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子

他和小雨认识很久了，却一直若即若离，不太像恋人。小雨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漂亮文静，从不张扬，这一点有些像他的母亲。他6岁时父亲去世。母亲没有再嫁，孤身一人把他带大，给了他世上最伟大的母爱。而那种爱，是那样静默。

他还没有领小雨回去过，并非怕母亲不满意，母亲是那样温和可亲。原因在小雨，她从没有让他对爱有过太多的激情，她太安静了，甚至连自己的见解都没有，只有顺从。他有时觉得爱不该是这个样子，却又说不出口。

知道小雨生病已是好几天以后，她出院的时候才打电话告诉他。

他开了车去接小雨，因为匆忙，他什么都没有带，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病后的小雨看起来苍白羸弱，他握着小雨纤细的手，忽然有些心疼。他记起小时候有一次发烧，母亲千方百计买了一条鱼做汤给他喝，他身体很快复原。那种鱼叫黑鱼。

于是他开车带她去了餐馆，可是走了很多家都没有找到那种鱼，也许这个季节根本就捉不到黑鱼。他有些失望，却还是走进了那条食街中最后一家餐馆。一个服务生带他到一个蓄满水的玻璃缸前，他惊喜地看到了一条黑色的有暗斑的鱼正慢慢游着。也许有两斤重。

真可惜，他想，它不知道是末日了。

厨房的大师傅熟练地捞起鱼抓在手里，对他说：“这种鱼不能用力杀，要摔死后做出来才好吃，大补呢!”他边说边把鱼举过头顶。

“不要!”站在他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雨忽然叫起来，指尖一下掐疼了他的手臂。

他听到她又重复了一句：“不要摔死它。”

大师傅的手停在半空，那条鱼在他手中挣扎着。他们一起转过头看她，他从来没有听她这样说过“不”。

“把它买回去吧!”她低低地乞求，“好不好?”

他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点了点头。

说了很多好话付了双倍的钱才买下那条鱼，餐馆里没有卖鱼的规矩。那条鱼被装在盛了水的大食品袋里，递到他手中。“回去做吧!”他说，“妈就会做。”

“不!”她摇头，“不要杀了它。”

他有些奇怪，一条鱼而已，平时她也不是这个样子。

小雨用两只手吃力地拎过那只袋子。在车上，小雨慢慢告诉他：“小时候，听外婆讲过一种鱼的故事。有种鱼在产下小鱼后眼睛会暂时性地失明，找不到吃的东西，这时，它产下的小鱼就成群地游进它的口中，等到它能够看得见时，它的鱼宝宝也所剩无几了。就是这种鱼，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孝鱼。咱们放了它吧!”

城里没有河，离开城市很远才看到一条宽宽的河，站在桥上，可以听到水流的声音。小雨把袋子张开，那条鱼摇着尾巴顺水而下。因为吃力。小雨的额上有细细的汗珠。

回去的途中，他伸出右手握住小雨纤小的手，很认真地说：“过些天，等你身体康复了，咱们结婚吧!”

(郑慧、韦志彪摘自2000年3月21日《家庭主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