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怀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不过现在……你去看看她吧。”在做癌症关怀志愿服务时，一次，医生向我介绍一位病人，下一句话是：“她这人很有意思，和其他病人不太一样。”

在医生引荐下，我来到女孩儿病床前。

女孩儿20岁出头，她的样子……我不想描述她得病的样子，也不想让人知道她得病的样子，只想告诉你，她是美丽的，尤其是她的笑容。

看她的时候，她侧身躺在床上，头向下微低着。因此，和我说话时，她多是用睁大眼睛，或者抬高眼皮来做回应。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她始终是这个姿势。后来我才知道，癌症已经让她无法平躺，快半个月了，她只能这么侧躺着。

一开始，我们只是随意聊天，直到我问她旁边的女士是谁。女士先回答道：“我是她的母亲。”女孩儿伸了一下舌头，嘿嘿笑了，说：“你看她像我妈妈吗？她多年轻啊，她是我姐姐。”“又没正形儿！”女孩儿的母亲笑着说。“真的，她真是我姐姐。”女孩儿对我说，“同时，她还是我的保姆，负责给我买菜。”

我有点儿知道女孩儿的性格了，也明白她正竭力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就和她一起“贫”起来。我说：“她去买菜，卖菜的都问，你那个妹妹身体怎么样了，是吧？”“对呀，你怎么知道的？噢，难道……你也是卖菜的？”“是的，你姐姐买我的菜，还没给我钱呢，我就追过来了。”“噢，那你看到我了吧，我多可怜啊，而且家里的钱也被我花光了，欠你那几毛钱就别要了。”一句话，把我和她母亲都说乐了。

就这样聊了十几分钟，她问我：“你最开始看到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被吓坏了？”这话让我一时接不上来，有些尴尬。她说：“没事，你不是第一个被吓到的人。看不出来吧，我过去可是大美女啊。”我说：“没什么，反正你病好了还能美回去。”“就是。等我病好了，可能会找个特别丑的男朋友，一个人长得不好看，实在太可怜了。”她的母亲说：“又在胡说！”“真的，”女孩儿说得很认真，“我会对他说，无论你多丑我都不嫌弃你，因为我曾经比你更丑。”

那是我与她第一次见面，也是我与她惟一一次见面。4天后，当我再去看她时，她已经去世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空空的病床，我并没有特别悲伤。一想到她，就想到她的笑，恍惚间觉得她就是出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看到我，又会嘿嘿地笑。她的病友告诉我，这个女孩儿是他们病房里的天使。在她来之前，这里几乎没有笑声，有时为了高兴些，有人会打开广播听相声节目，把声音开得很大，让大家都能听到，但就是没有人笑。自从女孩儿来了之后，大家突然会笑了，最重要的是，突然“敢”笑了。

我很奇怪女孩儿为什么病得那么重还能笑出来。这个病友说，女孩儿曾经说过一句话：“父母为我花了那么多钱，借了那么多债，我想，如果不能保证让这些钱变为健康，那就让它变为欢乐吧。”

变为欢乐，把爱变为欢乐。多好的想法啊！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让她的笑声在这个世界长长久久地留存下来。

（摘自《青年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