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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离爱很近

2000-11-05

现代家庭 2000年1期
关键词:山口茶室项链

马 加

漂亮的薛芸嫁给了比她大6岁的山口平吉。

喜日那天,平吉的父母专程从东京赶到上海。其母温柔谦和,笑容满面;其父肃立在旁,一脸凝重。两人身袭和服,顿使这隆重而又热闹的场面平添了一份异国风情。婚礼进行曲满载着祝福在空中回荡,一对新人相携款款而出。尽管平吉站在肤凝脂面如桃花的新娘身边一脸的严肃,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他由内心溢出来的得意。一个跨国婚姻就在这承载了盛情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萧,没有来,这是薛芸意料之中的事,但在整个的婚礼进程中,她总不自觉地要朝门口张望,似乎还想觅到他的身影。

这个令薛芸心中一直牵挂的人,此时正在和一大帮酒友们酣畅痛饮,他的怀里揣着一张有点起皱的请柬。

一个星期前的下午,萧接到薛芸的电话。一个小时后他们相约在那个常去的茶室见面。

茶室的光略微暗了点儿,薛芸点了一壶可供两人用的茉莉花茶。

“知道吗,有朋友帮我介绍了一个日本人。”说这话时薛芸昼显得很平静。

“怎么,你要去日本留学吗?”萧看上去没有薛芸想象中那么惊讶,也没有不舍的表情。

“不是,是结婚的那种。”薛芸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

茶室的人不多,谈不上喧闹,面对面说话应该可以听得见。萧的失态多少有点让薛芸窃喜。她的脸上浮现一丝轻微的不易觉察的悦意。

“我朋友帮我找了个小日本,如果可以的话,结婚之后我便去日本定居了。”

“是么,……那就是说我们以后很小有机会再在一起喝茶聊天了。”差不多只一瞬间,萧又恢复了常态,“巧了,我今天带了一样东西给你,”萧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长长的宝蓝丝绒盒,“一个哥儿们从国外带了这么个玩意儿给我,以为我有了女朋友,八家没有一撇的事。我借花献佛,给你了,权当你的结婚礼物。”

薛芸打开一看,是一根铂金项链。“那哪儿成啊,这么贵重的礼,我承受不起,你快收起来吧。”

“除了你,我能送谁呢?”萧暖昧地望了一眼薛芸,这一眼看得薛芸有些激动,她几乎怀疑他是故作潇洒,而这项链是他自己买来送给她的。他干嘛买项链呢?是不是为了向我求婚?

“其实,我在考虑……”说到这儿,薛芸故意停了下来,她在给萧一个表白的机会。

萧沉默了很久,即便开口也只说了一些类似长者般语重心长的叮咛,薛芸没有听到要听的话。

两天后,他接到了薛芸寄来的婚柬。

认识薛芸的时候,萧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倾诉伙伴,一直把她视为红颜知己,从没想过把两人的关系推向感情的风口浪尖。萧心目中的女孩不一定漂亮,但必须有活力和激情。薛芸太沉稳、太成熟,不是萧所寻觅的那种类型的女孩。对薛芸他更多的是兄长般的情义。随着时间的渐久渐长,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喜欢看到和听到薛芸,他已被她的落落大方和楚楚动人深深吸引。一种想和薛芸亲近的感觉萌动于心。仅仅一个闪念,他已经欲罢不能了。

那天下午,薛芸约他和午茶,他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冲动。

他来到老凤翔银楼精心挑选了一根铂金项链,仔细地收好,他要带着它向薛芸表露心迹。就在今天。

谁知,当他准备好,下决定的时候,薛芸却告诉他要嫁人了。那一瞬间,他的情感一片空白。

此情可待成追忆。窗外如钩明月孤伶伶地悬挂在夜空,薛芸骤然有了一种空寂落寞的感觉,刚才还挺喧闹热烈的舞台转眼散了场,舞台上不再有来来往往的配角帮衬,有的只是两个人的对白。薛芸身披睡袍,临窗而坐,默默看着床上那张正酣睡的脸,这个她并不熟识的人从今以后将与她共度此生。薛芸的脸上不着一丝幸福的痕迹,当她把自己当赌注压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没有资格说感情了。

薛芸出身在一个并不富有的家庭,有一个身患哮喘的傻妹妹,父母在左邻右舍的躲避与白眼中茹苦含辛地将姐妹俩拉扯大,从很小的时候起母亲就对薛芸说,好好上学,好好用功,将来嫁个好男人,家里就靠你了。懵懵的薛芸虽然不知道嫁个好男人是怎么回事,但好好读书的话却听了进去。从小学到大学,她的成绩一直是师长引以为豪的模本。

凭着一张较好的容貌和一口流利的日语薛芸毕业后进了家日资企业。不菲的薪水让父母为之欣慰,多年以后总算有了苦尽甘来的感觉。然后好景不长,外商撤回了对中国的投资,关门大吉。

薛芸是在觅第二份工作的时候认识萧。由此陷入了一种似是而非的情感旋涡中。只是萧先生的关怀从不越雷池一步,而薛芸的仰幕更为矜持。两个人就在这样的轻纱维幕间诉说着离爱情很近的话。

和萧的交往薛芸没有跟父母谈起,因为她不能肯定她和萧的关系是否可以变成厮守一生的那一种,在这种不要判定中也包括萧能否接受她的家。有次,她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假若有那一天你遇上了你爱的人,你会接受她那个贫破的家,接受那个有些痴呆的妹妹吗?”萧沉吟了一会儿说:“这要看我爱她爱到什么程度。”什么样的程度才能让萧不顾存在的现实,一任坐拥爱情,对此她无法测度,加上萧的若即若离,她不想让自己在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时候就情不自禁了,所以,她谈谈地应声道:“这倒也是。”自那以后与其说她隐藏住了情感,不如说是看守住了自尊。

如果不是妹妹的一场大病几乎使薛芸一家倾家荡产,也许她至今都不会意识到可以用美丽换取令众人艳羡的生活。望着傻妹妹面庞重现的红润及那痴呆无意识的傻笑,望着父母早白的双鬓,凄楚的目光,和在他们这种年龄不该有的憔悴,薛芸真正体会到了心酸的滋味、凄楚的目光和在他们这种年龄不该有的憔悴,薛芸真正体会到了心酸的滋味,也真正明白了幼时母亲对自己说的嫁个好男人的意蕴。当地一个远嫁日本的女朋友无意间开玩笑似的问她想不想嫁到日本和她做伴时,她很认真地说,好哇,你能帮我找一个吗?

据说山口见到薛芸的照片时就已经兴奋得恨不能立时三刻飞往上海了,几次通话之后,则更怕夜长梦,不多久便有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山口长着一张标准的日本人的脸,谈不上英俊说不上帅气,只有一脸的憨态可鞠,在薛芸眼里,漂亮与丑陋、激情与浪漫对她而言现在都不重要了,她感兴趣的是山口的身份,想到的是自身可能的变化,以及以后的种种。但要决定嫁给山口的时候,她有些踌躇了,确切地说是放不下。

就在薛芸做决定的前一天,她踌躇万分。不过见过萧之后她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两个离爱情很近的人终于没能走到一起。

薛芸成了山口芸子。

一年后,她成了一个小女孩的妈妈。母亲借机去了日本探望女儿。3个月后,母亲兴高采烈地带了一大摞照片回来,街坊们亲友们几乎个个知道薛芸现在的生活是多久得富裕舒适:气派的住房、浓密的草坪、宽阔的泳池。清贫了一辈子的父母总算有了值得骄傲炫耀的资本。

又过了两年,薛芸凭借着平吉的慷慨,在市中心为父母购置了一套公寓。一家人靠着薛芸摆脱了许多年来的晦暗困乏的境地,目触到的不再是冷眼和鄙视,伴随富足而来的扬眉吐气时不时地流露在他们的眉宇间。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切是她放弃了女人视为生活的爱情换来的。个中滋味只有薛芸独自品尝。薛芸很感激平吉对她的这份痴情,很感激他帮她完成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心愿,可是她清楚自己从没有真正喜欢过平吉,为此她既矛盾又痛苦,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活泼可爱的一双儿女,有如两股清澈的甘泉温润了薛芸干涩的心田,使她麻木了近乎枯竭的情感,全身心地把所有的爱都投放到两上孩子身上。

有一年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国探亲,辞别故里那么久,平添了许多感叹。呆了很长一段日子,大部分的亲朋好友她都礼仪性的会过了,而她真正想见的恐怕只有萧了。她犹豫了很长时间,一直举棋不定是否有见面的必要。出于对曾经有过的那么一段朦胧情愫的怀恋,出于对现今萧的生活的探究,她终于拨通了萧的电话。

还是在几年前的那个茶室里,萧显得更成熟了,而薛芸的少妇风韵同样令他心动。薛芸询及萧的生活,萧说他还是孤家寡人,过着自由寂寞的日子。为什么不结婚?曾经有一个想要她做自己老婆的女人,最后成别人的妻子,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薛芸说那你应该在她成为别人妻子的前头告诉她。萧说太晚了,当他决定娶她的时候,她差不多已经要嫁东洋鬼子了。薛芸沉默了,她明白萧指的是谁了,她想起那天下午,想起那份贵重的礼物。望着萧,薛芸的眼里闪着些许哀怨。如果你对她说别走,嫁给我,也许事情就有了转机。萧,问她肯吗?薛芸道,你没问你怎么知道?

萧愣愣地瞧着薛芸,恍然之间有种追悔的表情。此时的薛芸五脏六腑感觉到的全是光阴荏苒、覆水难收的隐痛。她佯说空气闷热,顺手解下围在颈上的小丝巾,萧看到了她纤柔的颈上的那一条铂金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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