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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林野史六十春

2001-06-14□文/韩

棋艺 2001年6期
关键词:棋坛文庙凉州

□文/韩 宽

上回提要:

刘番闭门演绎棋局,神医来访点化思绪,而后联袂北游老爷庙,初会西凉陈。

第八回勇斗刘番一时通城无敌

急退棋坛三现云龙匿迹

话说兰州棋坛泰斗刘番与西凉高手小陈初次对弈,却互相推让,谁也不肯先走。充当仲裁的于三爷为示公允,主张猜先。见二人点头,遂从棋盘上各拿红黑棋子一枚,置于桌下,一阵摇动,然后两手各捏一子,请双方猜,猜中红棋者先行,猜中黑棋者后走。结果凉州陈猜得红子。

众茶客见两大高棋交手,顿时将该棋桌围了个严严实实,数十年难遇的绝好机会,谁肯轻易放过。

大凡茶馆下棋,无彩不下,高手之间常设重彩。但刘番素不赌彩,故今日陈刘之战,于三爷事先声明由他悬彩,谁胜谁得。

棋迷茶客见状,也相互赌彩,一部分赌刘番胜,一部分赌凉州陈胜。但事关彩金,都不敢言声,一律眼巴巴瞅着棋盘。霎时间,众人只觉一股冷气隐隐从棋盘内升腾而起。

开局第一步,只见凉州陈手拈二路炮,轻轻放在仕角上。众人一惊,以为放错了位置,却又不敢出声。刘番心头也是一惊,年轻人不架当头走偏头,乃寓守于攻之法,此子实不可小觑,于是也以柔对柔,飞了步右象。

看来这是一场实力战,虽无剑拔弩张之势,却有如履薄冰之感。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走了数十回合,六大子力各损其半,再看阵形,红方车马炮悉数冲出河界,但面对黑方构筑的铁壁铜墙,丝毫找不到破阵的缝隙。真格是输攻墨守,难解难分。

众人一门心思全盯在棋盘上,惟独于三爷凝神端详凉州陈:年约三十,衣冠齐整,天庭高爽,两道清眉,双眼不大,炯炯灼人,虽然神清气爽,一脸斯文,却掩不住眉宇间透出的豪放性情。

“且看常继爷神马!”——一声断喝,打乱了于三爷的思绪。

再看枰上,棋势已发生变化。凉州陈的红马不知何时已突破堵截,正向卧槽驰去,如被“将军”,红炮可随时助攻,局面顿时紧张起来。

刘番不愧老江湖,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一着返马蹩腿,化险为夷。

于三爷耳膜中却回响着“常继爷”三个字,难到自己听错了,明明这是凉州陈无意中喊出的声音,却又猛地缄口不语,也许凉州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局棋红方虽处于攻势,但黑方左遮右拦,防守缜密,后来又被黑方伺机兑掉了车炮,是局只得以和棋结束。不见输赢,观众意犹未尽,奈何太阳已然西沉。

刘番对凉州陈道:“小哥果然好功力,今日多蒙承让,倘若有兴,欢迎你到城隍庙来。届时我们以棋会友,再行切磋。”

于三爷也点头称善:“年轻人棋艺不凡,望好自为之,如能到城隍庙来,我仍愿作壁上观。”说完将悬彩留于桌上,与刘番相偕而去。

掌柜笑嘻嘻送二老出门,返回拿起彩金欲递给凉州陈,凉州陈摆手道:“此局未胜,取之不当,既然他们执意留下,你就权且收存吧。”

时光荏苒,又过月余。在此期间,凉州陈架不住热心人的再三敦促,又感于刘番的坦诚相待,确实到城隍庙去过几次,除一次在茶馆作公开赛外,其余几次都在小阁楼上,观棋者也只有于三爷一人。至于下了几局,胜负如何,均不得而知。

但细心的茶客注意到这样一个现象:自凉州陈来过几次后,刘番到茶馆坐镇的时间少了,而在小阁楼独酌的日子多了。

凉州陈连挫兰州棋坛诸高手,威名大震,大家皆以“凉州高棋”呼之,干脆连姓氏也不提了,不想此举正合凉州陈心意。

此后凉州高棋每日“大三饶”与诸棋迷即兴对弈,金城凡二三流棋手争先恐后,结果发现凉州高棋饶子功夫尤胜陈八、刘番一筹。

举凡陈八、刘番饶马者,凉州高棋一律饶炮,而且一路催杀,当者披靡。

当年一位目睹者曾绘声绘声描写过凉州高棋的饶子功夫:“一般庸手,觉其着法平淡无奇,殊不知其中蕴涵深沉和迷离,犹如盘马蓄势、挽弓虚张。一旦时机成熟,便出其不意突出奇兵,铺天盖地袭来,杀势如暴风骤雨,令人猝不及防。因此每见战小陈者,不敢闻小陈要将声,闻之辄不寒而栗,迅即认输,甚至有人闻声手颤、色变……”

从以上描述中不难看出,凉州高棋在棋迷心中的威望及震慑力。

短短数月,凉州高棋声誉日隆,兰州棋坛无人匹敌。消息不胫而走,惊动了远在河州府(现宁夏回族自治州)的象坛高手喇老三。

喇老三,回族,因长年经营银器,往返奔波于银川、西宁、兰州、河州之间,人皆称“喇银匠”。生意之外,酷爱象棋,每走一地,都要会会当地棋王,久而久之,棋力大长,俨然成为河州棋王。

风闻兰州来了位凉州高棋,喇老三闻猎心喜,怦然心动。于是乎风尘仆仆来到兰州找到了凉州高棋。

常言说得好: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喇银匠与凉州高棋的会面还真应了这句话。几个照面下来,喇老三已吃足了苦头,虽然二人年岁相若,可技不如人,又怨得了谁?只能拍拍屁股走人。临走时,扔下一句话:“三年后见!”

三年后,喇银匠果真卷土重来,寻不见凉州高棋,便将一股气全撒在兰州棋坛,着实刮了一场喇旋风,此乃后话。

西风劲吹,树叶凋零,又到了深秋季节。

喧闹一时的茶馆棋摊突然静下来了,很久不见凉州陈来城隍庙走动,刘番怅然若失。派人打听,回说老爷庙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凉州陈了,掌柜急得要命,也托人四处打探。

原来凉州小陈幼失双亲,被表亲收养,后来表亲得点翰林,旋即调任兰州府负责地方修撰事宜(文秘档案等)。如此一来,小陈又被寄养在凉州亲房(远房叔伯)家里。

少年时期,失怙失恃又失亲,其心情可想而知,故其性格少交寡合,甚至有些孤僻怪诞。

亲房家孩子多,基本上顾不上管他,除了吃饭睡觉,很少关心他。落落寡欢的小陈便常常去文庙游逛。

凉州(武威)乃中华历史文化名城,凉州文庙更是陇上“学官之冠”,文化氛围很浓。文庙前庭则是喝茶聊天,下棋玩牌和古旧交易的热闹场所。

表亲家系书香门第,从小就受过熏陶的小陈,耳濡目染,很有点文墨底子,所以对文庙的环境氛围很感兴趣,每天不由自主就往文庙跑,几乎风雨无阻。

小陈的这份执着(实际也是无奈)引起了挂单文庙一位游方道长的注意,当得知这个少年是孤儿时,这位鹤发童颜的老道长动了恻隐之心。以后又发现这个小孩看棋时神情专注,决定在棋艺方面造就这个孩子。

说来也怪,性情孤僻的小陈却和这个客居他乡的老道非常投缘。加之他天资聪颖,悟性极好,颇受老道疼爱,恨不能倾囊相授,因而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升华。

小陈幼失双亲,平空遇到一个疼他教他又有本事的师父,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因年岁悬殊,故名为师徒,实为爷孙。

数年后,年逾古稀的老道见小陈能举一反三,进展神速,深得弈道法度,终于放心离开凉州,去找自己的归宿了。

临走前,他将自己研习几十年的棋谱心法赠于小陈,嘱他好好演练,切莫荒废。如有机会,可去兰州见见师兄,但这位师兄久不下棋,年岁也大你好多,能否见面,就看缘分了。接着又语重心长地叮嘱小陈:“世道险恶,莫露真名,大家称呼我‘常继爷,乃因常继系‘常记谐音,我的别名之一。常记,常记!警示自己不可忘却之意。你以后若记,也随大家只记住‘常继爷就是了。师徒一场,按道家规矩,送你个道号,‘一鸣子。一鸣者,乃‘佚名谐音,当然也含有一鸣惊人之意,平常你用也可,不用也可。咱爷俩缘分已尽,后会无期,好自为之吧。”

次日,小陈再去文庙,师父已形影渺然。睹景思情,小陈悄然垂泪,伤感不已。

几天后,自幼孤僻又习惯独立的小陈很快就恢复了自我。他潜心研练师父留下的棋谱和心法,反复解析与师爷印证的每一个变化,同时也打发着如飞而逝的无情岁月……

时光如梭,小陈已是而立之年,我行我素,依然独身。此时,兰州府的表亲捎来书信,催他速去兰州相聚,并且透露,数月内可能要调任京城,希望他能随行。就这样,他来到兰州,为印证棋功,无意中将兰州棋坛闹了个地覆天翻。师兄未相逢,倒惹了不少乱子,正巧表亲调京的日子已到,小陈也想见见大世面,便随着表亲一同离开了兰州,前赴北京——一个更大的城市,去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梦。

凉州高棋突然离兰州的消息证实后,兰州棋界无不叹息。真个是云中神龙,忽隐忽现,雷电过后,匿身不见。

棋界人士叹息不说,惟独一人叫苦不迭,你道是谁?原来竟是妙手神医于三爷。

欲知原委,下文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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