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玲

孤独的小燕子，病重时父母都抛弃了他

2002年1月，黄冠在河南省信阳市平桥区查山乡一个贫寒的家庭里呱呱坠地。刚出生的他生得虎头虎脑，给这个小家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

然而上苍并没有给这个漂亮的小男孩更多眷顾。黄冠刚满一岁，妈妈陈荣就迷恋上打牌和上网，小黄冠的父亲黄伟在与妻子多次争吵后，平静地与她分道扬镳。

2003年4月，黄伟将黄冠托付给母亲，到郑州的一个建筑工地打工，月收入只有800元钱，虽然工作很累很苦，但一想到黄冠，黄伟就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动力。

2005年8月份，正在工地上干活的黄伟忽然接到母亲马永英的电话。得知黄冠近来一直连续发烧，吃药打针效果都不明显，黄伟心急如焚，赶紧请了假回到信阳老家。

年仅3岁的小黄冠比以前更瘦了，因此脑袋显得特别大，高烧烧得他脸蛋通红，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爸爸。黄伟心疼地直掉眼泪，立刻抱起儿子来到信阳市中心医院。经检查，儿子患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医生告诉他，要想治愈白血病，需要可以配型的干细胞，医疗费用也高达几十万元。他们现在没有钱，只能暂时输血缓解症状。

那些天来，为了给儿子看病，黄伟已经花光了打工两年来的所有积蓄，身上仅剩下200元钱。多天的奔波与绝望一点点地磨灭了黄伟的信心：儿子的病是治不好的，也没有钱再治下去了。黄伟看着因发烧而奄奄一息的儿子，不禁泪如泉涌：“苦命的孩子啊，你妈不要你，爸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黄伟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抱着儿子坐火车来到郑州市第三人民医院。到达医院已是夜晚9点多钟，在登记住院表时，黄伟并没有填真实住址。他做好了将儿子丢给医院的准备：自己没有能力救活他，也许政府会管他的。

当输完第二袋血后，已是凌晨4点，父子俩都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了。黄伟六次离开病房，又六次返回，他实在不忍心将儿子丢在医院里！

这时护士走进病房催黄伟去交钱，黄伟迟疑着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护士走后，邻床的病号起床来吃泡面，一个晚上没有说话的黄冠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说：“爸爸，你去吃点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我呀！”

黄伟听到儿子暖心的话，眼泪不禁在眼眶里打转。他亲了亲黄冠干裂的嘴唇：“我这就去买。”走的时候，他掏出一年前专门给儿子买的随声听，把他最喜欢的《小燕子》放给他听，并嘱咐邻床的病友帮忙照看孩子，要是他渴就倒水给他喝。

说完他将邻床送的一个苹果和一个橘子放在黄冠枕边，低着头离开了病房。当他走到门口最后一次回头时，发现黄冠还眼巴巴在看着他。他心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强颜欢笑地说：“等这歌唱完了，爸爸就回来了。”然后，迈着踉跄的脚步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后，黄伟告诉母亲有一个好心人在医院照顾黄冠，他是回来借钱的。马永英叹了一口气：“这年头，上哪儿能借得到钱呢？”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母子俩哭成一团。

2005年10月17日，郑州三医院的护士发现了被遗弃在病床上的黄冠，他的管床医生董秀娟马上查到了黄伟登记的地址驻马店，可是并无结果。

郑州市电视台接到报料，迅速赶往医院，为黄冠做了一组专题报道，呼吁他的父母能够和孩子一起对抗病魔。

10月22日中午，黄伟在家里无意中看到这个消息，他震惊地走到电视前，死死盯住屏幕里儿子面黄肌瘦的小脸，眼泪无声地落下。直到节目播完，黄伟一回头才发现母亲也正呆呆看着电视泪流满面。马永英明白了黄伟的所作所为，但从节目开始到结束，她都一句话没有问，黄伟心如刀绞……

母子俩开始整日整夜地开着电视，不放过一丁点黄冠的消息。10月24日，河南电视台也播出了黄冠的病情，小黄冠在电视上说：“爸爸好喜欢我，他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磁带。他回家借钱了，爸爸为了给我治病，花了好多好多钱！”

在镜头面前，黄冠唱了他最拿手的《小燕子》童谣，稚嫩的童音像一根金属棒敲打着人心，在场的人无不落泪。电视播出后，善良的市民被小黄冠的天真无邪深深地感动了，社会上引起巨大反响，医院收到捐款3万余元。黄伟的心顷刻碎裂：就算回到医院等待他的将是社会的唾骂和谴责，他也要回去看看孩子！

母爱接力，苦命的燕子你并不孤单

2005年10月25日中午，黄伟来到儿子的病房门口。病房里非常热闹，很多人在陪黄冠玩，还有很多小朋友在病房里张贴自己送给黄冠的蜡笔画，鼓励他勇敢地战胜病魔。黄伟的鼻子酸酸的，陌生人尚且如此，自己一个亲生父亲竟遗弃了孩子……当他迟疑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时，十天前值班的护士一眼认出了他，大叫道：“你不就是黄冠的爸爸吗？”

爸爸的忽然到来把黄冠吓了一跳。当看清真是爸爸时，他的眼神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小黄冠眼睛湿湿地看着爸爸，伸出手去搂住了爸爸的脖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爸爸你上哪儿去了啊，你不想冠冠吗？”前来探望黄冠的陌生群众无不动容，谁也没有责怪这个迟归的父亲，而是纷纷转过脸去擦干眼泪……

黄伟回来后，孩子终于可以进入第一阶段的化疗了，治疗单上也第一次签上了家长的名字。可是10月26日凌晨，小黄冠突然大口吐血，大便出血，并大声呼唤：“妈妈，你快来看我呀！我现在好想好想你啊！”

黄伟把儿子搂在怀里低声哄着他，当地报社记者把这张相片发到网上后，一场“网上寻母”的活动就此展开。虽然多家媒体都积极参与到此事中来，但是几天过去了，黄冠妈妈仍然没有出现。

网站上关于小黄冠的帖子已经被无数人跟贴，很多人在急切地追问“谁是孩子的妈妈?她在哪里？快点回到你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可怜孩子的身边吧。”大家在指责狠心母亲的同时，也都纷纷寄钱寄物。

至10月30日晚，黄冠收到的捐款已经达20万元。

11月4日中午，黄伟正在给小黄冠洗脸，黄冠的主治医生董秀娟高兴地走进病房，对黄伟说：“你前妻找到了！”

原来，惠州电视台与河南电视台经济生活频道联合，经过四处寻访、打听，终于在惠州一家工厂找到了小黄冠的妈妈陈荣。

11月6日上午，陈荣默默地出现在病房门口。黄伟首先看到了两年未见的前妻，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眼圈都红了。黄冠床前的人们发觉不对劲儿，都把目光转向门外。这时黄冠也发现了妈妈，也许是由于太久未见，他愣在床上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直到陈荣走过去抚摸着他的脸庞抽泣着问：“冠冠，你不认识我了吗？”小黄冠才犹豫地说：“是妈妈吗？”陈荣狠狠地点头，并一把将黄冠抱了起来。黄冠喃喃地说：“妈妈，你怎么不早来啊，你早来，我的病早好了……”陈荣无言以对，黯然泪下。

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里，黄冠异常开心。当天下午，陈荣就在三医院做了造血干细胞配型，遗憾的是，她与黄冠的干细胞不能配型。但是她仍然捐献了干细胞。她说：“希望能够给用得上的孩子，挽救他们年幼的生命，弥补我对冠冠的愧疚。”

2005年11月16日凌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陈荣站在小黄冠的病房门口痛哭，然后便离开了医院再没有回来。人们期望的母爱仅仅来过十天，所有的人都感到一种空前的冷漠。父亲回来了，母亲却走了，可怜的小黄冠能够感受到的父母共同的爱，在这么多人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之后，也仅有十天而已。

2006年1月19日，黄冠在医院里度过了自己4岁的生日。第一次有那么多人来给他过生日，黄冠始终有点拘谨地笑着，可爱的样子令人怜惜。过完生日后没几天，黄冠的病房里新住进了一个10岁的小女孩。

女孩也是白血病患者，送到医院来的时候，生命垂危。她的母亲申爱红是一个34岁的离异妇女，看到她一人常常望着病床上的女儿以泪洗面，黄伟便经常过去同她聊天。一个月过去了，申爱红的女儿终于没能等到配型的干细胞，在2月底离开了这个世界。女儿走后，申爱红还是常常来医院看望黄冠。

2006年3月，医院最终在山东脐血干细胞库找到了一份适合黄冠的脐血。刚刚痛失爱女的申爱红听说这个消息后马上来到医院，买了一些水果庆祝小黄冠的幸运。4岁的黄冠已经开始懂事，看到好几天未见的申阿姨忽然出现，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说想她，但是只字不提曾经一起住院的小姐姐。

看着黄冠开心的样子，善良的申爱红忽然发现这个孩子是如此地渴望母爱。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决定嫁给黄伟，帮他一起照顾小黄冠。

2006年5月，申爱红和黄伟悄悄地领取了结婚证。

燕子临终感叹，这里的春天真美丽

经过三个阶段的化疗，小黄冠的病情仍然得不到控制。院方经专家开会研究，决定给小黄冠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2006年7月5日，黄冠在骨髓移植室内，接受了脐血造血干细胞的移植。

黄冠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虽然有时候会发烧，但是很快就能控制住。。

按照赵主任交代，黄伟每周带孩子去检查一次。大年初二，又到了体检的时候，黄伟带着孩子到了附近的乡镇卫生院查血常规。结果一出，把医生吓了一跳，医生赶紧劝黄伟立刻去郑州给孩子做进一步检查。黄伟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年初四一早，黄伟夫妇带着儿子乘最早的车来到郑州三医院。一路上，黄伟紧紧抱着感觉像失而复得的黄冠，害怕他会突然在哪一瞬间生命告急。到了医院后，医院很快就为黄冠做了骨穿检查，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医生们都很沉默。

结果就像黄伟预感的一样，孩子脊髓里的癌细胞已经高达80％，黄冠原本被治愈的白血病复发了！针对孩子的情况，医生认为黄冠已不再适合进行二次移植和大剂量化疗。

回到家后，黄冠一直不怎么吃东西，精神也很差，一直发着高烧。几天时间里，一家人从早到晚陪在他的身旁，哪怕是深夜，谁也不愿睡觉。

下午5点30分，在家人和邻居们的陪伴下，黄冠安静地停止了呼吸。黄伟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申爱红则跑到外面大哭，屋里屋外呜咽声一片……

按照当地的风俗，没有成年的孩子不能土葬，也不能火葬，必须“天葬”。一家人用衣服和被子把孩子的尸体包好，放在了距离村子不太远的一座山里，放孩子尸体的山坡上，长有大片的松树和野草。黄伟特地给孩子做了一个燕子风筝放在了旁边……举行葬礼的那一天，轻风呜咽，青草落泪……

后记：

为了拯救黄冠的生命，曾经有数千人为他捐出医疗款，医院则动用了最好的医疗设备和资源。郑州市三医院王志余院长表示，社会上给黄冠的捐款有28.9万元，治疗花去36.7万元，但是对于尚欠医院的7万多元，医院已经免除。但是令人感伤的是，最终这么多人的努力，仍然没能挽留住孩子幼小的生命。黄伟最大的希望，就是人们能记住孩子灿烂的笑脸、稚嫩的童声，毕竟他是带着成千上万陌生人的爱，度过了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光。黄伟相信，在下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里，有一只小燕子的化身就是黄冠，它会回来看望善良好心的人们，唱一首“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他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一岁时父母离婚，三岁时被诊断是白血病患者。父亲不堪经济重负将他遗弃在医院，不幸的他以一首天真无邪的《小燕子》童谣感染了所有的人。爱，开始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小小的病房再也没有安静过。他父亲回来了，早已与这个家没有联系的母亲也回来了，为他捐献造血干细胞。一个失去了白血病女儿的母亲得知他的情况后，下嫁给他的父亲，将他视若己出、悉心照料。社会各界为他捐款28.9万元。小男孩的命运一波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