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联军

1开学了，小雨到学校教导处报到，教导处主任带她到教学楼高一年级组办公室，交给她一册高一英语课本和一份功课表，安排她教高一(三)班和(四)班英语。

办公室里另有六七名年轻老师，他们围在一起谈笑风生，对某些事津津乐道，显得很有兴致。小雨进来了，他们都停住谈笑，目光一齐落在小雨身上，打量这位新分来的女老师。小雨凭直觉知道，他们也都是分来才两年三年的。主任给大家一一作了介绍。小雨一下记不住这么多人的名字，只是同他们笑一笑，算是相识了。

两天后正式上课了，各方面的工作都走上正轨。办公室里的老师或去上课，或在自己办公桌前做课时计划，这时教导处主任又领来一位年轻老师，那是苏淮；同时让一位校工搬来一套办公桌椅，与小雨的办公桌摆在一起。

主任走后，小雨对面前的年轻人打招呼说，你好，我也是新分来的；然后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一张纸片上，说，喏，这是我的名字。

苏淮也介绍了自己，说他也是今年才来的。

小雨想苏淮也不过二十一二岁吧。他也许与那些谈笑风生的年轻人不同。小雨注意到他介绍自己的名字时脸上淡淡地泛着一些红晕，然后立即移开了目光。

其他的老师都是三个一组或四个一组，每一组教大约相同的班级。苏淮也是教高一(三)班和(四)班，小雨便知道为什么教导处主任把苏淮的办公桌与她的摆在一起。与小雨不同的是苏淮是教语文。

过了一些日子，大家都熟悉起来，那些年轻老师显得快乐活泼，下午课外活动时，就围在一起下围棋，或去球场打篮球去操场踢足球。下围棋的老师邀请小雨玩一玩，小雨说不会就谢绝了。其实小雨是会下围棋的，读高中时就学会了，只是平时下得很少。打篮球和踢足球的老师电邀请小雨去打篮球或踢足球，那实际上是一种客套，那种男子汉的运动小雨是不会参加的。后来年轻老师又集体去看电影，或在节假日集体骑车去踏青远足。他们每次都不会忘记小雨，但小雨一次也没有加入他们。大家由此认为小雨不会轻易加入男老师的活动。十月一日国庆节，校团委组织一年一度的青年老师舞会。团委书记给小雨送来请柬，说，晚上一定来。小雨说，谢谢，一定去。年轻人认为小雨一定会来参加舞会，并认为她是跳舞的好材料。但这天晚上直到舞会结束大家也没有看见小雨的影子。后来他们当中有人发现小雨有不少来信。从小雨那些接连不断的来信中他们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那些信都是属于同一种字体，用同一种信封。后来那些年轻老师对小雨类似的邀请也渐渐地少了。

苏淮与那些年轻人不同，短时间的相处证明了小雨对苏淮最初的印象，他好像是那种更具内秀的年轻人。苏淮也很少参加其他年轻老师的活动。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其他老师去打篮球了，踢足球了，或围在一起下围棋，小雨下课回来，就看见苏淮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书，常常是如此。他看的大多是小说和文学期刊。小雨也喜欢看小说和文学期刊。后来小雨电从他那里借些书来看，比如《简爱》、《呼啸山庄》、《莎士比亚戏剧集》、《俊友》、《红与黑》等等。学校实行坐班制，上完了课也不能离校。他们上完了课，改完了作业，便总是相对而坐，就文学的话题交谈起来，谈川端康成、卡夫卡、海明威，谈巴金、老舍、张爱玲。在交谈中，小雨感到苏淮的话题深入一些，透彻一些，她的话题常常显得肤浅；这也是正常的，苏淮毕竟是中文专业的大学毕业生。苏淮喜欢摘录一些精短诗文，有时他会把新近读到并摘录的一首短诗摆到小雨面前。小雨笑一笑，吟诵一遍，然后评论一两句：有时也拿本子来记下。小雨认为也应该给苏淮做点什么，就给他唱几首歌。不是现在很时髦的流行歌曲，是那种旧歌：《童年的小摇车》、《原野牧歌》、《让我们荡起双浆》、《红莓花儿开》等。她的声音很小，但让人感到甜润、优美，把人带到美好的往事里。苏淮不会唱，只是静静地听着，当小雨唱完了，他就拍几下掌，表示赞赏和感谢。

2苏淮不只是喜欢看小说和文学期刊，他经常写稿、投稿。有一次放学苏淮和小雨同路回家，苏淮到家了，小雨应他的邀请去他家玩耍。苏淮家是一栋二层小楼房，前面有一处院子，院子里长着两棵高大的泡桐树，院子两边是两个花圃，花圃里种了月季、菊花、一晶红、满天星等几十种花卉，十分优美。苏淮在他的书房招待了小雨。他的书房在他家楼上；布置得淡雅整洁，一个大书橱摆满了文学书，一面墙上挂了几幅字画。苏淮从书橱里抽出一本作品剪贴簿给小雨看，那上面全是他在报刊上发表的文学作品，有的还配了精美的插图、题图或尾花。小雨禁不住赞叹道：你真了不起!苏淮说，役有什么，只是一种爱好。小雨更认为苏淮是一个有志向的优秀的年轻人。

在苏淮的书房里，小雨看见了云子袋。小雨说，你也喜欢下围棋，在学校怎么没看见你跟那些老师下过。苏淮说，在大学里跟同学学的，只是初级水平。又说，你一定也会，我们下一盘吗?小雨说，改天一定讨教。

从苏淮家出来，小雨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就接受了苏淮的邀请，就到他家玩了。她还从来没有去哪一个年轻老师家玩过，她好像对苏淮有一种固有的亲切。

苏淮对小雨也是如此。也许因为他们都是今年同分来的年轻老师，也许因为他们的办公桌靠在一起，又教相同的班级，也许还因为其他的什么，让苏淮感到小雨很容易接近。小雨办公桌的抽屉里放了一把小梳子和一面小镜子，有时其他老师上课去了，小雨会拉开抽屉，把镜子摆放在抽屉里，对着镜子梳一梳头发。小雨的头发长，不容易固定好，梳好后就用钢丝夹夹住，常常要摆弄三五分钟。苏淮就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小雨梳发。小雨梳发时避开其他的年轻老师，但从来不避开苏淮。苏淮喜欢看小雨梳发的样子，觉得小雨的长发梳好了绾在脑后，用钢丝夹夹住，那样子像三十余岁的女人，不像二十一二岁的姑娘，但比二十一二岁的姑娘的青春美更具女性的风韵和魅力。有一次小雨在梳发时，苏淮发现她的青丝里有几根白发。苏淮说，你有白头发了。小雨说，是啊，我已经老了。苏淮说，我替你拔了。苏淮说着真的走到小雨身边，要拔她的白发。

小雨说，不要拔，让它们自生自灭吧。

苏淮没有替小雨拔掉她的白发。他心中忽地泛起一种温暖的柔和的感觉，但他也同时想到了小雨的那些来信和她常看的考研资料。苏淮想他心里也许不应该产生那些感觉的。

下午第三节课是课外活动时间，其他老师去球场打篮球了，或去操场踢足球了，苏淮和小雨就去校外散步。他们走过田埂，走过小溪，来到一片山坡上。山坡上绿树掩映，山花盛开，芳草吐翠，让他们感到舒畅快乐。小雨穿着牛仔裤，脚下是白色运动鞋，步履轻盈，浑身上下透着活泼的青春气息。远处的太阳像一个温暖的火球，从大山上缓缓沉落，金色的余辉朝这边放射，展示出一幅壮丽的青山夕照图景。他们随意地交谈，谈过去的求学，谈现在的教学，谈一些与青春有关的话题。走过齐腰高的灌木时，他们会随手摘下几片灌木的叶子，走过一簇一簇不知名的野花时，他们也会俯下身去摘下几朵。后来小雨告诉苏淮说，你一定注意到了我会经常收到一些信件，那是我的男友寄来的。我们是大学里的同班同学。我们是在大学毕业那年定下来的。现在他在上海读硕士。我也只能像他一样奋斗几年，考取研究生，然后才能和他走到一起。

苏淮静静地听着。小雨说完后轻轻叹息一声。苏淮不理解她的叹息。

3一年过去了，高一升到高二了。开学不久的一天，教导处组织老师来听小雨的英语课。这是突击抽查，事先并没有通知。教导处经常组织这样的抽查活动，旨在督促老师把每一节课上好。小雨的课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一节课很轻松地上完了。教导处主任走到小雨面前说，小雨，不错哇，没有特别准备就能讲出这样的水平。小雨说，谢谢主任夸奖。小雨不知道这次抽查还有别的目的。主任接着说，教导处决定你把(三)班和(四)班的英语交出来，你另有重任，改教 (一)班和(二)班英语。小雨知道高二(一)班和(二)班是两个重点班，原来的老师调走了，却没有想到学校会让她去接替，便一个劲地推辞。主任由不得小雨推辞，对小雨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让小雨考虑一下明天答复他。

小雨很感动。她感谢学校对她的信任，感谢学生对她的拥戴。她知道学校很少把重点班交给她这样毕业才一年两年的青年老师。重点班可是学校的招牌。

苏淮知道了这件事，下课后对小雨表示祝贺。这毕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小雨说我不想带(一)班利(二)班，那是要付出双倍心血的，否则误了子弟，损坏了学校声誉，那如何了得。苏淮问你明年还准备考研吗?小雨说我是别无选择了。我感到很吃力，如果再让我带重点班，我会彻底失去信心的。苏淮没再说话。他看着小雨，小雨眉宇轻锁。

这年的国庆节，校团委照例组织青年教师舞会。团委书记又给小雨送来了请柬，并说，学校女教师本来就少，三十岁以下的女教师最好不要缺席。团委书记好像有意提起去年小雨没有参加舞会的事。小雨接过请柬，决定今晚去参加舞会，这才忽然想到，为了考研，一年多来她好像没有玩过一次，没有放松过一次。

晚上八点小雨来到学校的舞厅。舞厅是学校的阅览室临时布置成的，上面装饰了七色彩带。灯光明明灭灭，闪闪烁烁，变幻出各种花纹和图案，洒在人的脸上和身上。音乐婉转、舒缓、优美，好像和风从广阔的原野轻轻吹拂。有几对年轻老师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更多的人在旁边坐着观看或交谈。平时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言语行为无所顾忌，这会儿一个个都变得文质彬彬，显示出各自的文化层次和知识涵养。

小雨一到，就被一位年轻老师邀请去了，一曲下来，才发现坐在一旁的苏淮。小雨立即来到苏淮身边说，你也来了，来，我们跳一曲。小雨说着去拉苏淮的手。苏淮跟着站起来说，可是我不会呀，我会让你失望的。小雨说，高等学府熏陶了四年的学子会不熟悉这旋律这节奏?小雨似乎回到了两年以前的大学生活，连她自己都惊讶地意识到她变得热情而洒脱的声音。

苏淮的舞步真的有些别扭。他的手轻轻地贴着小雨的腰肢，脚不时地踩着小雨，目光也有意无意地避开小雨的目光。在苏难看来，如果是别的舞伴，他会感到很轻松。可面前是小雨，这让他有些拘谨。他第一次这么正规地握着小雨的手。她的手柔软温暖，自己的手掌立即就潮湿起来，几圈以后才变得潇洒自如。小雨的舞姿优美多了，舒展、飘逸，轻盈，当她的裙子展开时，就像晚上盛开的花。她告诉苏淮，毕业后一直没有跳过舞，这是第一次。在大学里她很喜欢跳交谊舞，在全校的交谊舞大赛上还拿过季军。苏淮感到小雨是快乐的开心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拥有另一种丰富和生动，美丽而迷人。

他们没有等到舞会结束就离开了。从学校出来，苏淮送小雨回家。街道宁静，行人稀少。街灯散发桔红的光亮，把人的身影投在地上，忽长忽短，忽大忽小。风轻轻吹拂，惬意怡人。分手后小雨拐进了一条小巷，转身朝苏淮挥挥手，苏淮还站在这边街旁的梧桐树下，身影显得模糊朦胧。

4转眼就是高三了。上学期结束了，下学期开始了。到了三月，一个星期六，苏淮和小雨一同从学校回家。苏淮空着手，小雨拿了一把伞和一个纸袋。苏淮接过小雨手里的纸袋替她拿着。纸袋里有几本书，沉甸甸的。分手时，苏淮把纸袋还给小雨。小雨刚刚接过，苏淮又拉了回去，忽然说，下午就放假了，下午去我家玩，去不去?苏淮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了这话，这是他事先没有考虑的。小雨也没有考虑一下就答应了。行啊，下午去你家玩，她说，并约定了下午三点到他家来。

下午苏淮在家等小雨。下午三点，小雨如约而至，在苏淮家院门口喊他。苏淮下楼替小雨开门。小雨笑笑说，我真的来玩了!苏淮开始愣住了，不理解小雨的意思，后来才似乎明白了，说，欢迎你来玩呀，我一直在恭候。苏淮把小雨带到楼上他的书房里。他的父母有事出去了，妹妹去了同学家。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带院子的楼房显得很幽静，只有窗外的小鸟传来脆亮的啁啾的呜叫。苏淮打开房门，带小雨来到房前走廊上，让她看院里那两棵泡桐树。泡桐捌高大，冠盖也很大，把整个院子盖住了。正是泡桐花开季节，一朵朵洁白的花挂在枝头，送来一缕缕浓郁的芳香。好香啊!小雨轻轻地吸着鼻子说，转过面来看着苏淮。苏淮也转过面来，迎着小雨的目光。小雨的眼睛清澈，目光有些迷离，看上去美丽动人，让苏淮怦然心动。苏淮意识到心中的波澜，立即移开日光，看到泡桐树上，说，是啊，很香啊。每年的这个时候，这两棵泡桐树都会开很多的洁白的花朵，把芳香不断地送到我家里来。他们在走廊上呆了一会儿，再回到房里，树上的小鸟还在不停地啁啾呜叫。

苏淮找出几本新杂志，让小雨翻阅。两人在一起，小雨不可能看得仔细，没多久就翻完杂志了。接着苏淮拿来云子袋，邀小雨下围棋。这一次小雨应允了。一黑一白，摆开阵势，相互攻城夺池，一盘下来，就快到五点了。小雨就起身告辞。苏淮送小雨下楼来，走过他家的院子时，他忽然记起似的说，今晚看电影吗，是美国故事片《爱情故事》。我看过内容介绍，一定不错。苏淮每个月都要看四五场电影。每月初就去电影院看电影海报，记下自己感兴趣的影片，到时去看。今晚影院上映的这部影片也是他计划观看的，便忽然记起子这件事，并对小雨发出了邀请。小雨也没有想一下就答应了，就像上午答应下午来他家玩一样。

晚上七点钟电影开映。七点差一刻苏淮在影院门口等小雨，七点差五分小雨来了。苏淮注意到小雨换了衣服了。下午她来他家玩时是格子衬衫和长裙。这会儿是牛仔裤和白衬衫。她把衬衫插在牛仔裤里，头发披在肩后，显得朝气蓬勃，青春活泼。

进影院时，苏淮碰上几位相识的同学，他们同苏淮打过招呼，并注意打量他身边的小雨。苏淮感到一些尴尬。他想几位同学一定认为他和小雨是恋爱中的朋友的，事实上却不是如此。

电影开映了，苏淮和小雨坐在一起观看。这是他们第一次看电影，也是惟一的一次。对苏淮来说，还是第一次与一位年轻女子单独在一起。他忽然感到有些不自然，有些不平静，心中有种庄重的感觉。那是一部抒情片，简单的情节，却隽永动人，无论它的音乐还是画面，都像诗一般美丽。他们不时地就剧中的人物、故事、细节、摄影和音乐发表一些评论，交流一些看法，声音很小，身体尽量朝对方倾斜过去，怕对方听不见。小雨的手放在中间扶手上，苏淮不知道，自己的手也放到中间扶手上去，就碰到小雨的手了。苏淮的手就立即缩了回来，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接下来他再难集中思想往下看。有一会儿他忽然想去握小雨的手，感受她的手的柔软和温暖。这个念头产生了，就难以从心中抹去，而是不停地去纠缠他，以至越来越强烈。但苏淮是没有勇气去握小雨的手的。他不知道他那样做小雨会怎样。他怕小雨拒绝他，甚至斥责他。他同样想到小雨是有男友的。苏淮由此感受到一些烦恼。后来他决定放弃那个念头，下决心把它从脑海里抹去，心里才感到了一些轻松。

电影散场了，他们随着散场的人流各自回去了。苏淮心中刚才的杂念好像也烟消云散了。事实上却不是如此，他是无法忘记今天晚上这一切的。小雨给了他一个青春期美好的夜晚，而他自己给这个夜晚留下了遗憾和忧伤。

这年暑假以后上学，小雨调到另一所中学去了。苏淮这才想起，他们不知不觉已共事三年了。现在苏淮不再能天天见到小雨，心里好像有种失落的感觉，便想起过去他们相处的一幕幕情景来，越是想起那些事，对小雨越是难以释怀。苏淮想他是不是要爱上小雨了，或者已经爱上小雨了，这样一想，浑身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一天傍晚，在街上，他们偶然相遇了。分别了一段时间再见面，苏淮好像对小雨感到格外亲切。他问小雨从哪儿来。小雨说刚刚放学。苏淮说这么晚才放学吗，抓得很紧啊。小雨说做了一次摸底考试，讲试卷讲晚了。天快黑了，他们没多交谈就分手了。

5苏淮再次见到小雨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了。这时他们都已成家立业。由于工作勤奋，苏淮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破格获得副高级教师职称，还担任了学校副校长，也娶妻生子了，孩子也上了小学。那年小雨调到另一所中学不久就去了上海，她的男友硕士毕业后到了上海工作，通过关系把她也调去了。这年三月的一天小雨回家来探亲，他们就在街上不期而遇了。苏淮感到很意外，愣怔片刻就请小雨去他家坐坐。小雨说，好吧，我是计划改天去你家拜访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

苏淮依旧住在他家的那栋二层楼房里，只是房子经过了装修，比过去显得精致典雅。他的父母调到省城去了，妹妹考取大学后在外地参加了工作，这栋房子就只有他的三口之家居住。他们不停地交谈，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各自的变化和原来同事的情况成为他们交谈的内容。很快就到了中午时分，苏淮就留小雨在他家吃午饭。小雨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又说你妻子和孩子呢?苏难说他的妻子的单位组织职员到外地旅游，他的妻子把孩子也带去了。小雨没有多推辞，就留下来了。苏淮便围着围裙下厨房。小雨用另一种眼光看着苏淮，似乎不相信过去那个满身书卷气的年轻人会烧出什么饭菜来，说，你还会烧菜做饭吗?感到面前的男人有种别样的亲切。没过多久，几道香喷喷的菜肴端上桌了。苏淮取出葡萄酒和玻璃杯，在两只杯子里斟满酒，两人就对饮起来。他们好像都很高兴，不知不觉中一瓶葡萄酒就喝去了一半。

吃完饭，苏淮陪小雨到客厅坐，又给她沏上茶。一时间，两人好像有些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苏淮忽然问，还记得那年你来我家玩的情景吗?也是这个时候，晚上我们还一起看了电影。

怎么不记得呢，小雨说，好像就是昨天的事一样。

苏淮说，那天晚上我们坐在一起。那是我第一次跟一个年轻女人单独在一起。停了一下，苏淮接着说，那天晚上我有个愿望，但是那个愿望没有实现。苏淮又停顿下来，好像不知道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完。

小雨说，什么愿望呢?这么多年过去了，说说看吗。

苏淮便说了。苏淮说，那天晚上我很想握握你的手，就握一握你的手，就是这个愿望，你知道吗?

你怎么那么胆小，你怎么就不敢握我的手呢?

我怕你拒绝我，责怪我。

你真是个傻瓜啊!我都跟你出来看电影了，还在乎你握我的手吗?你当时不理解我吗?

停了一下，小雨又说，假如你握我的手了，也许一切就会是另外的样子了。

苏淮听着小雨的话，目光立即从她的脸上移开，眼睛一阵发涩，心中感到一阵痛。他站起身来，打开客厅的门，来到走廊上，看着院子里那两棵泡桐树。那年也是这个时候，桐花开得多好啊。今年下过几场雨，刮过几次风，桐花过早地显出凋败的样子，落到地上，显得零落和狼藉了。

小雨也起身来，来到走廊上，站在苏淮身边。

小雨想，苏淮在想什么呢?看见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