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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悦神到娱人的嬗变

2008-05-16胡建鸿余万予

北京体育大学学报 2008年4期
关键词:奥林匹克运动演进

胡建鸿 余万予

摘要:采用文献资料法,对奥林匹克运动与中华民俗体育的演进进行了比较研究,得知:奥林匹克运动和中华民俗体育的起源,演化和发展都受到宗教习俗的影响:奥林匹克运动由于较好地完成了由悦神到娱人的嬗变,使之蓬勃发展,中华民俗体育由于始终难以摆脱宗教习俗的羁绊而发展迟缓;中华民俗体育只有尽快摆脱宗教习俗的束缚,才可望得到新的发展。

关键词:奥林匹克运动;中华民俗体育;演进

中图分类号:G8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3612(2008)04-0463-03

众所周知,风靡全球的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渊源是2 000多年前的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而古代奥运会最初是一项典型的以祭神为主的宗教庆典活动。在这项活动中为取悦神灵而进行的体育竞技经过2 000多年的演进,已成为当今以娱人为主旨的世界竞技体育的主流。追溯绵绵流长的中华民族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早在2 000多年前中国古代的宗教庆典活动中同样有体育活动,有些活动一直流传至今。这些与健身、娱乐、竞技、表演有关,“在民俗活动中产生,依托民俗节日发展,并在一定时空范围内流传”的体育活动,笔者曾将其定义为中华民俗体育。[1]因此,探讨中华民俗体育的发生,演变与发展的过程,并与奥林匹克运动的这一历程进行比较研究,将有助于总结中华民俗体育的运行规律,为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进一步发展中华民俗体育奠定基础。

1奥林匹克运动与中华民俗体育起源的比较

人们对古代奥林匹克起源的研究虽涉及到古希腊的生产力、社会文化、军事活动、宗教习俗和教育制度等众多方面,但在讨论产生古代奥运会的直接原因时,都聚焦到了古希腊的宗教。因为,无论是神话传说,还是考古史料都认定:古代奥运会是一种泛希腊的宗教庆典,是古希腊人为博取居住在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和诸神的欢娱,以祈求他们的保佑,而在祭坛前向神灵以体育竞技的方式献艺。对此,有研究直言不讳地指出:“古代奥林匹克在原始意义上首先是古希腊宗教的一种祭祀仪式。依靠宗教信仰的凝聚力,把体育包容于宗教仪式之中,创建了古代奥林匹克文明。”[2]

中国古代先民在各类宗教习俗的庆典中举行与健身、娱乐、表演和竞技有关的活动至少可追溯到公元前841年—公元前256年的周代,如《周礼》中所描述的:“凡国祈年于田祖,饮幽雅,击士鼓,以乐田丁本褪堑笔痹谂├元旦之际,人们以奏乐、击鼓、歌舞的方式祈求始祖神农(田祖),教人种田的先祖(田叮┍S臃崾铡⑷诵笃桨驳木晨龅募窃亍U庖幌八状撕笾鸾パ莼成“以民间舞蹈作为悦神的形式”的“庙会”。[3]“庙会”亦为后世传承、发展民俗体育的重要载体之一。被当今体育史学界称为“世界上罕见的”“出现在2 000多年前”的“体育竞赛”——大射,目的也是为了要从参赛者中挑选参与祭祀的人。[4]据考,西周时期极为丰富的乐舞,大多是有祭祀的性质,尤其是六大舞,其中舞云门祭天神;舞咸池,祭地示;舞大罄,祭四望;舞大夏,祭山川;舞大 ,祭先妣姜?;舞大武,祭先祖。[5]有学者通过对“残存至今的远古风习考察”和“繁博如海的史料文献搜寻”,发现“最古老的云南少数民族体育活动都不是独自举行,而是作为各民族宗教、农事、节庆中的一部分出现的”。由此得出“体育的早期形成是与各民族的宗教信仰密不可分,而宗教信仰以及相关的祭祀活动都与人们赖以生存的物质发生着直接联系”[6]的结论。

尽管中华民俗体育的起源与产生一定会受到中国先民早期的生产、生活、军事、教育等活动的影响,但从以上论述可见,宗教习俗成为大多数民俗体育活动的直接“源泉”,与古代奥林匹克运动的源流如出一辙。

2奥林匹克运动与中华民俗体育演化的比较

众所周知,奥林匹克运动在2 000多年的历程中,受到各个时期的社会制度、教育思想、宗教习俗等方面的影响,其中宗教习俗对古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影响尤为突出。如在延绵1169年的古代奥运会的历史中,祭神的“圣地”奥林匹亚一直是举办奥林匹克竞技的永久性地点(除公元前80年的第175届被迫在罗马举行)。有学者对古代奥运会举行的过程进行了较全面的研究,发现从比赛的第一天到运动会结束,“每日对宙斯的神祭活动必然按时进行”。由此,该学者提请大家“注意奥林匹克盛会中反复再现的宗教含义的重要性。”[7]有关古代奥运会衰亡的原因,人们提出了诸多因素,但据史料记载的直接原因是宗教,资料表明:“公元394年,东罗马帝国的狄奥多西皇帝以奥运会源于希腊异教活动为由,而下令禁止再举行奥运会……公元426年,狄奥多西二世又以基督的名义,下令烧毁了奥林匹克的所有剩余建筑。”至此,古代奥运会完全消亡。[8]

由于宗教习俗对古代奥运会的重大影响,致使“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在复兴奥林匹克时也不能不考虑宗教的因素。他认为:“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奥林匹克精神最基本的特点是贯穿其中的宗教精神”[9]所以“一开始顾拜旦就意识到应当仿照宗教模式办成具有宗教色彩的社会群体式组织”,去实现他的“奥林匹克思想”。[10]顾拜旦把这种体育同宗教的结合,称之为“宗教的体育思想”,认为“围绕着重新崇尚的奥林匹克精神再创一种宗教感情是完全正确的”。[9]然而,顾拜旦清醒地认识到:“如今宙斯已不复存在,我们早已丧失对神象的崇敬”,因此,他设想“今后运动员们可以在他们自己国家的旗帜前,同样也面对其他国家的旗帜庄严宣誓……”[11]结果是顾拜旦用“实际的政治价值换去了奥林匹克的宗教灵魂,使奥林匹克的宗教仪式变成没有灵魂的空洞仪式”,把宗教情感复归于政治,走向了顾拜旦“宗教体育”的反面。[10]尽管在现代奥运会兴起之初,顾拜旦和他的追随者们曾通过点燃圣火,授予“宗教运动员”称号等方式,试图恢复古代奥运会的宗教特征,但是在复兴奥运会的时代,西方的大部分国家已进入了资本主义社会,是科学昌明的时代,宗教信仰在人们生活中的作用急剧下降,宗教信仰作为行为动机的影响大为减弱,宗教在人们心中失去了往日的魅力,致使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受宗教习俗的影响日益淡化。经过百余年的演化,在当今的奥运会上“几乎看不到带有根本意义上的宗教痕迹”,正是这种体育与宗教的分离,促进了现代奥林匹克向“对人自身崇拜”信仰的转变,并使之成为寄望于人类自己去“求得团结、友谊、进步,求得一个和平美好的世界”“维系现代奥林匹克发展的精神力量”。基于此,有研究明确提出了“正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彻底摆脱了宗教的束缚,才会逐步走向全人类共有的文明”的观点。[2]

中华民俗体育在2 000余年的历史进程中长期处于封建或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统治者总是以宗教为工具来维护他们的统治和权益。为了欺骗广大人民群众,通过文化、教育和习俗进行宗教迷信宣传是他们的重要手段,致使根植于民俗活动中的民俗体育长期与宗教活动相伴。沿袭数千年的春节、元宵节、端午节和中秋节等汉族的重大民俗节日均源于中华先民的早期祭祀活动。其浓郁的祭祀氛围经久不散,焚香祈福,贴对联、门神保平安,请菩萨、灶王,招财接福,放鞭炮,挂艾枝驱邪除魔等迷信习俗传承了一代又一代。因此,依托于这些民俗节日传承的各类体育活动也不可避免地留有大量的祭祀遗存。有学者对当代中国龙舟活动进行了调研,发现“旧中国,全国各地凡有龙舟活动的地方,几乎都有与其有关的迷信活动。如广东东莞赛前敬菠萝神,浙江龙舟头部放置香炉,江西下水前请道士念经……”[12]流行于中国广大农村的元宵、中秋灯会多以当地的三官庙(三官殿)为活动中心。“出会时,首先随着三官神们的神驾在全村巡游一周后,才开始表演。”[3]作为灯节和其它民俗节日中的重要活动形式的秧歌,表演同样要“先到村头的土地庙祭祀……沿途点灯,施钱、米,以驱邪照明,慰藉孤魂野鬼。”[3]秧歌队中的大扇子和雨伞,是人们对“风调”“雨顺”的祈祷,“长期流传,连绵不断”。[13]更为典型的是,源于商代,自秦汉至唐宋一直沿袭下来,至今江西、湖南、湖北、广西等地仍有流传的傩舞。作为江西萍乡、南丰等地“人民群众重大节日活动和隆重的娱乐活动”[14]一直保留着几乎是“原汁原味”的宗教仪式,由此而被称为中国文化的“活化石”。民俗体育演化受宗教习俗的影响在中国的少数民族地区更为深刻。有学者对云南诸多少数民族体育文化进行了考释后,认为:“在云南少数民族社会生活中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神灵信仰以及多种宗教意识渐渐成为云南少数民族的文化核心……体育一经演变为宗教仪俗里的一种重要方法,也就致使她的发展由原来多向并进的宽广轨迹逐渐聚缩到以祈神为中心,为悦神而存在的缝隙狭道。”[6]众多少数民族体育活动主要是通过年节和风俗活动才得以传承,其中不少民俗体育项目甚至成为表现某些民族节日个性的标志。如:彝族的火把节,哈尼族的磨秋节,傈僳族的刀竿节,瑶族的铜鼓节,侗族的花炮节,壮族的陀螺节,苗族的芦笙节,傣族的泼水节……,这些民俗节日的起源多与有关少数民族先民的早期祭祀或宗教有关,且由于“一个民族总是强调一些有别于其它民族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上的特点,赋予强烈的感情,把它们升华为表现本民族的标志”[15]的原因,使这些体育活动一直不能摆脱宗教习俗的直接影响。应明确的是,宗教习俗对中华民俗体育在2 000多年的演化过程中所给予的直接影响,为其在特定的地域文化范围内传承、保留、乃至发展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对中华民俗体育的相互交融,全面发展,走向世界所产生的负面影响不容低估。这是为什么同样源于宗教庆典的奥林匹克运动现已风靡全球,而中华民俗体育的发展却较为迟缓,甚至举步维艰的重要原因之一。

3奥林匹克与中华民俗体育发展的比较

100多年来,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得到蓬勃发展,但也曾显露出一些危机,如:过浓的政治色彩,过高的财政负担,滥用违禁药品等。这些问题已引起了国际奥委会的高度重视,并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取得明显效果。近些年来,学术界在关注奥林匹克运动面临的又一危机,那就是人们对体育竞技的忘我狂热和将明星运动员由人变成神的非理性盲目崇拜。这种对明星运动员的崇拜古即有之,古希腊人对能三次获得奥运会的优胜者都为其在宙斯神庙前立一雕像,以示崇奉和纪念。因为“希腊人竭力以美丽的人体为模范,结果竟奉为偶像,在地上颂之为英雄,在天上敬之如神明。”[16]如今现代人对奥运赛场明星的狂热崇拜不亚于当年,且愈演愈烈,人们,尤其是那些追星族们会为得到奥运冠军的一双球鞋,一个签名,甚至一片运动衣的碎片欢喜若狂,将其奉为圣物。“球迷”们对比赛成绩的狂热迷恋,上演了一幕幕狂欢或狂怒的喜悲剧,有的甚至“以身殉球”。由此,当代西方社会有人提出了“体育运动已经取代了宗教对群众的影响,”“宗教和体育运动之间存在着有趣的相似之处”的观点,甚至直截了当地把体育运动看成是“文明人类的宗教”,并冠之为“体育运动教”。[2]这种对现实人的非理性盲目崇拜,结果可能是把人神化,将奥林匹克运动引入受“体育运动教”直接影响的怪圈。对此,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先生已向人们发出了如下警报:“奥林匹克运动还应当看到异化对于现代体育的危险。即使在体育运动十分容易接近,有助于青年人和谐发展和成年人的身心健康时,它有时也会偏离自己的目标。”他十分明确地指出:“体育运动不应当用来促进对明星的崇拜,运动成绩的至高无上,或是民族沙文主义的炫耀,而应当用来鼓励奋斗的喜悦,自我控制和尊重他人。”[17]为此,奥林匹克运动的维护者们正在通过捍卫奥林匹克精神的纯洁,推崇高尚的体育道德等措施来克服这一危机而不懈的努力。

中华民俗体育的发展随着新中国的建立迎来了加速摆脱宗教习俗控制的大好契机。建国初期大张旗鼓地开展破除迷信,移风移俗的运动,为净化民俗节日的文化环境扫除了障碍;广大群众学文化,学科学,用科学的热情,为民俗体育活动摆脱宗教习俗的控制奠定了思想观念上的基础。国家和各级体育行政部门通过举办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单项民俗体育竞赛(如武术、龙舟、舞龙、抢花炮等)等形式,将传统民俗体育融合到现代体育之中。如:自1985年6月15日中国龙舟协会成立,结束了在中华各地沿袭传承了二千多年的龙舟活动“群龙无首”,各自发展的局面。《龙舟竞赛规则》《龙舟竞赛裁判法》的审定和发布,龙舟等级裁判员的培训和审批,全国龙舟赛的定期举行,尤其是自1985年起,女子龙舟在全国比赛中的亮象,使这项与祭祀或英雄崇拜悠悠相伴的民俗体育活动基本上摆脱了宗教习俗的羁绊,(少数仍有宗教习俗遗存的现象不能看成主流)显现了无比广阔的发展前景。然而,必须注意的是,民俗体育作为民俗文化的一部分,一定会极大地受到各自民族特定社会历史和文化的影响。中华民俗体育离全面彻底地摆脱在中华大地传承了数千年的宗教习俗的影响尚有时日,尤其是在经济、文化、交通等还不够发达的地区,因为“宗教偏见最深刻的根源是贫困和愚昧。”[18]对此,有学者经过大量考证与研究,得出“云南少数民族体育,还未完全从民族的社会生活中脱越出来,成为一种有意识,有计划控制下进行的独立竞技运动”[6]的结论给予我们以明确提示。所幸的是,中国正处在一个社会不断进步,经济飞速发展,科学愈加昌明的新时代,中华民俗体育正处在一个加速摆脱宗教习俗控制的大好时机,使之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美好的发展前景。

4结论

对奥林匹克运动和中华民俗体育起源、演化和发展之历史进程的比较研究使我们得知:古代奥林匹克运动和中华民俗体育的起源大致相同,其中宗教习俗的影响十分重大。在长达2 000多年的历史演化过程中,奥林匹克运动由于摆脱了宗教习俗的直接影响而得到飞速发展,中华民俗体育一直未摆脱其直接影响而发展迟缓;当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发展面临“把人变成神”的狂热非理性崇拜的危机之中,奥林匹克运动正在为克服之一危机作不懈的努力,而当今中华民俗体育的发展正处于一个加速摆脱宗教习俗控制的大好时机,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美好的发展前景。总而言之,奥林匹克运动由于较好地完成了由悦神到娱人的嬗变,使之蓬勃发展,中华民俗体育只有尽快摆脱宗教习俗的束缚才可望得到新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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