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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

2008-02-29

安徽文学 2008年2期
关键词:肥猫梅兰小姐

老 那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生命过早地衰退,精神日渐空虚。在认识梅兰前,我一直在不停地追蜂惹蝶。一开始,我把目光对准我的同事、朋友和熟人,这样做不光得手很难,脱手也特别麻烦,而且常常有三角四角关系,搞得我焦头烂额。我只好去风月场里鬼混,拿钱买欢乐。我在机关工作,工资不多,但手中握有实权,因此经常有人为我提供方便。他们为了跟我拉近关系,就请我去那些地方娱乐。他们自己想娱乐的时候也经常叫上我,这样做的好处是报销起来方便。我的同事经常去企业查账,发现餐费单后面大多写着请某某单位吃饭,这某某单位就是说的我们。我因为在风月场中混熟了,我的狐朋狗友经常来找我,要我安排节目。为了安排好从全国各地来的热血青壮年,我不停地在欢场中穿插,把小姐和妈咪的生脸全看熟了。小姐和妈咪来了走,走了来,只有我一成不变。随着岁月的流逝,我的胡子开始刮不干净了,双眼暗淡无光,额头刻上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我认识梅兰缘于东瓜的到来。这个人在我大学同班同学里算是混得比较好的。如今,他是首都一家数一数二的大公司的老总,他带着他的副老总来了广州,说是出差,这出差的含义如今是说不清楚的,我也不跟他计较。东瓜打电话对我说,我在广州,想去你那儿看看,你开车来接我吧。老同学都是这样讲话的,他们从不问你有没有车,有没有空。他们就会下命令。

我找朋友借了部车,车不算好,是旧款的“捷达”。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我把车开得飞快,到花园酒店才花了半个小时。但回来的时间就长了,因为出了车祸。

我把车停在花园酒店门口,看到东瓜和一个肥胖的男人(我立马就在心里叫肥猫)走了过来。我赶紧从车上下来,对东瓜说,你来开吧,我要休息了,看一路上把我折腾的。东瓜说,他妈的,才十点半,你叫什么苦。我说,你不知道哇,如今我可是昼伏夜出。东瓜说,得了吧,蒙谁呢。

我坐副驾驶位,肥猫坐在我后面。他一坐下,我就变成了仰卧的姿势。这就是说他把轮胎压扁了。我们在车上交换名片,东瓜说,别看他是副老总,我可是他聘来的。我一听就肃然起敬,说,佩服佩服。这种事在我工作的地方并不少见,这儿的人要么有钱没本事,要么有本事没钱。有本事的未必找得到有钱的,但有钱的肯定能找到有本事的。找个有本事的做自己的上司在开放地区不算新闻,可在首都北京,也有这种事,真让我掉眼镜了。这也说明我同学本事特别大。他居然能够让自己爬到老板头上,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一路上眯缝着双眼,处于半休眠状态。等我睁开双眼,发现到了华南影都。我说,这是把车往哪儿开呀?东瓜说,遵照你的指示,一直往前开,你可千万别说走错了。我说,绕个圈也能到,还有,这条路难走。说完车就停下来了,原来前面在修路,三车道变成了一车道。大家都往一块儿挤,挤成一锅粥了。东瓜说,知道这条路难走,还往这儿挤,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说,你别急,急也没用,耐心等,总有云开日出的时候。就在这时,我听见“嘎”的一声脆响,跟着车身剧烈颤抖。我说,完了,粘上了。还是东瓜反应快,他打开车门,一个箭步窜了出去。等我和肥猫下了车,他已经把货车司机从驾驶座上揪了下来,正在搜人家的口袋。他把人家的驾驶证、行驶证、身份证全拿到手里,然后才开始审人家:你会不会开车?那个驾驶员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他开的是一部运泥车。这种车只有晚上才能开进城,居然给我们撞上了,真是活倒霉。

我走过去看现场,发现左大灯全成了碎玻璃,前挡板给挤掉了一大半。我拿出电话报了警,讲了车祸位置。然后我对肇事者说,公了还是私了?我知道等警察来至少一个钟头,来了怎么处理还是一个问题。我报警不过是受了东瓜的启发,要先发制人,给对方一个压力。我还要赶时间呢。运泥车上就两个人,样子就像鸦片鬼。我这边两个禾杆,还有一个大吨位的。对方还理亏呢。好好的车停在那儿,你挤过来干什么?还是一部外地车,你也太大胆了!

处理车祸花了20分钟。我们把对方的两证扣了,他们答应第二天带钱来取证。我一看已经12点了,等赶回去小姐大概全走光了,赶紧给昨天才认识的一个妈咪打电话,叫她订间房,再留几个靓女,我说要出台的。

昨天我跟几个朋友去“时代”唱歌,中间有几个妈咪来串门,其中一个给了我一张名片。她就是梅兰。我当时没怎么注意她,她在房里坐了几分钟,一个客人敬了一杯酒,然后发了轮名片。对这类名片,我一般都是拿起来看看,然后扔在垃圾桶里,但昨天居然把梅兰的名片放进了口袋里,而且今天还派上了用场。我后来就想,这大概就是缘。后来我一直在想第一次见到梅兰时,她是穿的什么衣服,总是想不起来。这就是说第一次见面她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我也没有给她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第二次见面她也没怎么注意我,证据是她后来跟了我,居然不知道我从她手里带过小姐出台。要是知道了她大概不会跟我了吧。

我让一个兄弟订好了房间。这个兄弟很够义气,他在迎宾馆给我订了一栋别墅。住这种地方特别方便,不用凭身份证开房,在服务台拿了钥匙就可以进去,住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人。我兄弟跟宾馆的人特别熟,这家宾馆是市政府开的,谁也不会去找麻烦。我把这些好处跟东瓜和他的拍档说了,他们开始还将信将疑,以为我在吹牛,因为他们天天在外面跑,什么样的宾馆都住过。在一些高级宾馆,你爱在房间里搞什么,没人管你,但你要住进去就一定要登记,除非去的是对口单位的招待所。他们还说,你别安排我们住招待所啊,那种地方不供热水。我说,放心,这是南村最好的宾馆,尽管没评级,至少是四星。我们把车直接开到了别墅的门口,车尾巴就堵着大门。我们在房间里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睡到了12点,没有一个人来聒噪我们。肥猫后来就说,这地方真是好,下次来还住这儿。可他再也没来过。东瓜后来也没来过,或者他来了也不找我。

我们到“时代”的时候已经12点半了。我对咨客小姐说,梅兰订的房,赶紧叫梅兰过来。咨客带着我们上了二楼,同时用步话机叫梅兰。我们刚进房坐下,梅兰就进来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时代的妈咪是否有不同的工作服,我印象中好像她们每天都穿不同的服装。那天梅兰穿的是青色的西装套裙。我记得她的丝袜上有些像蝴蝶一样的花纹。那天晚上,梅兰的笑容给我留下了一些印象,她后来给我电话时,我是想起了她的笑容才答应帮她订房并请她吃饭的。梅兰见了我们就一个劲地叫大哥,同时开心地笑着,她的笑容因为找不准目标而有些尴尬。事实上她不可能记得我,昨天晚上不是我做东,又不是她的房间,她只是客串了一下。我说,妈咪,快叫几个靓女过来。梅兰立即把笑脸对着我,说,大哥,马上,马上叫。

也不知是梅兰想巴结我还是小姐全坐完了台,总之她叫来的小姐都还不错,东瓜和他的拍档一人挑了一个,我也挑了一个。挑完了小姐,我们还坐下喝了支啤酒,唱了几首歌。

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雨,雨把房顶打得噼噼啪啪地响。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隔壁房间在冲凉,后来发现响声不断,才知道是在下雨。可我已经顾不上听雨声了,只顾着跟那个才见面的女人在床上折腾。后来我累了,那女人也累了,我们就各自睡了。到天亮的时候,我又和那女人折腾了一回,然后我就把她赶了出去。

那女人一晚上都对我讲家史,她说家乡发大水,把她的铺头淹了,十几万的本钱全泡了汤。要不是发大水,她也不会出来做这种事。这是我听到的有关卖肉的最好的借口。可这种话对我有什么意义,我听了就笑一笑,然后就忘得一干二净。她后来还说,大哥,你把我包下来吧,到年底给我几万块钱就行了。为了赢得我的好感,她一个晚上都在下功夫。对我服服帖帖的。我后来就想,这大概是我碰到的职业道德最好的人。如今这年头,到哪儿去找职业道德呀。一到天亮,我就把她赶走了,尽管我对她意犹未尽。把自己卖几个月,就为了几万块钱,这样的女人怎么得了。别说我没钱,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呀。

那女人走了后,我就去洗澡。然后我走出房间,看见肥猫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姿势就像娘胎里那个样子。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呀?肥猫已经醒了,只是还闭着眼睛。他说,嗨,那女人可不得了,睡觉像打架,一拳一拳尽往我关键部位打。实在受不了。我也没怎么弄她呀,睡着了还跟我过不去。我说,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没让人家尽兴呀,要不早睡成了一头死猪,还会在梦中折磨你?肥猫说,还真给你说中了,那丫头半夜醒来,一摸身边人没了,还以为我们走了单,赶紧跑了出来,看到我睡在厅里,又回房睡了。肥猫说,岁月不饶人哪,要是早几年,哪能让这丫头睡呀?非折腾一整夜不可。

中午才把东瓜和肥猫送走,他们说意犹未尽,下次再来。我心想最好别来,免得我又要找兄弟订房兼买单。东瓜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下次来不要找人了,我们自己买单。我心里说,下次来再说吧,快走!我还想睡回头觉呢。

接下来我过了三天寡淡的日子。就是说,除了上班、吃饭,就是睡觉。直到梅兰给我电话。这丫头要是再不给我电话,我就把她忘了,无论她怎么提示也想不起来。事实上我已经想不起她来了。梅兰说,大哥,我是梅兰。我说,你好。可我不记得梅兰是谁,所以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我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讲了半天不知道对方是谁。最后把电话挂了,还是想不起来。梅兰说,几天没见你,送过来给我看看好不好?这是什么话?好像我是一只狗或一只猫似的。要给人送来送去。我说,你在哪儿?梅兰说,在家里,等会儿去上班。上班?这么晚还上什么班。那时已经六点半了,上班的人早下班了。梅兰说,你想不起来了,我在时代上班。我这才想起了那丫头。

梅兰是个细致入微的丽人,她上班时穿套裙,那样子就像一个白领丽人。其实她不适合在欢场里混,她应该去写字楼上班。后来我跟梅兰混得很熟了,就把这想法跟她说了。她说她的确是在写字楼里上班,就因为跟朋友出来玩才误入歧途。她朋友是坐台小姐。她闲得慌就跟着朋友去歌厅唱歌。没想到有客人点她。梅兰说,我不是小姐,我是来玩的。客人说,没关系,大家一起唱歌。梅兰陪客人唱了大半夜的歌,客人给了她五百块钱的小费。她不要,她朋友帮她收了。她就这样陷入风尘。梅兰给我讲这件事时,我正躺在她的床上,看她的相册。我说,是吗?你这么丑,也有人要。梅兰说,别瞧不起人,我做小姐的时候,月月拿奖。我说,是吗?奖什么?梅兰说,奖项链。我说,这么说,你还是一个红牌呀。梅兰说,讨厌,以后不跟你说了。

我在电话里对梅兰说一起吃饭吧。然后我开车去接她。她住在竹家庄,那地方是南村有名的二奶村。为此我犹豫了好一阵子,琢磨要不要去接她,要不要请她吃饭。之所以没有反悔,是因为答应了人家,不能食言。我们在四川酒家吃川菜。中间她接了个电话,有个朋友从北京来找她。要她去汽车站接。梅兰说,大哥,想麻烦你待会儿陪我去车站接个人。我说,行,吃完饭就陪你去。

在停车场倒车,一不留神撞了后面一堵墙。感觉车身一震,我和梅兰都扑倒在一边。梅兰上半身全压到我身上了。我下车看了一下,还好,左后灯和周围的塑料板全凹进去了,居然没烂。我上了车,梅兰说,没事吧?我说,没事,有事也是喜事。说完呵呵笑了。

有个阿婆在停车场出口处编竹器。她编的虾笼特别可爱,就像文革时斗地主那种一头尖一头圆的帽子,不过更长,有些弧度。车经过的时候,我伸手就抓了一只交给梅兰,然后扔给阿婆10元钱。阿婆站起来就追,边追边说,10元钱不够,10元钱不够。我常在四川酒家吃饭,跟阿婆很熟。她的笼子全是十元一个,可她每次都要骗我,说要十元零五角。她非要我多给她五毛钱。我到哪儿去找五毛零钱。给她十一块吧,她不干,说没钱找。她那意思就是存心不卖给我,所以我每次都是拿起笼子丢下钱就跑。我把这事跟梅兰说了,梅兰就说,好在阿婆年纪不小了,否则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我说,别把人看扁了,我可是正人君子。梅兰说,看得出来,咱们是一条战线的。她那意思是说,她在欢场上混,我经常出入欢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拿眼睛瞪她,她赶紧解释说,阿婆要是报案了,你是主犯,我是从犯。

梅兰对虾笼爱不释手,说要拿回去挂在床头,天天看。我说,还不如挂我,不光可以看,闷了还可以陪你聊天。梅兰说,好呀,挂在马路上,一样可以天天看,上下班路过时还可以讲两句话。

在车站兜了一圈,没找到人。上班时间快到了,梅兰有点急。她给她的朋友打电话,原来那丫头不在车站,在车站下面的十字路口。我赶紧把车开了过去,远远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路边,身边放着两只皮箱。我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帮那个女人把皮箱放进了车尾厢。这个女人长得没有梅兰好看,个子倒是很高,可惜太瘦,满眼尽是骨头。总之我看了第一眼就没再看第二眼。梅兰说这个女人是她的老友,但对她并不是特别好。我一上车,就听见她在数落人家。埋怨她不在约定的地方等。那女人刚要解释,梅兰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然后大家都不说话。梅兰生起气来,两个乳房就不停地颤抖,满脸潮红。这个样子我特别爱看,后来我老惹她生气,就是为了看她生气的样子。再后来她知道了我的企图,我想她生气,她偏不生气,或者生气了也不让我看到。

梅兰赶着去上班,让我先送她回“时代”,然后再送她女友回她宿舍。梅兰说,你帮忙把箱子拿上去,在我房里坐一下,喝口水,我的房间布置得很漂亮呢,你一定会喜欢。她还对我说,我的闺房还从来没让男人进去过呢。这就是说,她对我另眼相看,差不多把我当成她的男朋友了。问题是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女人恨不得所有男人都是她的男朋友,好给她订房,让她坐台,再给她小费。尽管梅兰与众不同,我也很想勾她一回,但也不能一下子就跟她粘上了吧。

梅兰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还有一个女孩的名字。这女孩叫邓红。她的电话号码跟我的才差两个字。我一下就记住了。后来坐台小姐一找我要电话,我就把邓红的号码留给人家。害得邓红的电话老是响,她一接听,人家就挂了。这件事我一直没跟邓红讲,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一定会找我拼命。这件事的另一个后果是逼得邓红把号码换了,等到梅兰突然失踪,我想找邓红也找不到了。

梅兰的地址是竹家庄五巷10号。那条小巷刚好可以过一部小车。再进去是一片空地,长满了杂草。梅兰住的那栋农民房就在空地的边上。我把车停在草地上,跟那个丑女人一人拎了个箱子往四楼上爬。如果后面跟着的是梅兰,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拎箱子,就算我一次拿不了两个,我也愿意跑多一趟。可后面跟着个丑女人,要让我为她多跑一趟,打死我也不干。我后来就问梅兰,这女人来干什么?梅兰说,能干什么,坐台。我说,这么丑的女人谁会要?事实证明没有一个男人要她。她在“时代”上了三天班,一个台也没坐上。后来我问梅兰,那个丑女人跟你睡一张床?梅兰说,不睡一张床,让她去哪儿睡?那时我跟梅兰天天在她的床上滚,一想到有个丑八怪在她的床上睡过就很不是味道。梅兰说,我也不愿意跟女人睡呀,有什么办法,她是我朋友。梅兰有很多这样的丑八怪女朋友,她后来去蓝宝石上班,整天关照一个叫阿欣的丑女人。奇怪的是这个丑八怪居然能在蓝宝石待下去,也就是说不时有个看走眼的男人上当受骗。不仅如此,还有人带她出台。真是让我大跌眼镜。有一天,我和朋友去蓝宝石,阿欣居然就站在小姐堆里让我们挑。她一经涂脂抹粉,居然变了个人,要不是梅兰指出来,我真认不出。至此我才真的相信了梅兰的那句名言:没有长得不好看的女人,只有不会打扮的女人。可是让这么丑的女人来应付我的朋友,梅兰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梅兰说,别生气,别看女人长得丑,丑女人也有味道,有的男人会喜欢。那天阿欣还真给我一个朋友挑走了,还带她出台。这件事一直让我觉得怪不舒服,好像吞了只苍蝇。为此梅兰说我很怪,她说,又不是你带她出台,你恶心什么?我是她的朋友,你是不是也要恶心?梅兰还上纲上线,你这么讨厌丑女人,我也会变老变丑,到时候你是不是也会讨厌我?我说,你不会变丑,你越老越漂亮。

邓红是个很典型的古典美女,这种长相的女人谁都喜欢,但我觉得她没有梅兰身上的那种味道。要是在两人中挑一个,我肯定挑梅兰。看到邓红我会觉得美,看到梅兰我会有感觉,同时也会觉得美。这后一种美就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就是说,我那时已经对梅兰心生好感,几乎把她当作情人了。因此对邓红这样的美女也是视而不见。

梅兰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东西不多,就一张大床,一个大衣柜,一个梳妆台,但摆位很好。窗台放了瓶兰花,床头挂了副风铃,在一些关键地方还放了几件小装饰,显得很有品味。美中不足的是墙上贴了幅画,一个鬼佬正在脱一个鬼妹的裤子,鬼妹的屁股全露出来了。尽管鬼妹的屁股很漂亮,人也很美,鬼佬也长得阳刚气十足,我还是觉得不好。梅兰后来解释说,那面墙脏了,恶心得没法看,不遮住睡不着觉。至于为什么要贴两个人光屁股的画,原因如下:每天在欢场里混,满眼都是男欢女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到宿舍也是面对四面墙,贴一幅画也算是望梅止渴,好过跟人逢场作戏吧。梅兰的话我信,她这叫做: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比我强多了。这是我爱她的一个重要原因。梅兰的房间还有一个突出的地方,就是挂了很多纸鹤,挂满了一面墙。她说这些纸鹤都是为我叠的,我没出现她就开始叠了,等待我的出现。她还叠了几罐幸运星,也是为我叠的。为了表示她此言不虚,认识我后她又叠了一大罐。让我拿回家,知道我拿回家不方便,就让我拿回办公室。但我一直没拿。她还给了我一张相片,是早两年照的,她扎着个大辫子,打扮得像个村姑。我把这张相片在钱包里放了大半年,后来我又把它拿出来了,插在她梳妆台的镜架上。她在镜架上插了很多自己的肖像,都很性感。她看到我把相片放回去了,就问我,老公,你不要我的相片了?我的解释是:放在这儿我每次来都能看到,放在钱包里一年也看不了一回。那张相片后来一直放在那儿,直到梅兰失踪。现在我只能在记忆里回忆那个村姑的样子。这就是说,命里注定我不能留下梅兰的任何一件纪念品。

从梅兰房里出来,我就开始想念这个女人。她那清新脱俗的格调让我感动。她的肉体也值得我迷恋。这就是说我即将落入这个女人的圈套里,不能自拔。理由是我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不带任何目的。譬如说我做事时就没想着占有她,只是在做完了事,与她单独面对,尤其是在她房间或她床上时才突然涌起了想跟她做爱的冲动。我说的是做爱,而不是占有。

那天晚上梅兰给我打电话,她说,多谢你啊,江大哥。改天我请你吃饭。我说,不用客气。梅兰说,我不会客气的,我请客,你买单。说完哈哈大笑,好像这件事特别让她开心。梅兰的堂妹梅丽老叫我死人。梅兰听到她这样叫,就骂她,臭丫头,你干吗叫他死人?以后不准这样叫他。这就是说梅兰很在乎我的死活,她是怕谶言成真哪。梅丽说,你是怕我把他叫死了是吧?那我就不叫死人了,叫活死人行不行?

第二天我请梅兰吃饭。也就是梅兰说的她请客我买单。地点在西安饭庄。这家饭店是我朋友开的,有很地道的陕西菜。比较合我的口味。我只是想着口胃之乐,一点也没有想到带梅兰去这种地方适不适合。这就是说,我把梅兰当成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一个近似女朋友的角色,一点也没考虑到她在夜总会上班的身份。我点了几个偏辣的菜,梅兰是贵阳人,喜欢吃辣。我总是分不清川贵两地在语言上的差别,她们自己就分得很清楚。所以碰上讲四川话的女人,我总要问她们是哪儿的。当初碰上梅兰时,我还以为她是四川的,对四川的小姐我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我的朋友也都讨厌四川小姐。一问梅兰,才知道贵州人也讲四川话。我后来还遇到很多贵州女人,发现贵州女人比较纯,很少搞三搞四,惹是生非。

我朋友来给我敬酒,敬完了我又敬梅兰。他大概有点喝多了,敬完了还看了梅兰半天,然后对我说,你朋友很漂亮。梅兰知道自己气质还算不错,说不上漂亮。但有人说她漂亮她当然开心。那天晚上她心情特别好,挽着我的胳膊走了很长的路。在人少的地方我就把她抱在怀里,亲她的小嘴和下巴。那时我要是提出做爱的要求,我想她大概不会拒绝。遗憾的是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想亲亲她,抱抱她,跟她聊天,就像真的在跟她谈恋爱一样,一步步深入。后来,我终于跟梅兰发生了关系,她就改口叫我老公,对这个称呼我一直很不习惯,一开始老不答应,后来之所以答应了,是因为老不答应不行,还因为我把它当作一个符号,而不是称呼。后来我知道夜总会的小姐都有自己的老公,有些人还有一大串老公。我就希望梅兰还是叫我江大哥,但我一直不敢对她讲,怕她误会我嫌她的职业,所以她就一直叫我老公,一直叫到她失踪。我不知道她这样做是遵循行业习惯还是真的对我一往情深。

我在一个重要的政府部门工作,很多人求我办事。只要我愿意,天天有人给我安排节目。南村以及南村周围的娱乐场所我全跑遍了,几乎所有的妈咪我都认识。认识梅兰后,我不怎么去其他地方了,基本上都是在蓝宝石消磨时光。我还把别的朋友往蓝宝石带,就是为了给梅兰捧场。到后来几乎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在泡蓝宝石的妈咪。这一切缘于我跟梅兰发生了关系。那天我去梅兰的房间,我们坐着聊天。然后我开始亲她,并摸了她的乳房。对我的举动她基本上没有表示异议。我就对她说,我们做爱吧?她说,还是不要。我是这样理解这句话的:她尽管在娱乐场所工作,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个比较传统的女人(相对其他小姐而言),她不能随便就答应我,但她实际上是很愿意答应我的。因此我就很不客气地向她发起了攻击。她一边扭动身体一边说,真的要做爱呀?

跟梅兰做爱是一种超级享受。老实说,我还没有这样享受过。我喜欢听她的呻吟,她的呻吟绵绵不绝。我不知道她是真是假,但我喜欢这种声音贯穿全过程。一开始我带着套子(套子是我准备的,我买了两盒,这表明我一开始就心怀不轨)。后来我们觉得很不来状态,梅兰就叫我把套子拿掉。我正有此意。我把套子脱下,顺手扔在梳妆台下的垃圾篮里。我扔得很准,梅兰看着目瞪口呆。这就是说,我们是情不自禁地想与对方融为一体,但老实说,我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她会不会有病?但我已经顾不上了,因为我已经在她的拥抱里欲仙欲死。我不知道梅兰会不会担心我有病,我相信一开始她还是有点怕,要不她就不会让我带那劳什子。只是在这破东西影响到我们的感觉时,她才毅然决定要抛弃它,永远抛弃它。跟梅兰在一起,我似乎变了个人,永远不知疲倦,她则在一串接一串的呻吟里汗出如洗。我在梅兰身上有一种重拾雄风的良好感觉,好像一种新生。

梅兰有一天问我,你有老婆吗?她好像很随意地问起。可我不敢正面回答她,我怕她因此离我而去。我说,有没有老婆你很在乎吗?梅兰说,我没所谓。这只能说是一种心理上的承受能力,不可能没所谓。至少时间的分配上就不一样,精力的投入也不一样,还有一个是会不会带来一些意料不到的麻烦?因此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她爱我,有没有老婆都爱我,一样的爱。

梅兰从床上爬起身,去冲凉房洗澡。她穿了件粉红色的真丝睡裙,走到门口突然扭头对我说,今天不走吧?我说,还没请假呢。我看见梅兰似乎呆了一下,她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扭头把长发甩到身后。

沐浴一新的梅兰香气扑鼻,我情不自禁地把她揽在怀里,百般爱抚。梅兰很顺从地把头靠在我胸口,平静地喘着气,她呼出的气息清新可人,她的体香让我如醉如痴。我开始沉迷于她圆润的富于弹性的肉体,无法自拔。过了半小时,梅兰翘起脚,把我夹住,开始撩拨我,再次让我欲火中烧。然后我去冲凉房冲了遍冷水,回来后我们抱在一起睡了一觉。醒来也不知是几点钟,外面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声音。这表明所有人都睡了,不是深夜也是半夜。梅兰的下半身压在我的右腿上,我的右腿好像失去了知觉。我想把腿抽出来,刚一动,梅兰就翻了个身。她把腿拿了下去,却把左手搭在我胸口上。梅兰说,你不是要回家吗?我发现她嘴巴在动,眼睛却没有睁开。也不知是睡是醒。我说,已经请假了。我还说,这是我们的初夜,不能分开。梅兰好像没有听见,她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好像还有点轻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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