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宇宙　晨　光

出道25年出版42张专辑，几经跌宕仍然立于流行音乐的潮头；她与台湾著名导演杨德昌的婚变令人唏嘘；几年前的胸部肿瘤风波也令她备受磨难。然而，人生的起伏并未成为她的包袱，更为她平添了成熟的风采和过人的智慧。她，就是被誉为歌坛常青树的蔡琴。

深情凝望里，不知不觉坠入爱河

故事开始于1984年。当时刚满20岁的蔡琴事业正如火如荼，自幼就喜欢唱歌的她17岁时便以一曲《恰似你的温柔》一举成名。蔡琴那醇厚迷人、深情款款又别具一格的嗓音让众多男士倾倒迷醉，杨德昌便是其中的一位。

杨德昌是台湾电影界公认的“鬼才”，亦是新生派导演的领军人物。那年3月，他开拍电影《青梅竹马》，正在招募女主角的当口，友人向他推荐了蔡琴。当时的蔡琴青春开朗、靓丽逼人，她率性直爽的性格恰好符合剧中的女主角阿美。“我看好你。”这句极具磁性和肯定的话语，让蔡琴有了长达数十秒的注视。面前的男士高大帅气，光洁的额头展示着他良好的修养，那双深邃的眼睛温情如水，久久凝望，让蔡琴不知不觉坠入情网。

拍摄的日子惟美浪漫，开朗活泼的蔡琴本是一副外向性格，她张口即来的金嗓子给剧组带来了无穷欢乐。但只要杨德昌出现在她身边，她立刻就会安静下来，像只害羞的小鹿。

6个月后，影片的杀青宴上，着一身帅气休闲服的杨德昌挨个给演员碰杯。轮到蔡琴时，他贴近身体小声说了句，“拍片的速度这样快，就像我们决定爱上对方一样。”这句看似普通的话，竟然在蔡琴耳边振聋发聩，以至于宴会散席时，她仍有些恍惚。

轻轻的夜风拂来，拨弄着蔡琴驿动的心田。这时，一辆宝蓝色的轿车停在了她的身旁，“要我送你吗？亲爱的姑娘。”这句好似台词的问候语让蔡琴惊诧不已。原来，杨德昌瞬间工夫换了一身笔挺的西服，手里捧着一大束郁金香站在了车门旁。受过西方良好教育的杨德昌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冷峻中不失体贴，火热中彰显理智，他的表白，他的求爱，都那么恰到好处，不折不扣地打动了蔡琴。

表白后的爱情犹如蔡琴房间里那一束束火红的玫瑰，激昂、绚烂，激发无尽的遐想。有阵子，两人经常去看莎士比亚的戏剧，面对剧中缠绵悱恻的爱情，蔡琴看得如痴如醉，而杨德昌却用一副冷静的神情注视着台上演员的喜怒哀乐。每次散场的时候，他都会若有所思地抛过来一句话：“若想让爱长久，正确的做法是远距离地呵护与守望。”像是自问，也像是垂问身边的恋人，他怪怪的言语让蔡琴觉得对他捉摸不透。

杨德昌早年留学美国南加州大学学习电影，两年前编导了影片《指望》，开创了专拍社会与家庭生活的实验电影时代，被称为台湾新电影的开山之作。这样一个勇于探索的人当然不能用传统的眼光去衡量其心态。在杨德昌才华横溢的外表下，蔡琴深深地陷了进去。

不久，杨德昌对她说，真正的爱情是用来欣赏而不是品尝的，否则会破坏它的完美性。“我们应该保持柏拉图式的交流，不让这份感情掺入任何杂质，不能受到任何的亵渎和束缚，因为我们的事业都有待发展。”沉浸爱河的蔡琴认为这是未婚夫独特个性的显露，同样有着强烈事业心的蔡琴同意了杨德昌的观点。

几经周折，两人最终还是步入了婚姻殿堂。

婚后蔡琴的歌声里，人们可以感受到些许恋爱女人的甜美心迹。但是令喜爱蔡琴的歌迷意想不到的是，不和谐的暗流早已在这对看似完美的夫妻的婚姻生活中涌动了。

爱情的地图里，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杨德昌是个工作狂，一切灵感和创意均来自他的沉默和不同常人的举止。婚后，蔡琴默默忍受着他的寡言、晚归，甚至是在他艺术低潮时表现出的暴怒。作为新婚夫妻，蔡琴也渴望和爱人促膝谈心、互慰互藉。可每次她询问丈夫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时，杨德昌便会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蔡琴，然后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说：“怎么说呢？从何说起呢？总之事业压力很大，很烦！”接着，就独自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便就寝了。这让蔡琴很伤感。

结婚的头几年里，蔡琴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妻子，甚至还推掉了许多外地、长旅程的演出。以致于爱她的歌迷不住地抱怨，“为什么听不到你美妙的歌声了，难道要邀请我们去你家里欣赏吗？”蔡琴只是含笑，不作回答。但一到收工的时间，她还是会马不停蹄地驾车回家。那时，她的心完全在那个温馨宜人的家里。每次先生出差，蔡琴都会在卧房的那张大地图里标出丈夫的行程。那个红色的、跳动的小圆圈，代表着蔡琴澎湃、激荡的爱。

这年，杨德昌执导拍摄了《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该部影片拍摄期间，蔡琴曾多次前往片场探班。这个擅长煲粥的漂亮妻子每次都不会空着手来，而且剧组的每个人都会受到犒赏。可迎接蔡琴这颗火热的心的，却是一个冰冷又伤心的消息——丈夫和女助手打得火热。

其实早前就有要好的小姐妹私下告诉蔡琴要看紧先生，只是蔡琴不以为然。若不是自己在片场目睹这一幕，她执拗的心仍要拒绝这个冷酷的事实。

“他们是在加班工作，我怎好横加干预？！”当好友再次提醒她的时候，蔡琴仍在保护着先生，同时滴血的声音也在欺骗着自己脆弱的灵魂。

随后的日子蔡琴过得很迷茫也很孤独，从彻夜晚归到聚会缺席再到少而又少的电话，蔡琴知道丈夫的感情出问题了。“他还爱我吗？”每个夜晚蔡琴都流着眼泪无数次叩问自己。

这年的春节前夕，蔡琴在忙着赶制一张唱片。当年味越来越浓的时候，蔡琴的心也开始升腾欢乐。她在录制间隙逛街购买了许多年货，脸上写满了对新的一年的憧憬。可是大年三十那晚，满载而归的蔡琴却因车抛锚被困在路上。她给杨德昌打电话，对方回答“没有空”。在呼啸冰冷的冬夜里，蔡琴知道自己的爱情被冰冻了。此时的蔡琴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泪水是用来纪念过去和缅怀悲伤的，可蔡琴不愿让这段感情成为过去。

于是当杨德昌执导电影《独立时代》时，蔡琴自告奋勇地担当该片的美工师。蔡琴毕业于台大的美术专业，有深厚的艺术功底。这个集才情与善良于一身的美丽女子，为了挽救自己的婚姻，再次舍下身份，穿梭在片场中间。那些日子蔡琴做得很投入，哪怕是一张简单的背景图，蔡琴都会倾注心血去画，常常还通宵达旦地加班。但是爱情的冬天却残酷又漫长，它根本不解这个痴情女子的心。在影片的杀青宴上，蔡琴多么希望10年前那激动的一幕还会重演。可是杨德昌只是蜻蜓点水般敷衍地问候了她一句，似乎不愿在妻子身旁多停留一秒钟。

夜风再次吹上了蔡琴的脸颊，让她倍觉冰冷。但无论怎么张望，身边再也不会出现那辆宝蓝色的轿车，还有那个深情款款、手握郁金香的优雅男子。

不久，《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独立时代》两部作品屡获国际大奖，春风得意的杨德昌在那个冬季绽放了他所有的快乐与魅力，身影频频穿梭在威尼斯、法国、日本之间。这三地成了他的暖身大热场，让这个才情极高的导演赚足了人气。出门在外的日子里，蔡琴没有接到丈夫的一个电话，而自己打过去的电话也传出了关机的声音。回望卧房里那张布满红色圆圈的地图，蔡琴不觉潸然泪下。爱情的地图里再也找不到丈夫的行踪，他已跳出了自己的心房。

《独立时代》在台湾首映的时候，数十盏镁光灯聚焦在神采飞扬的杨德昌身上，而蔡琴却独自躲在角落里黯然垂泪。多情总被无情伤，眼前灯红酒绿，却让蔡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1995年8月，蔡琴和杨德昌结束了10年的婚姻。

这个一直坚强乐观的女人只觉得天昏地暗，仿佛瞬间被彻底击垮了。

亲爱的“伴侣”，就在深情款款的歌声里

遭遇失婚的蔡琴，一度郁郁寡欢。那些日子她固守在家里，不让任何人拉开窗帘。她曾说过最爱太阳的颜色，可如今却被眩目的“阳光生活”刺得伤痕累累。

妹妹蔡菲非常心疼姐姐，作为姐姐的经纪人，她在那些日子里日夜守候在蔡琴身边。为了安抚姐姐的情绪，她悄悄收拾起了蔡琴房间里的歌碟和电影剧照，并且买来兰花养在家里。兰花能颐养心境，在静谧空灵的房间里蔡琴的心灵一天天得到放松和休整。

那年春节前夕，蔡菲邀请姐姐的好几位闺中好友前来家里做客，在品尝完各自的手艺后，屋里的灯突然一下子熄灭了。

“亲爱的，要振作起来。”

“阿琴，你是我们中最美丽也是最坚强的，任何困难都不能把你打垮。”

“……”

身旁温暖又此起彼伏的声音，让蔡琴一下子哽咽起来。

“我真的有那么坚强吗？” 蔡琴的声音透着迟疑。

“当然，你的优点一箩筐，不信我们大家一人写一张字条，读给你听。”

5分钟后，蔡菲把大家交到自己手里的字条统计了一下，一共225张。接着，黑暗的客厅里亮起了红烛。“第一张字条：勤奋；第二张字条：乐观；第三张字条：天赋极高……” 蔡菲的声音饱含激情，让蔡琴一下子泪流满面。

终于，蔡琴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3年。在1998年的台湾本土演唱会上，蔡琴站在台上情不自禁地对观众说：“像我这样受过伤的女人，如果碰到一个对象，到底还要不要恋爱？”“要！当然要！我们支持你！”台下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让蔡琴百感交集，她知道观众依然喜爱她，她明白自己生命中不能没有音乐。

在妹妹的帮助下，蔡琴终于走出了事业和心灵的低谷，同时也明白了，以前的自己注重的是小爱，而今后要把它变成大爱，变成对观众、对舞台的爱。于是勤奋又天资过人的蔡琴在唱歌之外，开始尝试戏剧和舞台剧。这年，蔡琴出演了她平生第一部舞台剧《天使不夜城》。这部舞台剧荣获了台湾当年度戏剧大奖三分之二的奖项，同时也验证了蔡琴在舞台表演方面的天赋。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命运又一次在考验着她。2001年初，蔡琴在一次演出后觉得胸闷，随后被医生确诊为胸部长了肿瘤，要马上手术。医生用了3个小时取出了那个肿瘤，接着在等待化验结果的4天里，蔡琴的灵魂经受了一次破天荒的洗礼。

由于蔡琴马上要参加香港艺术节的表演，当时正在彩排阶段，票已经全都卖完了，而她这边却在等候医生的结论。“万一验出来是癌症的话，我也要先把香港艺术节演完，不然怎么给观众一个交代？”当蔡琴焦急万分地向妹妹通告自己的决定时，却被妹妹含泪训了一通。“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却从未对它负责过！现在，求你了，你该为自己着想一次了。”那一刻，蔡琴流泪了，她知道自己确实太在乎自己以外的一切。

当蔡琴在第5天清晨醒来的时候，看见妹妹和医生站在自己的床头。蔡菲拿着一个小录音机，随后她按下键，里面传出医生的声音：蔡小姐恭喜你，你是良性的肿瘤。那一刻，蔡琴抱着妹妹喜极而泣。

太阳再次光芒万丈地照在蔡琴的头上，并且她的演艺事业再攀高峰，连续灌制了10多张歌碟。2004年8月，在蔡菲的策划下，蔡琴开始了她内地 “银色月光下”演唱会的序曲，第一站北京、第二站南京，第三站上海，所到之处观众报以最热烈的掌声。更有疯狂的歌迷抢步上台，与偶像一起合唱那首《你的眼神》。“……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动情的歌声中，蔡琴落泪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最亲爱的“伴侣”，其实是歌唱事业。

此后，蔡琴得知杨德昌患重症的消息。经历了“肿瘤”风波后的蔡琴对生命有了重新的认识，她嘱咐好友捎去了问候与花篮。相信这一切，对于病中的杨德昌是莫大的慰藉。

2006年初，拥有“歌坛常青树”美誉的蔡琴在台湾通过电话与网友进行了一次长聊，谈到爱情，蔡琴的态度依然执着，还是那句——

虽然有过一次失败，但我依然相信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