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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这个夏天我想你(散文)

2008-04-15裴东升

安徽文学 2008年4期
关键词:妹夫小妹扬州

小妹又打来电话,妈妈抢先接了。从房里出来,老人家就心事重重地,边走边低语道:“我晕车嘛,天又这么热,怎么去得了呢?”

然而,一想到小妹郁郁期待的神情,我们马上又不安起来。

小妹去扬州已是四十七天了,我们天天都在想她,不晓得她在那里过得怎么样。三十好几的人了,小妹还是那么深刻地顾恋着我们这个家。十几个寒来暑往,十几个冬去春来,只要稍得空闲,小妹就要回家来。晴天还好,那条砂石路上有的是三轮车,随手招一辆,任它怎么颠,半个小时即可到家;碰上雨雪天,又等不到车,小妹就要徒步二十余里,进门时,常见她湿漉漉的散发着热气的脸上满泛着温暖的微笑。每次回家,小妹总是大一包小一包地抡上一大堆:父母的营养补品、孩子们的水果小吃等,任妈妈怎么埋怨“乱花钱”,小妹就是不肯空手。东西一放,未及说上几句话,小妹就要过妈妈手中的活儿,屋里屋外地做开了。一到农忙,小妹就先抢一下自己家中的活儿,估摸能放得下手时,就风风火火地赶回家来,一做就是几天。其间,由于小妹的援助,一家老小就会愈加勤快和热闹起来。

小妹就像一只出巢的燕子,月月日日,岁岁年年,不断地衔回她的心,反哺着我们这个她曾经的巢。

每次回去前,或是平素在电话里,小妹总是殷殷地要我们到她那里去。而我们却极少有时间,除了妈妈。所以,每逢星期六,小妹就把我们孩子带过去,星期一又起大早把小家伙们送回来,以不误他们正常上课。只在遇到喜事或是过年时,我们一家人才隆重地包车过去。那时,小妹的脸上就洋溢出无比快乐的光彩,妹夫叶明兵也是餐前餐后、殷勤地忙个没完没了。

小妹心里无时不在祈望我们一家和和乐乐,平平安安。家里的喜忧逆顺,寒暖酸甜,桩桩件件,点点滴滴,无不那么深重地落在她的心里,溢于其外,或漾于脸上,或锁在眉头。前些年,家道屡屡不兴,小妹家来得就更勤了。她凄凄地,不断地在我们之间走动着,问我们可吃可喝,无助和忧伤常常使她眼泪淘淘。而那一切无不因我酒后而起,现在想来真是愧悔至极。小妹以我为荣,每于人前提起,开头她总是那一句:“我大哥……”喜悦和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但她毕竟难以日日控制我们少饮,因而,于背地里,不知她是怎样因我在提心吊胆。

小妹就是那么竭尽心力地小心呵护着我们这个家,就是那么贪恋地感受着这份亲情。她那种惴惴和拳拳的神情常常使我难过。

而她自己,日子却过得并不宽绰,没有存款,房子还是十年前那种砖瓦结构的老样儿。全家四口,唯一的经济来源也就是妹夫叶明兵帮人挖藕的九十元一天的工酬。

为谋发展,独创一面,妹夫上春就在扬州包塘下了一百六十亩藕秧,上半年他一个人在那里打理,待到外甥女念完这学年,便锁门闭户,举家长住扬州。妹夫兴奋地告诉我,说近年藕价好,扬州那里又宜种藕,所以,他要在那里大干几年。

我们为妹夫终于搞出这么一点名堂感到快慰。随之,一种淡淡的伤愁也悠然漫上心头。小妹是父母之树上的一棵鲜嫩的枝,掰开来移植于另一握泥土,本身就已痛彻肌血,好在相隔不远,彼此尚能顾望,亲情相濡;现在却又要将她连根带泥地剜出,挪到千里之外的另一片天空下去餐风饮露,她的心能活得下来吗?

仲夏的一天,妹夫风风火火地赶回家来接人。吃过中饭,一番拾掇后,小妹就在桌边坐了下来,捧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细细啜饮着,心里仿佛一下子涌入许多放不下的心事。时值盛夏,正是新藕初采之时,妹夫动身前就已雇好短工,即等小妹去烧锅燎灶,料理后勤事务,时间一天也不能耽搁。妹夫焦急地催小妹,说晚上回家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明天一早还要赶车子。小妹默默地,不作一句声。良久,她起身走到妈妈房里,稍顷,她又回到堂屋,这儿瞅瞅,那儿翻翻,好像要找一件什么小东西。我心里倏地发酸。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小妹此刻的心情。她哪里是在找东西,每次临要从我们家离开时,她就这样慢慢吞吞地磨蹭起来。此番去扬州,久别长离,她心里该有多少的不舍和牵挂?看得出,我们一家人心里都有些伤感,但大家又都小心地作出快乐的样子。其实,我们都清楚,那种伤感只要轻轻一触碰,立刻就会溢出涟涟泪水。

一直到了村口,小妹才强作笑颜低低地对我说:“大哥以后少喝点酒。”我轻松地答应着,回到房里,往床上一趴,眼泪便簌簌地下来了:“小妹,哥也舍不得你呀!”那一刻,我几乎是要放出声来了。不行!我不能让小妹就这么走了,我要叫她回来,哪怕在家多呆一天,我心里也好过些。想到这儿,我即翻身而起,疾步冲到村口。泪眼矇矇中,小妹一行四人的身影已在小路的尽头隐隐然若天涯羁旅。拨妹夫手机,一听关机,我慌了。情急之下,想到小妹必经的那家路边小店,我要让那个开店的代我把小妹他们截住。一口气拨出四五个电话,总算打问到那个小店的号码,手指便飞快地点了过去……

一个多月以来,我们和小妹电话不断。小妹几乎是不到两天就打回一个电话。她实在无暇抽身与我们一聚,她只有一门心思地渴望我们到她那里。我十分理解小妹,巴不得立刻赶到她面前,让她亲眼目睹一下我们依然过得很好。而且,听妹夫叶明兵说,他们白天在房东家煮饭用餐,晚上又回到藕塘边那顶简陋的草棚。那种生活是受罪,还是自在,我们早想去看个究竟。可妈妈晕车,加之酷暑,老人家吃不消,我们只好盼到天凉。然而,天天都是高温预报,难以成行,心里便时时念念于此,连看书也常常走神。

作者简介裴东升,笔名子名,生于1969年8月,安徽省无为人。曾在《青春》、《青海湖》、《中国青年报》、《扬子晚报》、《安徽日报》、《新安晚报》发表散文、小说诗歌作品若干。著有散文集《太阳雨》。

责任编辑李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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