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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苦谛”与杜荀鹤诗的身世之叹

2007-02-07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06年7期
关键词:身世佛教

胡 遂

摘要:晚唐山林隐逸诗人中多叹老嗟卑之作,在杜荀鹤诗集中,更是充满了感伤身世的凄凉戚苦之声。究其原因,一方面是饱经坎坷、屡受摧挫的人生体验使他不得不信解佛理禅意,尤其是对佛教“苦谛”深有体会;另一方面也因为与佛门有较深渊源,所以对世事人生有比一般人更深的感悟和更多的感叹。这种身世诸苦的诗篇,反映了封建社会部分文人的心灵归宿与精神结局。

关键词:杜荀鹤;身世;佛教;苦谛

中图分类号: 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529(2006)04-0092-04

杜荀鹤是晚唐杰出诗人之一,他生当唐末,卒年已接近五代,论其诗歌成就,谓为有唐一代诗史的殿军似亦不为过。在当时,他就因其“多惭到处有诗名”(《叙吟》)的突出成就而被顾云认为是“诗家之雄杰”(顾云《唐风集序》)。后来宋代的严羽在《沧浪诗话·诗体》中,认为晚唐只有三人具备称“体”的资格,其中除了大名鼎鼎的李商隐与杜牧之外,再就是以杜荀鹤命名的“杜荀鹤体”。在明清以来的诗话著作中,虽然颇有认为他诗风俚俗,且多叹老嗟卑之音的微辞贬语,但也不乏称道他能以诗作真实地反映唐末社会动乱现实,具有诗史意义的赞赏誉美之言。至近现代以来,更有不少文学史认为他是晚唐诗坛继承杜甫、白居易的优良传统,关心民瘼,针贬社会黑暗腐败的三大现实主义诗人之一(另两位是皮日休与聂夷中),其地位得到空前提高。但近二十余年来,不知何种原因,杜荀鹤诗又遭到学术界的冷落,对他诗歌在晚唐时代极具代表性的典型意义及其对后世的影响都未能给予应有的重视。

我在研究晚唐山林隐逸诗派的系列论文中曾对杜荀鹤及其诗歌作过一些探讨。认为他首先是一位不屈服于命运,不甘心于平庸,始终关心国事民瘼的儒者;其次是一位经常感叹人生且多言穷愁甚至也时作归隐之思的逸士;再次是他由于人生遭际、家居环境、师友交游等种种原因,与佛道禅门也有着极深的渊源关系。在《自叙》一诗中,杜荀鹤对自己平生曾有过高度概括:“酒瓮琴书伴病身,熟谙时事乐于贫。宁为宇宙闲吟客,怕作乾坤窃禄人。诗旨未能忘救物,世情奈值不容真。平生肺腑无言处,白发吾唐一逸人。”这也可视作对其心志最真实最自然的表白。

一位正宗的儒者,为何会与佛门有十分深切的关系呢?按照佛教理论,世间一切事物与现象的产生,都必须具备四个条件,即是“四缘”。龙树在《中论·观因缘品》中说:“一切所有缘,皆摄在四缘,以是四缘,万物得生。”具体来说,这“四缘”就是指因缘、等无间缘、所缘缘、增上缘。所谓因缘,是事物得以产生的根本原因,即具有性质、本性作用的内因。所谓等无间缘,又称次第缘,是指主体思维展开时,能引发起后念的前念,也就是能触发主体联想的连续念头。所谓所缘缘,即指主体面对的认识对象。即心所攀缘的境界。佛教认为,心具有能缘的作用,但必须有所缘的对象,才能发生缘起。也就是《杂阿含经》所说的“法不孤生,仗境而起。”所谓增上缘,是指对事物产生具有影响作用的某种外在条件,它分为有力增上缘与无力增上缘。有力增上缘是指对事物的产生能带来帮助的积极作用,无力增上缘则包括一切不会对事物的产生起妨害作用的条件。就杜荀鹤来说,首先,从因缘来说,他是一位本性淳朴厚道之人,深怀一种悲天悯人之菩萨心肠,既拥有儒者仁民爱物的心胸,也具有佛家慈悲为怀的佛性。其次,从等无间缘来说,他的家乡安徽池州,在唐代是佛教极兴盛的地方,他自号“九华山人”,九华山更是佛教著名胜地,它与五台、峨眉、普陀合称为中国佛教四大名山。据佛教典籍记载,唐玄宗开元年间,释迦牟尼佛祖遣弟子地藏王菩萨渡海来此开辟道场,传戒于山中的化城寺,至99岁圆寂,在此弘法近70年,自此以后,九华山便成为了地藏王菩萨的道场,它远近闻名,不仅山中颇多名寺,而且进香拜佛的信众经年不绝。至于生活在其周围的居民,更很少有不信奉佛教者。杜荀鹤既以“九华山人”为号,其信仰之虔诚亦自可知。再次,从所缘缘来看,杜荀鹤生当唐末动乱之世,正如不少学者所指出的,在中国历史上,越是黑暗动乱的时代,人们越是将希望寄托于佛教,以期渡过茫茫苦海,解脱人生苦难。故此,自中唐至晚唐五代,随着时代的日渐衰微,佛教也越来越普及于社会,深入到人心。当然,影响杜荀鹤信奉佛教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诗人一生饱经生活磨难,屡遭人生挫败。世路之崎岖坎坷、命运之艰辛多舛,使他不得不信解佛理禅意,尤其是对人生是苦的“苦谛”理论深有体会。复次,从增上缘来说,是师友之间的相互影响,这其中既有许多僧人,也有许多诗友兼道友,如方干、刘得仁,都是虔诚信佛者,方干甚至说:“闲言说知己,半是学禅人。”(《白艾原客》)而杜荀鹤所敬仰的前辈诗人贾岛、许浑等也都是佛学修养十分高深者。正是上述多种原因,与其他晚唐山林隐逸诗人一样,杜荀鹤也有着归向佛门的思想旨趣,也具有一定的佛学修养。在他现存的300余首诗中,仅从题目来看,其中涉佛涉僧诗就有43首,占其诗作总数的近七分之一。内容包括登山寺、题僧院、题佛塔、书僧壁、宿禅房、观寺景,以及赠僧、访僧、寻僧、忆僧、参僧、谒僧、寄僧、送僧、吊僧等,甚至因为具备高深的佛学修养,他还可以调谐僧人之间因宗派理论不同的争论,如《空闲二公递以禅律相鄙因而解之》一首即可为证。而与他交往过从的僧人也为数不少,仅有名可考者就有临上人、会上人、真上人、宗上人、闲上人、元上人、质上人、德玄上人、悟空上人。著禅师、石壁禅师、休禅和、海禅和、觉禅和、江寺禅和、紫阳僧、休粮僧、袒肩和尚、诗僧云英、愿公、空公、闲公等。其中空公是否悟空上人,闲公是否闲上人,不可考知。总之,杜荀鹤与佛教关系之深切据此可见一斑。了解到这些,我们才会对杜荀鹤的佛门因缘、佛学修养、佛教意识、佛法感悟等诸多方面有一个初步的印象。

“四海内无容足地,一生中有苦心诗。”(杜荀鹤《冬末自长沙游桂岭留献所知》)这是杜荀鹤感叹身世时的夫子自道。此一联中,道出了诗人三个特点,一是生平遭际非常艰难困苦;二是平生苦吟不辍,以诗为业;三是诗人苦心所吟的乃是苦诗。因为结合其生平与作品二者来看,此“苦心诗”者,不仅是说自己刻苦为诗,苦吟成癖,也是道尽其诗中所充满的乃是对于人世人生中种种悲愁痛苦的感受。如“况是孤寒士,兼行苦涩诗。”(《下第出关投郑拾遗》)“吟苦猿三叫,形枯柏一枝。”(《长安冬日》)“烛共寒酸影,蛩添苦楚吟。”(《秋日怀九华旧居》)“江湖苦吟士,天地最穷人。”(《郊居即事投李给事》)“冷极睡无离枕梦,苦多吟有彻云声。”(《馆舍秋夕》)“兄弟无书雁归北,一声声觉苦于猿。”(《江下初秋寓泊》)“此时若有人来听,始觉巴猿不解啼。”(《秋夜苦吟》)“啼花蜀鸟春同苦,叫雪巴猿昼共饥。”(《酬张员外见寄》)他的这些“苦心诗”,往往是兼及了“苦吟”与“吟苦”两方面的。那么,杜荀鹤诗中为什么会充满那么多自伤身世的戚苦之叹呢?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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