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越

夏斌，1951年5月生，硕士学位，1969年至1977年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务农、当教师，1978年到中国人民银行工作，先后任干事、金融研究所研究室副主任、主任，副所长、中国证监会交易部主任兼信息部主任、深圳证券交易所总经理、中国人民银行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非银行金融机构监管司司长、现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发表大量金融研究论文，并多次获奖，出版著作十余部，1991年被评为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夏斌在日前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随着我国金融市场的发展，目前国内货币政策调控也受到了挑战，因此必须不断进行融资制度的创新。尤其是发展对我国就业及社会稳定极具重要意义的中小企业，必须进行社会融资制度的创新，其中特别是对中小企业资金政策的创新。

目前的货币政策调控受到挑战

夏斌首先给记者提供了凹组数据：

—、从1996年我国正式确定Ml为货币政策中介目标，MO和M2为观察目标以来，人民银行调控货币供应量的目标值几乎就没有实现过。其间，有的年份目标值与实际值竞相差约6个百分点。

二、按人民银行传统的分析方法，每年货币供应量的增长率取决于GDP增长率、物价增长率和货币流通速度。1998—2002年，我国GDP年均增长7.6％，消费物价指数年均下降0.06％，货币供应量M1年均增长15.27％，比GDP加物价增长平均高出7.73个百分点。而在发生严重通货膨胀的1992—1996年，当时GDP年均增长11.7％，消费物价指数年均增长14％，货币供应量M1年均增长26.99％，货币供应量减物价增长减GDP增长却仅仅高出1．29个百分点。

三、我国目前，户央银行是通过吞叫：基础货币来调控货币供应总量的。2003年3月末，中央银行基础货币同比增长6.9％，增幅同比下降11.4个百分点，政策信号明显是收紧货币，但广义货币M2同比却增长18.5％，增幅同比上升4.1个百分点，创1997年以来的最高增长速度。狭义货币M1同比增长20.1％，增幅同比上升10个百分点。

四、1998—2001年4年间，货币供应量M2增长了74％，海外资产(外汇储备)增长了93.4％，银行体系对政府债权增长了581％，对企业的贷款仅增长了48.6％。说明全社会信用总量4年间是在明显向政府倾斜。企业贷款量占全社会信用总量的比例已经从1997年底的84.09％，逐年下降到2001年底的72.35％，下降了12个百分点。如果进一步考虑银行巨额不良贷款对企业信贷存量的抵消因素，企业贷款的增幅还需打一定的折扣。

夏斌说，按传统分析方法分析，近几年的货币政策是宽松的，是扩张的，货币供应量不是少了，而是多了。但企业得到银行信用支持却远远少于海外部门和政府部门得到的信用支持；虽然近几年货币政策呈扩张性，但物价非但不涨反而下降，GDP增长呈平滑曲线，货币政策调控以货币供应量作为惟一的中介目标，是否仍经得起金融市场发展后的实践验证?这将面临严峻的挑战。

受到挑战的原因和基本判断

在回答记者提出的货币政策调控受到挑战的原因问题时，夏斌谈到：原因是两方面的，从主体上说，经过20年改革，商业银行的利润目标和经营自主权的加强，在尽快降低不良货款的压力下，货款谨慎操作，是市场经济深化的必然，是无可非议的，中小企业的发展和扩大就业的目标，本不是企业化银行的追逐目标。从客体上说，一方面存、贷款利率的基本管制，另一方面货币市场利率自由化，必然驱使商业银行对信息不对称及风险较高的中小企业贷款采取慎而又慎的态度，是自然的市场行为。他们必然将相当部分资产用于利率自由化的市场和操作于其他有偿的中间业务。

基于上述因素，夏斌认为在近期贷款利率不能完全自由化以及国家对中小企业融资政策、投资咨询、财务培训等中介服务体系尚未健全之前，不能指望从根本上理顺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也就是不能对用货币政策来支持中小企业的发展持有过高的、不恰当的期望。在这一基本判断下，发展对我国就业及社会稳定极具重要意义的中小企业，已不能完全躺在商业银行身上，必须进行社会融资制度的创新，特别是中小企业融资政策的创新。

中小企业融资政策的制度创新

当谈到社会融资政策的制度创新时，夏斌说，鉴于中小企业发展对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特殊作用，世界主要国家对中小企业的发展都予以高度的关注和支持。美国有20多部法律，日本有30多部法律，欧洲议会通过《欧洲小企业宪章》，专门以法律形式对中小企业加以扶植。我国人大去年通过了《中小企业促进法》。现在关键是如何按市场行为性质，分类改善，抓具体政策的落实。

夏斌提到中小企业股权融资政策，他认为，对投资前景不明，风险较大的企业的股权融资，主要应采用创建各种创业投资基金，或者创业投资公司形式。在这方面，政府应给予适当税收优惠，适当以参股形式支持，同时鼓励银行、证券、保险等各种机构投资者以有限制的比例投资。对中小企业普通的股权融资，应通过创设中小企业板市场进行股权融资。鉴于国际上创业板市场的经验教训和我国目前股票市场发展初期投机性较强、不成熟状况，可暂不设创业板市场，先设二板市场。但二板市场相对于主板市场，应该只是在公司设立年限、资本金要求、获利能力、股权分散方面要求低些。绝对不能对二板市场上市公司无盈利规定等要求。通过创建中小企业板市场，以真正扶植经营前景良好的中小企业快速成长。中小企业板市场上市公司条件成熟的，可升到主板市场上市。对达不到中小企业板市场上市要求且又需要股权流通的，在有条件的地方，政策明确，可组织中小企业包括高新技术企业的产权交易，吸引各方资金投资中小企业。只要交易对象限于法人之间，就不会引起过去曾出现过的社会风险。

中小企业债务融资政策也是社会融资政策制度创新的途径。夏斌说，鉴于中小企业普遍资本规模较小、资信度较低、可供担保品种较少的情况，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应进一步加大支持力度，应加快担保公司的发展数量和资本规模，而目前全国已约有400个担保公司。在地方财力许可的条件下，对看得准的项目，即能偿还贷款本金，有投资回报的中小企业项目，可通过地方所属相关投资公司对商业银行贷款提供担保。对符合发行企业债条件的中型企业提供发债担保。充分发挥保险的特殊功能。地方政府通过开设保险公司或与保险公司合作，对辖区内主要面向中小企业提供担保的担保公司，发展担保信用保险，以在更宽的范围内、更大的倍数间接支持中小企业。要特别重视发挥融资租赁公司的作用。需特别提示的是，中小企业风险高、信息不对称、经营成本高的特点，决定了高负债商业银行对其大量贷款确实具有不可能性。而租赁公司与中小企业发生租赁业务时，当企业破产，根据我国《破产法》，租赁资产所有权属租赁公司所有，不列入破产财产，比商业银行直接贷款安全，商业银行也愿意借钱给租赁公司以租赁形式支持中小企业。所以，中央政府应整合目前若干部门分头管租赁的体制，大力鼓励租赁公司的发展，增加租赁公司的数量，通过设备租赁和设备贷款的形式支持中小企业发展。同时，进一步扩大租赁公司业务范围，允许租赁公司向银行借款，公开发行债券和以私募形式向机构投资者筹资等形式，壮大租赁公司的资金实力。尽快修订、出台《企业债券管理规定》。应开正门，鼓励符合一定条件的中型企业发债筹资的正常市场行为，摆脱过分依靠银行贷款的筹资模式，改变目前只允许由政府部门计划、个案审批特大型企业发债、事实上对中小企业歧视的政策。进一步扩大直至先放开中小企业贷款利率浮动幅度。针对中小企业信用风险高、信息不对称的特点，先扩大对其的贷款利率浮动幅度，做到收益和风险相匹配，可鼓励更多的银行支持中小企业的发展。

夏斌还谈到其他方面的政策，如有关部门关于中小企业缺乏统一、准确的数量统计，有的说是4000万家左右，有的说是1000万家左右。鉴于国务院有关部委已发布《中小企业标准暂行规定》，人民银行和新成立的银监会应尽快修正过去的“乡镇企业贷款”、“私营企业及个体贷款”等科目，增设“中小企业贷款”科目，正确、及时地汇总数据，把握银行系统支持中小企业发展的真实情况和动态，为政府研究中小企业的发展提供决策咨询。另外，相当一部分地方政府已建立了有效的中小企业管理体制或协调机制，完善了中小企业服务体系，但有些地方政府这方面工作尚不到位。中小企业分属不同的部门管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部门间缺少沟通与联系，数据统计交叉、重复，中介服务体系建设难以协调。各地方政府应克服业务管理分割状态带来的影响，组建统一的为中小企业服务的工作机构，整合各方资源，综合协调、负责当地中小企业的技术、培训、信息、担保、融资等各类服务工作和具体政策措施的落实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