿子出生三个月我就去上班了，工作不久就被提升为护士长。工作忙了，我们之间平静的生活因为儿子的到来也被彻底打乱。我每天早起为他做早饭，中午匆匆回家给孩子喂奶，晚上提着菜回家……夜里，孩子至少要喂两次奶。有时候赶上给病人做手术，我还要赶去医院。我开始感到疲惫而力不从心。而渭南还是原来的样子，每次半夜里孩子醒了，我让他起来给孩子沏奶，他都在咆哮中拒绝。好像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与他无关。

怨言慢慢多了，争吵也成了家常便饭。记得有一次吵架，他恶狠狠地说：“你赶紧辞职吧！”“我辞职了你养家？你养得了吗？你也不看看跟你一起进单位的人，人家都混到什么级别了，你看你，还是老牛拉破车……”渭南的脸由红转青，愤愤地，再无语言。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拿他跟别人比。可能结了婚的女人都一个样，大家聚在一起谈论的不再是谁家老公老实本分，而是比谁家老公更有本事，挣的钱更多，送的礼物更重。

渭南在我心里的分量，一点点下滑。不满越积越多，家里的气氛也剑拔弩张。有一次，卫生间里的手纸用完了，我在厨房做饭，儿子在卫生间里叫了无数遍“爸爸给我送手纸”，他的屁股却抬都没抬。饭后我收拾碗筷，拖地，洗衣服，看他一边把腿翘到茶几上一边剔牙看电视，所有的委屈都化作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的不好，也密密麻麻涌进脑海。

他懒，懒到极致。他邋遢，不长进，工作几年依然毫无起色……除了结婚第一年，他不再给我过生日，结婚纪念日也早已忘记……摸着眼角堆起的鱼尾纹，我怀疑当初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是不是个错误。

为着那些小事，常常发狠地说很多恶言恶语。我一直以为，即使再争吵，我们还是会在一起，一辈子，他会一直在我身边，除了我，他不会有别的选择。即使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有了外遇。

那时，单位刚从邻县调过来一个外科大夫。他的儒雅和体贴唤起我内心里久违的激情。一切，自然而然发生。因为有了对比，渭南也更加逊色。那段时间，家里如冰窖一样寒冷。我很晚才回家，回家看到他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个日复一日如此雷同的姿势，就好像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开过那个沙发，心里的失望和厌恶就又多了一层。

在前进的路上，似乎我一直遥遥领先。日子在流逝，爱情却停留在原地，冰冻在婚姻里。结婚五六年，我们之间淡漠到疏于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彼此的谈话围绕着孩子，我越来越不屑于了解他的生活，更不会把我的快乐和忧伤与他一起分享。

曾经两个灵魂相通的人，却在各种琐碎里，慢慢远离。

风雨前的转机

我们之间持续冷战直至他母亲病重。因为他是他家里的老大，又因为我是医生，照顾老人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我头上。我尽职尽责如亲女儿一样服侍他妈妈，这让渭南很感动。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开始缓和。每天从医院回家，他已经做好了饭，虽然不是盐放多了就是把醋当作酱油了，但吃着他做的饭，一家人围在饭桌前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内心里的愧疚就一点点漫上来。

他开始跟我讲他的压力，他大男子主义的爸爸对他的影响，他的工作计划……我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因为心里的内疚越来越多，我与那个外科医生彻底了断。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把我的内疚化作对渭南的好，一点点弥补他。

那时候，渭南的工作越来越忙，刚刚升为科室主任。他每天应酬到很晚回家，但不论多晚，我都把饭菜给他热好，放好洗澡水。看着这个家一点点恢复生机，看着眼前这个日渐发福却疲累不堪的男人，我的心还是莫名地痛了。

一次，渭南很晚才回来，我们并排躺在床上，渭南揽过我幽幽地说着官场上的险恶。最后，他扳过我的脸,无奈地叹口气：“李晓，如果哪一天，你听说了什么，你一定不要当真，有些场合身不由己，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在黑暗的夜里，渭南的眼睛闪着光，那样诚恳和无助。我的泪立马爬满了脸，我“哇”地大哭，我说渭南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竹筒倒豆一般地把压在心里的内疚说出来，渭南也哭了，他什么也没说，拍拍我，说，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这句话，我一直以为是他发自肺腑的，是对我忏悔和内疚的原谅和成全。殊不知，这句话里，暗含了他的愤怒，助长了他报复的动力。

日子相安无事，一度给了我一世静好的假象。看到渭南手机上的暧昧短信，我还以为是他某个哥们跟他开的玩笑。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他话费详单上一个电话号码高频率出现。一个月400多条的短信让我在一时间无法呼吸。我拿着话费详单给渭南看时，他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说，一个旅行社的小姑娘，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发发短信，打打电话，解闷而已。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当着我的面，渭南给那个女人电话说从此不再联系。

终是到了不归路

我以为渭南还是原来的渭南，那个一撒谎就脸红的羞涩男子，我对他的信任让我忽略了他的细微变化。他开始注重形象，买了阿迪达斯的香水，领带成打地带回家，他说他现在是领导了，要有领导的气派。我颔首笑笑，每天为他做好早餐，打好领带，送他出门。直至有一天，我加夜班回家，看到渭南的车停在一家洗浴中心门口，在昏暗的路灯下，我看到渭南和一个女子的轮廓亲密地倒映在车窗上。我惊讶，继而气氛，当我站在车前，渭南还没有反应过来，推开车窗叫：“找死啊你！”

那个女人，是渭南的部下，妖娆风情。可笑的是，我们竟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回家后，渭南给我解释说，她是他的下属，她的能力很强，事业上，他需要她的帮助。“那你就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报答她的帮助吗？”渭南很不屑地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咆哮，与那个女子正面交锋，从那个女子和渭南的眼神里，我越发看到自己的溃不成军。每天早晨在阳台上看见渭南载着那个女人扬长而去，那个女人抬头望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我都恨不得冲下楼把他们撕个粉碎。

在这忽然出现的变故面前，我疯了一样失去理智。与那个女子的交涉越多，心里的不甘就越多，可当我查出渭南瞒着我与那个女人办的情侣号码无时无刻不在通信联系时，我的心，冷到彻骨的寒。

女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吧。可以允许自己的偶尔不忠，却丝毫不能原谅自己爱的那个人出现任何瑕疵，还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名分，不会轻易溜走。却忘记了，当初那个给你名分的人，有给的权利却也有收回的权利。

渭南摊牌说离婚的时候，我还絮絮叨叨地骂他不是人。骂他还不如一只狗来得忠诚。渭南扬扬嘴角，收拾好他的东西，无视坐在地板上伤心欲绝的我走向门口。推门的刹那，他讪讪地说：“没有她，我们也过不到头，还会有无数个她出现。”他说，他现在这样，全是我逼的……

我听不清他都说了些什么，我只是不敢相信，这是渭南说的话。面对眼前这个出轨如此坦荡的人，我甚至忘了哭……

一切都像梦一样，变化如此迅疾，让我无应对之力。

我不想离婚，我说我不能离。我们再回到从前好不好？我们结婚十年还抵不过你们在一起的几个月么？渭南面无表情地掏出了离婚协议书。

当时的我，开始服软。我把我们结婚十年来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我已经35岁了，离开了渭南，该如何开始我的新生活？我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背叛，我试图以各种方式挽留渭南。我摆出儿子、婆婆、往事等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和东西，试图换回我们的曾经，换回渭南的回心转意。

看我不签字，渭南和那个女人一起搬离了小区。我无数次看着他们俩走进同一栋楼的同一个房间，看着在家从不做家务的渭南给那个女人搬家、收拾东西，甚至买菜做饭，我的心，一点点在痛苦里沉溺。

我知道我们到了尽头。把渭南叫来，签了离婚协议书，渭南给了我钱，说孩子从此以后再不需要我来照顾，让我搬离这个我们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家。跌跌撞撞，我们的婚姻还是走向了一条不归路。现在，我不知道该不该搬走，我怕我搬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不搬，等待我的又是什么呢？

编后

李晓是在QQ上跟我说起这些的，在离婚之前她一遍遍问我：我该怎么办？离婚了我的希望在哪里呢？我不能离！她的语气坚决如铁。三天后，再次遇见她，她告诉我她离婚了。我在惊讶之余，她又问我：我该不该搬离这个家呢？这样输了，我不甘心……

其实，这样的婚姻，渭南看得很清楚：“走不到头！”既然他已经明确告诉你 “没有她，也会有无数个她出现”，你又何必苦苦坚持呢？与其这样痛苦地看着他在女人堆里周旋，还不如自己坚强地走开，把尊严留给自己。更何况，现在他已是，跟你没有关系的一个男人。

你才35岁，一切都不晚，还有另外一个35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等着你。重要的是，你要学会放下过去，放下愤怒、怨恨，放下所有的不甘、痛苦和埋怨。千万别让自己成为一个怨妇，成为活在仇恨里的人，要为自己余下的岁月觅个安稳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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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编辑 张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