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华

黎明前的黑暗

1950年，琼州海峡上空乌云密布，被人民解放军打得溃不成军的国民党反动派，不甘心在内地的失败，妄图将海南岛变成第二个台湾。

为了加强海南岛的防御，蒋介石撤销了海南警备司令部，另行成立了海南防卫总司令部，由死心塌地追随蒋介石的一级上将薛岳取代“岭南王”陈济棠，统一指挥海南岛上的国民党陆海空军。从内地逃到海南岛的国民党残兵败将，加上原驻蒋军，共10多万人，在50艘军舰和30多架飞机的配合下，构成了以薛岳的名字命名的“伯陵防线”，妄图以海据险，长期固守，与金门、马祖等东南沿海岛屿互为犄角，构成一道防卫台湾的海上屏障。幻想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以海南岛作为“反攻大陆”的一个跳板，卷土重来。从早到晚，敌机在琼州海峡和雷州半岛上空盘旋轰炸，敌舰在海上横冲直撞。黑暗和恐怖笼罩着海南岛，笼罩着琼州海峡。黑暗中的海南岛，期盼着黎明的曙光。

首渡成功

1949年底，随着两广战役的胜利结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四十军、第四十三军一路摧枯拉朽，锐不可挡，前锋直指琼州海峡。

一支由四野组成的渡海作战团，由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政委赖传珠、第一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洪学智等统一指挥。1950年1月中旬，中央军委要求两军几个月内装置几百艘大机帆船，一次能载运两万人，并有一个军的指挥所随同登陆，独立作战，争取春夏之交解放海南岛。

1950年2月，十五兵团指示：四十军、四十三军在大规模强渡前，各以一个营的兵力先期潜渡上岛，捣入敌人心脏，接应我主力部队大规模强渡登陆。

3月5日晚，四十军三五二团一营在雷州半岛灯楼角起渡，教导员张仲先率领基准船，于6日下午两点钟左右靠近白马井和排浦登陆点海岸一线，敌人以数营的兵力在排浦一带占据阵地，并在空军的配合下，以猛烈的火力，阻我渡海先锋营登陆。教导员张仲先直立一号船尾，指挥船头上的六O炮、重机枪猛烈还击。看着离海岸只有二百多米，他带头跳入海中，战士们也相继下海。敌人的炮火从海上、空中和岸上直往海上排，涉水部队被烟浪所淹没。但官兵们没有退缩，他们冒着炮火，边还击边直扑海滩。敌人招架不住，开始溃散，登陆部队乘势突入敌人的阵地。

3月10日，四十三军又以一个营的兵力强渡成功。3月底，四十军和四十三军又分别组成一个加强团，第二批渡海登陆成功。这两个加强团进入海南岛后，像两把利剑刺入敌人的心脏。

大军强渡

4月16日黄昏，在雷州半岛的最南端，大大小小340多艘战船，沿着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密密麻麻排在一起，肃立着四十军与四十三军的25700多名官兵。他们将在没有飞机掩护、没有兵舰护航的条件下，去创造一场让世界为之震撼的木船打兵舰的神奇神话。

19时30分，大军强渡海峡解放海南岛的战役打响。敌人凭借海、空军的优势，妄图阻挡我军渡海。在此之前，敌人先后从珠江口、台湾调集20余艘舰艇至海南岛，使舰队实力增加到50艘。

20时左右，四十军渡海部队的船只航行至海峡中途时，左前方突然有数只敌舰向我帆船冲来，并疯狂地向我开炮。“坚决向敌舰还击!”四十军护航“炮舰”同时开火，对敌先头舰形成交叉火力，打得敌人狼狈后退。

四十三军护航舰队由前卫营三八三团二营组成，全队由5只船组成，其中2只机帆船、3只木帆船。护航船队在主力船队前方1200米处前进，任务是掩护主力船队。船到琼州海峡中流时，只见黑暗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两团火球，借着火光，官兵们一下子看到了左前方敌舰的轮廓。敌舰共3艘，正向我主力船队扑来。队长刘安元当机立断，命令护航队扇形散开，向敌舰靠拢，先敌开火。敌舰还没观察清楚，护航队就开火了，3艘敌舰立即陷入我军的火网包围之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向东逃去。这时，主力船队已安全到达海峡的中流。可是，过了20分钟，3艘敌舰又从主力船队的侧面——东面冲了过来。敌人这一次不打照明弹了，而是向我主力船队猛烈开火。恰在这时，东北风停息了，木船在大海里随波漂荡，速度慢了下来，敌舰见此，炮弹接二连三地打在护航队周围，岌岌可危。刘安元见此，迅速指挥将5条船摆成半圆形，一齐向敌舰开火，敌我双方在大海上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当离敌舰只剩200米时，刘安元命令船员们准备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冲上去炸毁敌舰。狡猾而怕死的敌人吓得加足马力，后退了近千米，眼巴巴地看着我主力船队浩浩荡荡南去。

摧毁“伯陵防线”

薛岳，字伯陵，他以自己的字把海南岛的防御吹嘘为“伯陵防线”。

五三七团五连的战船在飞快地前进，他们和左翼前卫团的船队并肩前进。突然，一排副万守叶指着前方大喊：“连长，前面有火光!”船上所有的眼睛向他指的方向看去。“临高角!临高角!”船工们叫了起来。敌人开火了。“打!”随着连长郑广智的一声令下，船头顿时喷射出条条火龙，向岸上飞去。

离海岸还有百十米远，连长就带头跳进水中，向岸上泅去。登上沙滩，战士们便似猛虎下山，哪里有火光，就往哪里扑。这时，敌人打了一串照明弹，漆黑的夜空就像白昼一样，海滩上的地堡、壕沟、铁丝网清清楚楚地出现了，部队被敌人的火力压在铁丝网下，不能动了。

“扫除地雷，斩断铁丝网!”连长大声命令。战士们扫除了地雷、剪开了铁丝网，第一道防线被突破了。敌人的照明弹炸了，海滩上黑呼呼的。突然，敌人的两个地堡阻挡了部队前进的道路。万守叶带领十多个战士猫腰向地堡跑去。一会儿，随着两声巨响，两个小地堡被掀上了天。

部队向纵深进发，这时敌人一挺重机枪正向我军疯狂扫射。有的战士冲上去，倒下了……冲锋一次又一次失败了。沙滩上的部队全被阻，伤亡不断增加。千钧一发之际，万守叶突然蹦起，手持拧开盖的两枚手榴弹，扑向暗堡。“嘟嘟嘟……”一串子弹射向英雄的胸膛，但他没有倒下，毅然用身子堵住枪眼。“轰!轰!”两颗手榴弹在敌人暗堡上爆炸。这时，三班副陈明栋趁机滚过去爬上了暗堡顶，大喊：“再不缴枪，老子就开火!”敌机枪瞬时哑然，胜利的道路被打开了。17日拂晓，三八二团三营七连、九连和一营在玉包港登陆。敌人派了一个加强营在这里固守。三营教导员刘梅村发现对面海滩上耸着一个高约八九米的小高地，敌人在小高地周围修筑了很多地堡。刘梅村带着三营顺海岸迂回到敌人火力较弱的小高地东侧，他把主攻任务交给了九连。九连连长刘仁绪派出爆破组，炸掉了敌人四个地堡。其它地堡的敌人见我军攻势猛烈，纷纷缴枪投降。这时，我后继部队陆续登陆，玉包港完全被我控制，敌加强营全部被歼。

琼岛逐鹿

我军突破澄迈、临高一带防线，大举登陆，并且击溃了守敌西部地区的主力部队六十四军，顿时将薛岳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面急电台湾派兵增援，一面气急败坏地调兵遣将。

4月20日晨，我四十三军一二八师进到黄竹地区，与乘汽车增援之敌一个团遭遇，一二八师迅速将敌包围，并分兵包围美亭之敌，随即发起强攻。美亭、黄竹的敌人得到飞机的增援，拼死抵抗。薛岳见解放军攻势凌厉，便一面令黄竹、美亭地区的六十二军一五二师迅速对我包围美亭、黄竹的部队实行反包围，同时还令驻扎在海口的敌六十二军一五一师、一五三师、步兵教导师和从福山逃出来的暂编十三师共5万之众，分东西两路，迅速向黄竹、美亭增援。我军大部远在百里之外的临高、美亭一带，兵力仅仅1万来人。我军面临着一场恶战的考验!21日，我军在海澄公路的咽喉——“风门岭”设下一个连的兵力，阻击敌援兵。

上午9时，敌人一个前卫排被我军消灭之后，恼羞成怒，对我军发起疯狂的进攻。敌人先是从东北两个方向向风门岭开炮，然后便用一个营的兵力，发动第一次冲锋，被我英勇的一连突然迸发的火力打了下去。敌人不甘心，出动飞机配合炮兵，向风门岭发起疯狂轰炸、扫射，接着又发动起第二次冲锋。我军当即还以颜色，再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敌人又发起新一轮轰炸、冲锋，风门岭上，大石头被炸成了小石头，小石头又被炸成粉末，红色的土地被熏成了黑色，小刀一样锋利的弹片布满山头，我三八一团一连的官兵却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阵地上，寸土不让。一个个战士倒下来，下午5时，全连排以上干部全部伤亡，八班长赵国林便将阵地上17个人重新分工，敌人的几次冲锋又被打退了。

正当一连在风门岭浴血阻击敌援兵之际，背后一二十里处的黄竹、美亭，敌我双方也正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我四十军渡海先锋营和三八二团二营先期与敌遭遇。敌以一个师外加一个团的兵力，利用重重叠叠的工事，阻止我军前进，我军的伤亡越来越大。

敌人又从澄迈调来了两个团的兵力，企图救出黄竹、美亭之敌，10多架飞机集中火力向美亭西南我军占领的岑岭山阵地进行猛烈攻击。我坚守岑岭山阵地的一二八师三八二团四连伤亡百余人，阵地失守。我三八二团整个部队被新来的敌人包围起来，我军处于两面夹击、腹背受敌的境地，形势十分严峻。一二八师迅速调整部署，决定由三八二团二营担任主攻，向内攻，首先歼灭黄竹包围之敌，另外一部分兵力向外顶住敌人援兵，打破反包围。三八二团也重新调整部署，令三营集中力量攻打黄竹。

战斗正酣，在临高角登陆的我军四十军赶来增援，一一九师和一一八师由澄迈向美亭攻击前进，对美亭之敌形成钳形夹击，以消灭敌人主力，解四十三军之围。21日下午，四十军主力进至美亭地区后，立即从东西南侧，迅速包围、侧击敌人，迫使敌人两面作战，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敌我双方形成包围、反包围，展开肉搏战。

炮声震撼山岭，鲜血浸染大地。我四十军三五三团向群番岭敌六十二军指挥所和薛岳警卫团发起猛烈攻击，经反复多次争夺，敌方伤亡惨重，尸横遍野。我三五三团一个营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排以上干部大部分伤亡。22日，我四十军、四十三军密切配合，全线出击，在美亭、白莲地区，彻底打垮了敌六十二军一五一师及三十二军二五二师，向海南岛首府海口推进，展开追击。

海南守敌薛岳见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为了避免全军覆灭，他一方面给台湾拍去急电，要求赶快派军舰于26日前赶到海南岛南端的榆林港和西部的北黎、八所港，接部队去台湾，一方面命令他的所有部队全线撤退。他自己则在22日抢先登上飞机逃往台湾。

23日8时，四十军和四十三军先头部队同时进抵海口市。海口市的上空，升起了鲜艳的五星红旗。随后，兵团估计到敌人撤守琼南各港口企图由海上逃跑。为了追击逃敌，兵团除留四十三军一二七师主力于海口守备外，随令其余部队分三路向榆林、三亚、陵水、北黎等地猛追，断敌退路。我东路四十三军一二八师在琼纵三总一团配合下，于塔市接受敌六十二军一六三师四八九团团长李荣等一千多官兵投降；24日，解放文昌县城。

25日7时，四十军的先头追击部队一一九师师长率领主力经定安尾追逃敌至黄竹市，居高临下对敌发起进攻，取得了俘敌中将副军长兼一五一师师长罗懋勋以下800余人。27日，我东路追击部队追到万宁县。占据东山岭的敌三十二军第二六六师，正在掩护残部由乌场港登军舰准备逃台湾，忽闻炮声隆隆，枪声大作，他们吓破了胆，连滚带爬从东山岭逃下来，争先上舰。我军先头部队越来越近，敌舰仓皇起锚，落海淹死者2000多人。我军俘获敌军千余人。万宁县城得到解放。

28日24时，东路追击部队到达陵水县，得知敌人正在陵水的新村港集结登船，当即直扑该港，港上的敌军大部分当了俘虏。接着，部队由新村港向三亚前进。30日抵近榆林，迫敌节节败退，我军迅速攻占了榆林港。与此同时，三五六团翻越狗岭南侧山地，向三亚进击。八连的尖刀排刚跨过三亚木桥，敌人就在桥南的制高点发射炮火，密集的炮火封锁住我军前进的道路。三五六团二营于是绕道前进，占领三亚机场。与我相持的三亚木桥制高点上的敌人，直到下午才发觉被我包围，走投无路，便流窜到三亚港，我军跟踪追击，直达三亚港。此时，三亚港上乱成一团，争先登船的国民党军把那些舰只挤得人山人海。我军发起猛烈的进攻，下午4时左右拿下三亚港。一二八师也同时占领了三亚，歼灭了鹿回头之敌。

至此，海南战役胜利结束，在整个战役中，我军击毙、俘虏国民党官兵共33148名，我军伤亡官兵4614名。△

(原载《海口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