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鹤

3月末4月初。

天气刚刚温暖起来，阳光很明媚，洒在哪里都不那么刺眼。然后，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夕夕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倒春寒吧？大雪把阳光拦在天际，微微地露出一点光，空气变得异常地寒冷，我想即使阳光照射下来也会被冻结的。

于是，我用这忽然而至的一切作为我和他的开始，又或者说是我暗恋他的开始。我忽然想到一个词，呵，天灾人祸。

那个晚自习，我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我不经意地回头却忽然碰上他的眼睛。他笑了一下，很自然的样子。他说：“媳妇，来啦。”我微微地怔住，大脑瞬间短路。我后面的陶磊也愣在那里，却又很快地回过神儿来，“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大嫂好。”我诧异着，回过头，有点无奈地翻开书，心，却已经乱得不行。

放学后，我慢慢地整理书包，他凑过来，说：“媳妇，拜拜啊！”然后拽着陶磊走出教室，他的身影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恶作剧，就当是吧。

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优秀男生，学习成绩不错，一直受到漂亮女生的青睐，其实他不是那么特别帅的，也不够高，但他性格很好，很阳光，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还有那么一点像玄彬，无怪会受到女生的侧目。

在我们学校，“媳妇”并不是庸俗不堪的词，它只是男生对心爱女生的一种称呼，听起来无比暧昧，可是我并未想过他会喜欢我。我坚持地认为这是恶作剧，因为我想起来后天是愚人节。

这是初中的最后一个愚人节了。所有人都想把这一天过得有意思，可是却没什么新的花样，就这样一秒一秒地过完了这一天。

他仍一直叫我“媳妇”。我诧异地看他，他露出什么都没说过的表情，或是有点尴尬地摇摇头：“没事，没事，你继续。”我终于忍不住地说：“愚人节快乐。”他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沉默。

晚自习，又是晚自习，他看了我很长时间，似乎在想什么。他说：“媳妇啊，这是个误会……”然后就没有再说话。我想说点什么，却只是点了点头。

就是在那个晚上，我发现我喜欢他。但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他叫我“媳妇”的那一刻起，或许是我给他和易诗诗当电灯泡的时候，或许是他在篮球场上一个人投篮的时候……我想那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也可以就在上一秒他微笑的瞬间。

其实，我还是没听懂他说的话，什么误会啊？我没有问下去。因为班主任说明天将重新排座。我猜，我们不会再坐得这么近了，这件事也该淡下去了。可是我的心里却忽然涌上莫名的失落，我只好暗暗地骂自己没出息。玩笑嘛，玩笑而已。

第二天。

他被调走了，与我隔了一排。陶磊也被调走了，他说：“大嫂，保重！”我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物理课本的封面看。

为什么我要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在这个时候？

4月中旬。

班主任让同学们在黑板上写：“离中考还有70天。”

我闭上眼睛，日子像沙漏里的沙子，离中考的时间越来越少，记忆却在不断堆积。

我偶尔侧过脸看离我有点远的他。看他认真听课的样子，然后我回过头看杂志。夕夕说：“你是在备战中考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高分的。”我浅浅地笑：“就当我是神好了。”

春天的气息使空气渐渐地温暖，院子里的樱桃树开花了，一树浅粉亮白的颜色簇在一起，即使没有风，花瓣也会飘然落下，阳光洒落，一地碎光。

我坐在窗前做物理题，有时会望着书本发呆，有时会淡淡地想起他，我们很少会碰面，也很少会说话，我想这样也好，我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写那本厚厚的习题册。

5月9日。

班主任对他前面的男生说：“你不要总干扰他，他是要考重点的。”然后，班主任又对他说，“你和刘媛媛换一下座位。”一瞬间，我的心潮起又落。刘媛媛坐在我前面，也就是说，我们又会坐得很近，这么近。

下课的时候，他搬着桌子在我前面安家落户。他的笑有点坏坏的，我慌张地低下头。那一天和往常一样平静，我的想法大概都是多余的，谁能把一个玩笑当真呢？

又是晚自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多数的事都发生在晚自习了，因为班主任已经下班不会来检查了。

我本来可以安静地看小说，可是陶磊突然出现，“大嫂，借根笔？”我随意拿了一根笔递过去，陶磊就转向他，“哎，居然默认了。”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只好故作无奈的样子。

做化学卷子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来，指着卷子上一道有关序号的选择题说：“读一下B选项。”我轻轻地读道：“5.2.4.1。”然后我就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他却一脸坏笑。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他指了一下自己，用手指比划出“2”的手势，又指了指我。我的脸倏地红了。我趴在桌子上，心跳微微地加速。原本以为一切已经过去，至少是在阳光下变淡变浅，却未曾想到他在此刻让我讶然，不知所措。

于是从这一晚开始，他又频繁地叫我“媳妇”，或者“老婆”，而我，竟然开始习惯他的称呼，我知道自己已把他放在心上，想起，便不愿将思绪停止。

5月13日。

我和易诗诗谈天。“她仍然喜欢他，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就分开了。”易诗诗说，“谁都知道他一直在喜欢姚小安的。”“对啊，早发现了。”我在心里加上了四个字——有目共睹。他好像和许多女生都是小打小闹，只有对姚小安才是真心的。我忽然觉得我与他之间几乎是没有意义的。况且我们并没有交往，只是场闹剧，他策演，我配合。

我很想停止这场闹剧，我开始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把自己弄得很俗，我说一些女生的坏话，假装斤斤计较。我能感觉到他日益的不耐烦。我故作很知趣地不去打搅他，心里却很感伤。我伤心地想，这多好，他再也不会回头逗我了，也再不会看见我脸上的忧伤与寂寞了。

可是他还是回过头来了。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刘海儿：“头发长得挺快啊！”我不去留意这样亲昵的动作，只是慢慢地说：“还有30天就退校了。”这句话本来是说给他听的，却不小心触到心底的伤口，很疼。他很认真地说：“是啊，就剩那么几天和你玩了。”

玩。我在心底重复着这个字。我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说：“那现在就不要玩了，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然后，我们之间就真的淡了下来。很普通的关系，只是偶尔，他叫我一声“媳妇”，我装作没听见，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6月。

这是个有点不现实的月份，我想我已经期待了那么久，就为中考结束，我能安心地坐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即使，我仍然喜欢他。

我在纸上写下“IWARTIHLY”递给他看。他想了很久，最后问我，那是什么意思。我微笑着不说话。

IWARTIHLY——I will always remember that I have loved you. 因为，是他让我在初中最后的日子里不那么单调。

或许以后，我们会记得彼此，记得曾经的微笑；又或许会形同路人，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要谢谢他。以这种方式。

（gaohe1211@sohu.com）

编辑/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