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八千元谜案

2004-11-15万立萍

传奇故事(上旬) 2004年10期
关键词:表姐夫抽屉表姐

万立萍

赵寿渊本是个安分守己的年轻农民,几年前,因为染指赌博,输得一败涂地,结果撬窃乡办信用社东窗事发,被判刑五年。改造期间,因表现好被记小功一次、大功两次,并提前一年获释。

赵寿渊出狱后,果真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与昔日一伙难解难分的赌友断绝了来往,一门心思伺候田里的庄稼和年迈的母亲。

赵寿渊幼年丧父,母子俩相依为命。自从赵寿渊因盗窃入狱后,赵母悲忧交加,一病不起,多亏父老乡亲及远在县城的妹妹、妹夫和外甥女轮流照料,才总算挺到了现在。赵寿渊回来仅十多天,奇迹发生了:四年来一直瘫痪在床的赵母,竟能拄着拐杖到户外走动了!这使赵寿渊以及所有关心赵母的人都很惊奇。赵寿渊由此暗暗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好好做人,以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使她老人家能安度晚年。

国庆前夕,赵寿渊收到了县城表姐的来信,要他国庆节去县城参加表姐的订婚典礼。

表姐李蓓蓓和她的未婚夫曹贵贵原是省戏校表演系的同学,毕业后双双分到本县地方剧团工作,很快成了领衔主演。由于近年来地方戏剧受到冷落,县剧团经济上连年亏损,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宣告解散,演职员一律自找出路。毕竟虎倒威不散,李蓓蓓和曹贵贵凭借他们在县里的名气,跨进了本县经济效益最佳的省办电冰箱厂,李蓓蓓当广播员,曹贵贵任保卫科干事。鉴于他俩的才华和精明以及工作上的出色表现,不到两年,双双加官晋爵:李蓓蓓擢升为厂工会副主席,曹贵贵被提拔为保卫科副科长。

按照常理,表姐李蓓蓓的订婚典礼,作为表弟的赵寿渊当然要去参加。但有个问题犯难了:赵寿渊这次是出乎意料的提前释放,在监内召开奖惩大会的前一天,他刚好刨了个大光头,第二天一宣布他提前释放,就立即办手续回家,头发也来不及长了。大光头在家种田不碍事,可进县城赴宴,就有些不伦不类了。他母亲给他出了个主意:“寿渊,到了县城,先别忙着上你姨妈家,到百货商店买一顶帽子,戴上帽子再去。”赵寿渊按他母亲的吩咐,下了汽车直奔百货商店,买了一顶银灰色的鸭舌帽往头上一盖,就去赴表姐的喜宴了。

他嘴上虽喝着表姐的喜酒,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家中的老母亲,第二天一早便告辞姨父姨母表姐,急匆匆启程回家。

第二天下午,赵寿渊正在自留地里种菜,忽见表姐李蓓蓓和表姐夫曹贵贵铁青着脸赶到田头,见面连招呼也不打,表姐李蓓蓓就双手叉腰站在田埂上,怒气冲冲地厉声喝道:“寿渊!你给我过来!”

“什么事啊?蓓蓓姐。”赵寿渊顿觉气氛不对,连忙撂下手头活计,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急步跑到表姐面前。

表姐李蓓蓓狠狠地瞪着赵寿渊道:“寿渊,快把钱交出来!”

“什么钱啊?”赵寿渊如坠五里雾中。

“别装蒜了,八千块人民币,还有我的身份证!”

“啊?八千块?还有你的身份证?表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还装蒜!前天下午,你一个人在我房间里看影碟,趁旁无一人,用我放在挎包里的钥匙,打开梳妆台抽屉,窃走四千块现钞和刚入存十几天的四千元定期存单以及我的身份证。昨天上午,你就凭我的身份证,到工商银行取走了四千元存款。快交出来吧!否则的话,你不仁,我不义,马上把你送进班房,让你尝尝‘二进宫、‘回锅肉的滋味。”

未来的表姐夫在旁边接着说:“寿渊,人都有一时糊涂,只要你把钞票和身份证交出来,我和你表姐一定原谅你,只要你以后别再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傻事就行了。”

“天哪!表姐,表姐夫,我赵寿渊现在别说干这种见不得人的缺德下贱事,即使这么想过,也不得好死啊!”

“好了好了,收起你这一套吧!”李蓓蓓冷冷地说,“要论演戏,我和你表姐夫都受过专业训练且历经反复实践,不知要甩你几条横马路了!”

原来,这天上午李蓓蓓在单位上班时,接到县百货商店总经理的电话,说新到一批海尔牌无氟环保、自动温控电冰箱,当日上柜出售,要她火速去购,晚了就无货了。李蓓蓓跟工会主席打了个招呼,到保卫科叫了曹贵贵一起赶回家中,准备取钱购买这电冰箱。然而打开抽屉一看,李蓓蓓顿时目瞪口呆:四千元现款和四千元定期存单以及她的身份证全都不翼而飞。据李蓓蓓回忆:国庆节早晨,她打开抽屉取出五千元去买酒菜,其余四千元现金及四千元存单和身份证还统统都在。他俩仔细地查看了窗门和抽屉,都未见撬动痕迹,静静一想又细细一琢磨,俩人异口同声:“肯定是他———寿渊!”

十月一日下午,赵寿渊单独一人在蓓蓓房间里,看完整整三盘VCD碟片。除了中间下楼上卫生间行了个“方便”以外,其余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其他任何人均未进去过。而梳妆台抽屉的钥匙,就在蓓蓓床头的挎包里。在这四个钟头里,甭说打开抽屉拿钱款、存单和身份证,即便把整座房子的家具全部搬空,再将屋内的垃圾统统打扫干净,也绰绰有余啊!曹贵贵说,当务之急先到工商银行报失,以免存款被人冒领。然而为时已晚,四千元入储才十多天的定期存款,已在二日上午被人凭蓓蓓的身份证取走。据经办人回忆:来取款的那个人是个男青年,头戴一顶崭新的银灰色鸭舌帽,身穿咖啡色茄克衫,皮肤黑黝黝的,操着本县农村口音。窃贼不是赵寿渊,又会是谁?于是,曹贵贵立即回厂里开了一辆中吉普,与李蓓蓓一起马上赶到乡下寻找赵寿渊……

现在赵寿渊发誓赌咒,哭天号地死不认账。无奈,小两口只得叫赵寿渊换上那天进县城赴宴的衣装,戴上那顶新买的银灰色鸭舌帽,一起到工商银行去让那个经办姑娘当面认一认。那个经办姑娘在银行一见赵寿渊,就斩钉截铁地肯定:“是他!没错!就是他!”

“你认错人了,姑娘!”赵寿渊狂吼道,“你肯定认错人了!我的娘哟!”赵寿渊几乎要哭出来了。

“哼!少跟我来这一套!”银行小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赵寿渊道,“我又不是近视眼,还会认错人?我要是认错人,你可以到法院去告我诬陷罪。不过,我现在就要向公安局报案———报你犯了盗窃罪!”说完,她的手刚要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被另一只大手压住了———这是曹贵贵的一只手。曹贵贵说:“小姐,他是我们表弟,这是我们自家人内部的事情,不用麻烦公安局了。”说完,连声道谢后,将赵寿渊带回家中。进了李蓓蓓的房间以后,曹贵贵将房门关上,并将窗帘拉严。李蓓蓓说:“怎么样,寿渊,现在可以老老实实地把钱交出来了吧?”

“蓓蓓姐,我真的没偷啊!你叫我拿什么交给你啊!”说完,两行委屈的泪水潸然而下。

“好了好了,别继续演戏了。”李蓓蓓显得很不耐烦,“刚才要不是你表姐夫及时制止,你现在还不是再次进‘宫吃‘回锅肉去了吗?”

曹贵贵接着道:“八千块人民币的盗窃罪,再加上你是有前科的‘二进宫,不判你个十年八年才怪呢!我们之所以不让你去,还不是看在你是我们自家人的份上?真不知好歹!”

“表姐夫,蓓蓓姐,这事确确实实不是我干的,我恨不得开膛破肚,把心掏给你们看啊!”

“混蛋!”曹贵贵狂吼一声,“看来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到了公安局,你就会竹筒子倒豆子———一五一十统统讲出来了。”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副锃亮的手铐,“咣”一声往桌子上一甩。

“啊呀!表姐夫,我真的没偷,真的没偷哇!”赵寿渊几乎要下跪求饶了。

曹贵贵又“咣”地一声,从桌子上抓起手铐道:“看来你小子不愿私了,那我们也没办法,这事只有跟你公了了———快把手伸出来!”

“不!不!”赵寿渊的双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他想:只要双手一铐,进了公安局,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来了。因为现在不但表姐、表姐夫死死咬定这事是他干的,就连银行营业员也一口咬定是他取的款。他即便浑身是嘴也辩不清了。他又想:我进去也就罢了,即使砍头也就碗大的疤,可我那为我吃尽苦头的老母亲能再经受得住这沉重而残酷的打击吗?她老人家不就会因此而一命呜呼了吗?不!我无论如何不能再进去了!此时此刻,赵寿渊只听到一男一女两个高声重音连珠炮似地向他猛烈进攻:

“你到底交不交?”

“到底交不交?”

“不交就吃官司去!”

“不交就送你吃官司去!”

“你快说,到底交不交?”

“快说,到底交不交?”

……

脑海里一片空白的赵寿渊突然感到一只铁钳似的大手已牢牢抓住了他,冰凉的手铐已碰到了他的手腕。他不由惊叫一声:“我交!”随着这二字喷出,那只铁钳似的大手松开了,冰凉的手铐离去了。他又不禁捂面大声哭叫:“天哪!叫我拿什么交啊!”

“怎么?又不想交了?”随着曹贵贵的一句怒喝,“咣啷”一声,他手中的铐子再次发言。

“不!我交,”赵寿渊含着眼泪说,“不过,请给我几天期限。”

“好吧,看在咱们是自家人的份上,给你一点面子。”曹贵贵显出他保卫科长办案的干练和果断,“这样吧,给你五天时间。”

“好……好的。”赵寿渊声音颤抖地回答。

李蓓蓓赶紧追问一句:“五天以后,要是不把八千块人民币送来怎么办?”

“就送……送我坐牢。”

“好吧,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写一张条子给我们。”曹贵贵边说边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和笔。

“这条……条子怎么写啊?”赵寿渊战战兢兢地问。

“嗯,你就这样写,”曹贵贵凝思了片刻道,“本人赵寿渊,于今年十月一日盗窃表姐李蓓蓓现款、存单共计人民币八千元,五天内保证如数归还,否则甘愿承担法律责任。然后签上你的名字和年月日,再在姓名上按上手印。”

“这……这……这合适吗?”赵寿渊瞪着一对茫然的泪眼,结结巴巴地问。

“咣啷!”曹贵贵手中的铐子又尖叫一声。

“我写,我写。”赵寿渊一边呜呜地哭泣,一边抹着刷刷而下的眼泪,一边抖抖索索地按照曹贵贵的口授,缓缓地写下了字据。几滴来不及抹去的眼泪,“吧嗒”、“吧嗒”滴在字据上,将他的签名化开了。曹贵贵从公文包里取出印泥,打开盒盖,喝了一声:“快!”赵寿渊伸出右手,食指在鲜红的印泥上揿一下,然后盖在自己带泪的姓名上。曹贵贵郑重其事地将这张浸透泪水并具有法律效力的字据,收在公文包里,然后飞快地驾着吉普车,将赵守渊送到村口,自己掉头而归。

赵寿渊借着朦胧月色,踉踉跄跄地回到家中。

这天夜里,赵寿渊躺在床上像翻烙饼一样,他想想便哭,哭哭又想,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他就含着眼泪将一头水牛、一台电动打谷机和前几天刚借钱买的八只猪仔弄到集市上卖了,总共才卖了二千五百元,离那八千元还相差一大截!无奈之下,他又狠狠心,将三间半一栋的瓦房,卖掉三大间———卖给村办水泥厂做仓库,又得款一千五百元。他和母亲只得搬进半间阴暗潮湿的小屋同住。犁耙铲锹之类的农具,全部搬进空徒四壁的牛棚;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餐桌板凳、柴灶煤炉等厨房用品,统统移入徒有其名的猪棚。老母亲见陡然间一贫如洗,以为儿子老病复发,又在外面偷偷地跟人赌博,输得山穷水尽,才如此不顾一切地变卖家产。赵寿渊饱含热泪地说:“妈,儿子没跟人赌博,您就是剁掉我的双手,我也绝不会去干那种蠢事了。”

“那你为啥把家败成这等残样?”老母亲浑身发抖地问道。

赵寿渊怔了怔,只得撒谎道:“凑些钱,和表姐、表姐夫合伙做生意。”

“天哪!做生意,我们种田人也不兴卖牛卖猪卖农具啊!你可好,连房子都变卖了。你看看,你看看,这哪还像个家呀!”赵母老泪纵横。

赵寿渊紧紧地搂着浑身颤栗的母亲,强忍着巨大的酸楚和悲痛,哽咽着说:“妈,我卖掉的都是些不值钱的身外之物,没啥了不起,您千万别为这事伤心难过。请相信您的儿子,现在卖掉一头老牛和三间破瓦房,等我将来赚了钱,一定买回一台拖拉机,盖起六间新楼房。”

老母亲瞪着一对昏花的泪眼,只有唉声叹气的份儿。

赵寿渊环顾这个已卖得再也没啥值钱东西的破家,只得揣着四千元人民币来见表姐。当他将这变卖家产的四千元人民币颤抖着捧给李蓓蓓道:“这一共是四千块,还差四千块,等一年以后,田里有了收成,再如数奉还,您把那张条子还给我吧!蓓蓓姐,明年的今天,我一定把另外四千元如数送来。”

“不行!”李蓓蓓看到赵寿渊送来四千元现钞,那四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多么像自己失窃的四千元,于是更坚信那八千元现金、存款和身份证肯定是赵寿渊偷的。否则,他刚刚出狱哪来这么多钱?他一定是想先送回四千元来个缓兵之计,然后取回亲笔字据金蝉脱壳,再赖掉另外四千元。这种蹲过班房的下流坯,什么样的龌龊事做不出来?如果不使劲逼他一逼,岂会痛痛快快地交出来?于是冷冰冰地说:“要想收回条子,可以,那就趁早把另外四千块送来,明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要是四千块少一分,对不起,我们法庭上见!”说完,侧过脸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

赵寿渊伸出双手,张大嘴巴还想说什么,然而看到表姐这副冷漠的表情,知道再说任何什么都是枉然,于是把那句即将出口的哀求言词给咽了。他无限哀怨地望了一眼昔日疼爱自己的表姐,缓缓转过身子,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了表姐的屋子。他走着走着,竟神使鬼差地来到了高高的丽江大桥上,望着波涛汹涌的丽江,他多么想跳下去一死了之啊!然而,又想到即便死了,也洗不清自己的“罪孽”,而且还要连累无辜的母亲。天啊!现在叫我究竟怎么办才好啊?赵寿渊久久地俯瞰着滔滔东去的丽江,不由思绪翻滚,感慨万端……忽然,他的牙齿狠狠地一咬,目光“嚓”地一闪:哼!与其束手待毙,还不如豁出去孤注一掷!与其莫名其妙地为偷而死,还不如干脆背水一战靠偷求生!我要偷!我要偷!!我要偷!!!……他的心里在一遍又一遍发狂地大声呼喊。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他将身边仅有的十块钱,买了一把旋凿和一只手电筒。可上哪儿去偷呢?他苦思冥想了很久很久……蓦然,他想起在服刑时,一个号称“闯窃大王”的“狱友”曾亲口对他说过:“现在新工房的居民,多半都是互不往来,偷东西最容易。有一天晚上,我连闯九家全部得手。”对!上新工房。他知道桥西荒滩上,近几年建造起了几十幢现代化的住宅高楼。于是即刻来到桥西的高楼群中,南穿北行东张西望,等待夜幕的降临……

一想起又要去偷,赵寿渊禁不住心胸狂跳不已。他不由自主地来到僻静的一角,默默祈祷:苍天啊!请宽恕我的黑心歹行,我是迫不得已才重操旧业的;善良的人啊!请原谅我的罪恶,我是走投无路才这样干的,假如我今天侵犯了您的财产,由天地作证,来日一定如数奉还!

祈祷完毕,他原本波澜起伏的心潮,倏地平静了许多。他双手放在裤兜内,若无其事地闯进了一栋崭新的高楼。这座楼内,一楼家家电灯全亮着,而且里面都有声音,二楼同样如此,三楼户户电灯通明,可有一家里面悄然无声。赵寿渊在这家门口站了良久,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锁“咯噔”响了一下,屋内有人听到推门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

“哦!是我。”赵寿渊镇静地回答。门开了,他发现门里站着一位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的老者。

“请问,您找谁?”老者问。

“请问老伯伯,王师傅是住这儿吗?”赵寿渊急中生智,临时编了个词。

“王师傅?在哪个单位工作的?”

“嗯,南极冰箱厂。”

“南极冰箱厂?好像六楼有一个,姓啥我就不知道了,您自己上去问问。”

“好的,老伯伯,谢谢您。”

“不用,不用。”纯朴热心的老者关上了门。

赵寿渊抑制着强烈的恐慌和激动,再一步一步往上走。四楼五楼家家都亮着灯,关着门,无从下手,不一会儿他来到了顶层———六楼。一踏上楼梯口,他一眼就发现603的门虚掩着,因为门与框之间豁开一条窄窄的缝,里面黑灯瞎火,没一点亮光。他站在门边侧耳听了一会儿,肯定里面无一丝动静,便屏息静气地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闪身进去,将门照原样虚掩上,揿亮手电一照,卧室的门敞开着,急步闯进用手电四周一扫,里面空无一人。“天助我也!”他差点叫出声来。他再慢慢地仔细一扫四周,发现这户人家的室内陈设相当豪华:大彩电、大冰箱、VCD、高级音响等现代化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赵寿渊赶紧将手电筒光对着一座崭新的大衣橱“聚焦”。他拉开边门一看,里面挂满了各种高级服装,他拉了拉橱内一个抽屉,发现锁着,轻轻地说了句:“主人,对不起了。”随即从腰间抽出那把长柄旋凿,插进抽屉缝,使劲一撬,抽屉被他拉开———哇!果然“中奖”:屉内静静地躺着很厚一大叠百元大钞,旁边还有一沓沓外币和一扎扎整整齐齐的债券、定活两便和定期存单。靠抽屉最里面顶角还有一只十分精致的首饰盒,好奇心使然,他打开一看,里面有钻戒、金戒、珍珠项链、金项链、金手镯、钻镶玉耳环等贵重首饰。他毫不犹豫地合上首饰盒,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然后拿起那叠厚厚的百元大钞,数了四十张,再将其余的巨款归放原位。刚要关上抽屉,忽然,外面那扇大门被人“咣”地一声推开,旋即“,,”走进一个鞋底打着铁钉的人来,“啪”地一下开亮卧室的吊灯,整个房间猝然大放光明。进来的那位时髦女郎一眼便看见惊慌失措的赵寿渊,吓得“啊”地尖叫一声,返身冲出门外,一边高声惊呼:“我家有贼,快来人哪!我家有贼!……”霎时间,只听见“乒乒乓乓”的开门声和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四楼五楼都有人向上飞奔,一起跑进赵寿渊行窃的603室。赵寿渊心想:这下彻底完了!他赶紧将手中的四千元现金扔回抽屉,“刷”地一下冲到阳台上,凝眸看了看眼前的茫茫黑夜。他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已经处于人生的悬崖绝境了!当义愤填膺的人群冲进阳台的一刹那,赵寿渊从容不迫地爬上阳台,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啊!”目睹者不禁异口同声地惊叫一声。第一个冲进阳台的大汉虽眼明手快扑了过去,然而还是慢了半拍,只抓到赵寿渊的一只鞋子。

赵寿渊头朝下落地,摔得脑浆四迸血肉横飞,当场气绝身亡!

这一窃钱未遂、畏罪自杀的爆炸性新闻,像无线电波一般无翅而飞,当夜就传得整个丽江县城家喻户晓。赵寿渊的姨妈获悉此事,泪流满面。李蓓蓓虽伤心难过,却没有流泪,她十分冷静地觉得:这是表弟咎由自取!他们全家和赵寿渊村里的人都联合起来,将事情真相瞒着赵寿渊那身体一天一天好起来的妈妈,统一口径说寿渊在广州租了个柜台做百货生意。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了初一,骗不过十五。三个月后的一天,赵寿渊的母亲还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经受不住这一沉重的打击,当场昏倒在地,虽经医院奋力抢救起死回生,但“哀莫大于心死”,在病榻上苦苦挣扎了一个半月以后,老人终于魂魄归西。

然而,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一年以后,也就是李蓓蓓和曹贵贵即将正式举行婚礼的前夕,过去的故事骤然峰回路转,真正的谜底水落石出:一年前的国庆节,盗窃李蓓蓓四千元现款和四千元存单以及身份证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蓓蓓心爱的如意郎君———马上成为她丈夫的曹贵贵。

原来,曹贵贵当上保卫科副科长以后,一次破获本厂职工聚众吸毒案,当场缴获数量可观的海洛因。出于好奇心,他悄悄地留下两包,也想亲口尝尝这令瘾君子神魂颠倒的味道。他深信自己具有坚强的意志和自制力,吸它几次不会上瘾的,纯粹是尝新品异而已。然而,这比金黄烟丝不知厉害多少倍的白色魔粉,真可谓不尝不知道,一尝昼思夜想离不了。什么坚强的意志和超群的自制力,一下子不知跑到哪个爪哇国了,整天就想着吞云吐雾。这两包海洛因很快被他抽完吸尽,从此便陷入了毒坑不能自拔。他利用破案时查获的贩毒线索,用现钱去购买海洛因,十五万元省吃俭用的积蓄,很快被他焚为灰烬。于是,为了吸食让他着魔了的白粉,他六亲八友到处借钱,很快又债台高筑。在借无可借之后,他“毒”令智昏,肆无忌惮地大行旁门左道:贪污缴获的赃款,私拿没收的赃物,利用职务之便偷盗,凭借人们对他的信任行窃,开动如簧巧舌诈骗……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一次,向他提供毒品的贩毒集团被公安人员彻底捣毁,供出了这个执法犯法的保卫科副科长。公安人员很快在他卧室搜出了尚未吸完的部分海洛因以及未婚妻李蓓蓓的身份证和一顶崭新的银灰色鸭舌帽。在如山的铁证和威严的法律面前,曹副科长的精神彻底崩溃,只得向公安人员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

一年前,他与李蓓蓓举行订婚典礼时,早已深陷毒坑,将积蓄抽得精光,且已负债累累。他极想偷窃未婚妻李蓓蓓的钱款,以满足他刻不容缓的毒瘾,但又怕丑事败露而婚事告吹。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新近出狱的赵寿渊来赴订婚之宴,使他的双眼不禁一亮。他觉得这个纯朴憨厚的乡巴佬是一只不可多得的替罪羊———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那天吃完午饭,他对李蓓蓓说:“寿渊难得进城,他下午没事,就让他到你房里看VCD吧!”李蓓蓓心想:这个未来表姐夫还挺像那么回事,想得还挺周到的,当然举双手赞同。于是,曹贵贵热情地将赵寿渊领进李蓓蓓的闺房,拿出三盘美国最新枪战影碟,打开电视机和VCD,并手把手地教他怎样使用遥控器,怎样进退碟片,同时还泡了一大杯龙井茶,并留下一包牡丹香烟。当他发现这个乡下佬一边大口大口地抽烟喝茶,一边看得如痴如醉之时,便推说这三盘影碟看过多遍,自己另外有事,随即窃笑着退出李蓓蓓的房间。他在对面未来“泰山”的书房里一边佯装看书,一边密切注视着赵寿渊的动静。当赵寿渊看完第二盘碟片,走出房间下楼小解的一刹那,他像幽灵一般飞快地闪进李蓓蓓的房间,熟门熟路地从未婚妻的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四千元人民币和四千元定期存单以及李蓓蓓的身份证,锁上抽屉再将钥匙放回原处,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门外……

第二天一早,曹贵贵谎说厂里举办艺术节演戏需要,向隔壁的退休工人钱大伯借了件八成新的咖啡色茄克衫,然后到百货商店买了顶银灰色鸭舌帽,再用油彩将脸孔、颈脖、手背涂得黑不溜秋———精心化妆得极像土里土气的赵寿渊以后,赶紧到地下“办证”窝点花50元办了张“赵寿渊”的假身份证,才从从容容地来到工商银行,操着赵寿渊那儿的农村土话,凭着李蓓蓓的身份证和“赵寿渊”的假身份证,取出四千元入储不久的定期存款,连同现钞四千元,火速购回摄魄勾魂的白色魔粉,躲在密室如饥似渴地狂吸猛抽……

真相大白以后,每天深夜,住在桥西新工房楼群的居民,总能听到一个悦耳动听却又凄切哀婉的女高音在那儿久久回荡:“寿渊,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呀!表弟,姐姐在叫你,你听见没有?你快快回来呀!表弟,姐姐错怪你了,姐姐冤枉你了,姐姐太对不起你了,我要向你下跪,我要向你磕头,我要向你赎罪,姐姐真不是人啊!寿渊……”那声音如泣如诉,似啼似哭。

然而,没过几天,这令人心酸而又悚然的夜半叫声,便在桥西新工房楼群间烟消云散,那里的居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据传,昔日县剧团大名鼎鼎的头牌花旦李蓓蓓,已被送往省城精神病医院。

猜你喜欢

表姐夫抽屉表姐
?婚姻中要发“有名之火”
抽屉
抽屉问题
“抽屉”问题
人情储蓄
表姐来了
椭圆表姐的来信
与众不同的表姐
谁是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