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这就是顾城的诗作《一代人》，简短有力、深刻冷静、睿智坚毅、撼动一时，为人传诵。解析者们在激动之余，也运用着古今中外不同的理论从不同的角度去解释着它的精彩与魅力。时代变迁，新诗不断，而朦胧诗的魅力在文革之后、在经历了朦胧之争后、在经历了层出不穷的新诗的考验和对比之后，愈发显得尊贵高傲和独具风骨了。

《一代人》是朦胧诗中经典的一首，穿越时空、依旧撼动人心、励志励气。“黑夜”是不寻常的，在文革这个夜里，科学、知识、民主成了牺牲者，在这个夜里，中国文化迎来了它最黑暗和最悲哀的日子。在这个夜里，人们在被欺骗中斗争着、在斗争中摧毁着，虽然它已经被很多人淡忘甚至许多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它，但它对于一个经历了文革的正直而敏感的诗人来说，它带来的伤痛和影响注定是终身的。作者生活在这黑暗里，用那被蒙蔽的习惯于黑暗的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一切恐怖的发生。“我”在注视着、“我”也在思考着，“黑色”的“眼睛”不仅顺承了“黑夜”，也多了一份冷静和思考。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一句就像在黑夜里点燃了注满油的大海，使全诗都荡漾着正义的火焰，耀人心灵、催人泪下。

在注视着黑夜里所发生的一切之后，作者突然逆转，蕴意、情感都通过后一句突然集中爆发出来，在语气、色彩、情感和诗意上都出现快速的大逆转。首先是在语气上，“却”字一出，反抗之力陡现，诗意速转，悬念骤生。其次色彩由黑色简短而快速过度到光明，色彩的逆转由于过渡快、色彩反差大，字面意义和蕴含意义都迅速逆转，令人应接不暇。前后诗句的含义通过“黑暗”和“光明”的反向寓意，人们普遍具有的追求“光明”的正义感被作者借用语言上的迅速逆转集中得到彻底的爆发，形成了反向承合所带来的精彩而奇妙的效果。反向承合是以相反的、出乎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语言承接上句，以达到一种出其不意的表达效果。作者在这首诗中，以黑暗为引，以语气、色彩的逆转依次作铺垫，以抗拒黑暗、追求光明这种人们普遍拥有的道德情感为基础，以情感的突然反向集中爆发为手段，反向承合、表意抒情，不仅烘托出作者所追求和期盼的崇高境界，也达到了震撼人心的强烈效果。

这种反向承合的手法的运用和效果在古代诗歌中随处可见。如高适的《别董大》“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前后笔锋逆转，一反离别之常，情凄景转写出佳情，传诵千古。又如李商隐的《贾生》“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半夜虚席前，不问苍生问鬼神”。诗先写帝王求贤之心，再写贾谊之奇才，顺承下去应是贾谊被用，国家大治，但作者却反笔悲叹帝王求贤只为鬼神，语意迅速由正面转向反面，由激昂转向悲情，留下无尽感慨与哀叹。

和这种反向承合相融合的是在诗中表现出的逆差之美，它们以强烈的对比效果增加了本诗的震撼效果。

首先是显而易见的色彩上的逆差（反差），即黑暗和光明强烈的对比效果，同时刺激着读者的眼睛和心灵。

再次是“我”和“一代人”形成的逆差，作者从“我”的视角出发，抒写自我，却以“一代人”这一点睛之笔为题，使小我升华为大我。这又和读者普遍具有的追求光明的正义感融为一体，使本诗具有了极大的社会意义。

本诗最经典的逆差是形式短小和内涵丰富的逆差，诗之短小和其所包含的丰富深厚的思想内涵及广泛的社会情感形成巨大反差。渴求光明的正义感恰恰是这首诗能震撼人们心灵的社会情感基础和力量源泉，这种感情和思想是丰富而博大的，使许多人不能相信进而震撼和感动于这如此短的小诗所能激发出的人们普遍向往的一个崇高境界，再辅之以反向承合的奇特效果，使本诗具有了无穷的生命力。

顾城曾说“我和我渺小的诗，并不属于雾和遥远的群星，它属于你、属于人民，属于我们民族漫长而沉重的夜晚，属于人类的共同需要——明天”。我们相信《一代人》所宣泄的正义情感及其表现方式是我们今天乃至以后都需要的。

（刘俊国，乌鲁木齐新疆司法学校政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