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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观致远

2008-06-10

37°女人 2008年5期
关键词:周老周有光崔永元

马 德

那天,《小崔说事》采访的嘉宾是杰出的语言文字学家周有光。周老已经是百岁老人了,依然精神矍铄,坐在崔永元旁边,一边说话,一边“咯咯”笑个不停。这乐观的笑,一下子吸引了我。

周老解放后在上海任经济学教授,1955年,国家召开文字改革会议,中央把他调到北京,参与《汉语拼音方案》的修订。就这样,一个经济学教授,干起了语言文字学方面的工作。崔永元问他:“当时把您调到北京,您是怎么想的?”这原本是一个关系到人生转折的重大问题,老人竟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答道:“呵呵,也没想什么,我就想,国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周有光先生一辈子经历了许多坎坷的事,然而,他把这一切不幸都看成幸运。八年抗战的时候,一次,他在重庆,一颗炸弹在他旁边炸开,他被掀到了阴沟里,以为自己死了,醒过来后,摸摸身上,居然没有受伤,而他身边的人,好多被炸死了。说到这里,周老看了一眼崔永元,笑着说:“你说,我这不是幸运吗?”

“文革”时,周老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劳动。本来,这是人生中令人痛苦的一段回忆,然而,他却大谈他的幸运。“我本来有失眠的毛病,到‘五七干校一干活,这毛病居然好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失眠过。你说,这不算幸运吗?”说完,他又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在“五七干校”不让随便读书,然而周老却读了好多书——不同版本的《毛泽东选集》。他把“毛选”带了去,一边干活一边读。在读的过程中,通过不同文字的比较,进行文字比较学的研究。在那样艰难的处境里,他竟然有条不紊做起了学问。

采访中,崔永元谈到了网络语言。在网络上,有的语言符号已经不是一般的汉字,而变成了让人难以读懂的“火星文”。崔永元问周老,这种背离汉语语言文字习惯的做法,算不算洪水猛兽?当所有的人都以为周老会从根本上否定这种做法的时候,他却笑笑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新事物出现时,最好不要去阻拦它。如果它有生命力,自然会被人们认可并长久使用下去;如果它没有生命力,就会自行消亡,所以不必大惊小怪。”

当台下有两个年轻人写了一行“火星文”让周老“认”的时候,这位语言文字学家一边笑,一边摆摆手羞怯地说:“在这方面,我是个‘文盲。”那一刻,他谦逊的样子像一个孩子。

崔永元问他长寿的秘诀。周老说:“凡事要想得开,要往前看。”崔永元开玩笑说:“要是我还是想不开呢?”“拐个弯,不就想开了嘛。”周老一句话,说得崔永元频频点头。最后,周老不无感慨地说:“我之所以能活这么大的岁数,可能是上帝糊涂了,把我给忘了。”

其实,哪里是上帝糊涂了呢。在达观的周老先生面前,困难吓不倒他,挫折压不垮他,生活所有的不幸拗不过他,最后,只好乖乖地为他让路。

换一种说法就是,生活向周老先生妥协了。一个不屈服于命运的人,一个达观的人,理应走得更远。

(摘自《做人与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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