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梦

一

李满香出生在湖北省汉水河畔柳林镇李场村一个贫寒的农家里。她10岁那年，一场大火不仅无情地吞噬了她家的房屋财产，而且夺去了她母亲的生命。从此，她和父亲李金川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1984年，年满15岁的李满香到柳林镇学裁缝，她心灵手巧，很快掌握了裁缝手艺，深得师傅喜欢。

那年端午节的晚上，李满香帮师傅加班做衣服后回家，突然从路边的茅草中跳出一个男人，用布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她拼命反抗，但最终还是被歹徒牢牢地摁在地上……

歹徒逃跑后，李满香捡起从歹徒手上抓下的“宝石花”牌手表，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扑到父亲怀里放声大哭。李金川问明原因后，差点晕厥过去。女儿不明不白地叫人糟蹋了，咋对得起她死去的娘啊!李金川气得肝胆俱裂，牙齿咬得格格响。

“我要到派出所报案!”李满香满眼噙泪，咬着嘴唇说。“别、别、别，这关系到女人的名声，爹自有办法。”李金川说。

从此，李金川在做小买卖时经常拿着“宝石花”手表向过路人询问：你认识这手表是谁的吗?许多人摇头不知，说：这块表，分针都没了，值不了几个钱，兴许是别人扔的，你还是找人修理修理留着自己用吧!李金川仍执拗地寻找着这块手表的主人。一天有人对他说这块手表蛮像咱村王建国的。听此，李金川似乎明白了一切。原来去年栽秧时他和王建国两家因为争水打过架，准是他伺机报复，糟蹋满香的!李金川越想越气，第二天找到王建国，冷冷地问：“这是你的手表吗?”王建国接过手表辨认了一下，没好气地答：“是我的咋了?”李金川面色阴冷地说：你可要认准哟!王建国答：这手表我都带八年了，还会有错!李金川又问：端午节那天你是否去过柳林村?王建国说：去过，在我姑妈家吃过晚饭回来!说罢，王建国很是生气地问：“你问我这些干什么?难道还想讹我的钱不成?”李金川脸色青紫，凶神恶煞地骂道：“婊子养的!你还装蒜?让我来告诉你吧!”说罢，李金川从怀里掏出杀猪刀，朝王建国前胸捅去。随后，李金川又用杀猪刀往自己胸口捅去……

人们只知道他们两家打过架，却猜不透善良憨厚的李金川为什么要突然杀死王建国。就连公安机关查了几个月也没查清楚。

只有李满香从死去的父亲紧握的手中取出那块手表后，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自尽。

爹死了，仇报了，李满香在沉默、孤独中长大了。

二

1990年11月18日，李满香经人介绍和柳林镇柳林村四组张春河结为夫妻。

新婚之夜，张春河发现满香不是处女，就疑惑地问是怎么回事。满香心虚，便把她15岁那年被人强奸的遭遇说给丈夫听，希望能得到他的同情谅解。没想到张春河听后，狠狠地打了她一顿，然后揪着自己的头发放声大哭。这时，李满香才真正知道了女人“贞操”的珍贵。

从此，本该幸福的家庭就没有安宁过。张春河这时的心态，颇像老农民逛妓院，花的是血汗钱心里疼，就得拼命在三陪小姐身上捞回来，免得亏得慌。

李满香有苦无处诉，只能含泪忍受着，时间一长，她反觉得接受这种惩罚是一种解脱，似乎只有这样才对得住丈夫。

1991年12月28日，李满香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张松。至此丈夫没有再粗暴地虐待她了，可丈夫却染上了赌博恶习，不到半年，便把儿子满月收的5000元礼金全部输光，还欠3000元的赌债。

1992年3月14日，张春河回到家，天已亮了。他一反常态，担水浇菜，烧火做饭样样干，李满香有点受宠若惊。晚上，上弦月把淡淡的清辉洒在了床头，张春河猛然间换上了一副乞怜的面孔哀求道：“满香，你救救我吧！”说着，哆哆嗦嗦走到了床边，给她跪了下来。

心窝一热，李满香忙拉起丈夫，温存地说：“只要你改邪归正，我都依!”张春河哭着脸说：“都怪我不争气，赌博输了一万元，就是累死咱俩也还不清啊!”“你欠谁的钱?”李满香吃惊地问。“村西王家泉的。”见妻子一脸惊恐，他忙说：“别急，只要你出面，可以一笔勾销!”“我怎么出面?”李满香瞪大了眼睛。“明晚，你陪他……睡……一夜。”愤怒、羞辱把李满香的心拧成了一团乱麻，她骂丈夫：“你还配做男人吗?”张春河吼道：“你以为你是金枝玉叶么?人家睡你一晚就是一万元，要知道找一个三陪小姐一晚才一百元!”“给钱再多我也不干这事!”李满香铿锵地回答。

听此，恼羞成怒的张春河恶狠狠地扑向妻子。李满香见势不妙，急忙冲出屋子，朝镇派出所赶去……

派出所接到李满香的报案后，当晚出动警员，把王家泉、张春河和其他赌博犯一一拘留。

三

张春河经派出所批评教育、罚款放回家后，像换了个人似的，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到陕西贩运苹果，到山东寿光贩运大葱，什么赚钱干什么。可这时，不幸的事却发生了。1994年4月14日，张春河在县城被一辆小四轮农用车撞倒，一眨眼功夫，张春河就倒在血泊之中。

李满香发疯似地跑到县医院，捏着丈夫空荡荡的裤管，泪雨滂沱。

因肇事司机没有办理保险，家里早已负债累累，他在借债支付张春河大部分医药费后已不能继续赔了。

张春河住院花去了一万多元，李满香不得不让丈夫伤势基本痊愈后出院。

看着丈夫残缺的肢体，李满香万念俱灰，只能整日以泪洗面。

可是不幸总是伴随着不幸的人，张春河回家不到两个月，儿子张松突然得了急性肝炎，李满香心急如焚，给丈夫治病，欠一屁股债，哪里借钱给儿子治病呢?这时，王家泉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从兜里掏出8000元钱递给了李满香。

她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猛然间他发现自己的手被王家泉紧紧握着，不由得满脸绯红，她未抽出手，慢慢低下了头。小张松的病治好后，王家泉又找车到医院接李满香母子回家。

到了家，李满香抱着儿子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擦干了泪，对着王家泉说：“泉哥，你和春河赌博，我到派出所报案，你恨我吗?”王家泉望着李满香深情地说：“都怪我不好，不该和春河开那种玩笑。”一席话说得李满香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赶紧让儿子给他磕了三个头，认他为干爹。

王家泉比李满香大七岁，个子不高不矮，白胖胖的圆脸，下巴胡须经常刮得溜光。他一说话先笑，外人送号“笑面虎”。他不但会做生意赚钱，还爱玩女人。他先后娶了两个老婆，第一个死了，第二个离了。

李满香年轻貌美犹如磁石一般吸引了他。如今春河瘫痪在床，满香缺钱，他更加频繁地往来张春河家，还拿出一万元钱让满香办起了一个小商店。从此李满香不再往外奔波，坐在家里便可挣钱了。

1996年6月的一个夜晚，张春河望着从窗外爬进房来的月光，难以入眠。

蓦然，他听到妻子的房里有响动，声音虽然是那样的细小，但他听得十分真切。他拄了木拐，格外小心地摸到妻子的套间里，借着月光看见王家泉和妻子赤身裸体地搂在一起。

张春河高高地举起木拐，使劲朝王家泉头上打下去。“啊呀———!”王家泉一声惨叫，双手捂住冒血的头，落荒而逃。

张春河连病带气，没出三个月便气断身亡。

四

安葬了丈夫，李满香坐在床上凝视着丈夫的遗像落泪，王家泉又来到她的家里。他一进门便提出和她干那事，李满香说：“你要敢这样，我就去派出所告你!”王家泉“扑通”跪在李满香的面前说：“满香，我是真心地喜欢你，才这样做的，为了你，我舍得花钱，舍得卖力!有了你，我从没再玩过别的女人。”李满香思忖：王家泉说的倒是实话，自从她俩好上后，很少听到他的风流韵事了。平心而论，王家泉除了爱玩女人这桩毛病外，心肠还不坏。

李满香心软了，边擦泪边搀起了王家泉。

王家泉对李满香说：“现在我正式向你求婚。为了你，我倾尽了所有的积蓄，你若不接受我的求婚，我就一无所有了。”一席话，说得李满香泪水涟涟，她倒在王家泉怀中，哽咽着：“我无什么报答你，我只有这样了……”1999年8月18日，他俩在人们的闲言碎语中到镇政府去领了结婚证。

一天深夜，王家泉和李满香讲起了各自的身世。李满香含泪说起15岁那年被人强奸的事，王家泉听后嘿嘿一笑。满香问：“你笑什么?”王家泉得意洋洋地说：“你没想到吧，当年就是我给你开的苞……”李满香惊愕地瞪大眼睛：“当年是你强奸了我?”王家泉神采飞扬地回忆道：“是的。那天晚上表弟王建国在我家喝多了，我去送他，回来的路上我在草丛里拉屎，看你过来，就起了心思，把你干了。”李满香又问：“那手表不是你的?”那是王建国的坏表，让我修的，我顺便戴在了手上，没想到让你抓掉了。

听此，李满香惊呆了!天哪!她怎么没想到，心中的恩人、丈夫竟是强暴她的歹徒，竟是让父亲和王建国为之丧命的仇人!第二天，李满香来到王建国的坟前，摆上贡果，烧上冥币说：“建国哥，你是冤死的，你是替你表哥死的呀!”回家的路上，李满香想了许多许多，想来想去，她决定让法律给自己，给死者，给王家泉一个公道!目前，柳村镇人民法庭已将王家泉收审。李满香对法官说：“不管判王家泉多少刑，我还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