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我们中国人从来都讲饮食男女，饮食与男女从来都是差不多的。婚前的恋爱是开胃菜，婚后的恋爱是饭后甜点、水果、冰激淋之类，偶然有些荡人心魄的那是醇酒美人。婚姻是我们苦心经营的，最需要时间和耐力的，那就是一锅内容丰富的，需要文火细炖的汤。汤在传统中国人的餐桌上是热炒之后的归结，是品尝饭后甜点的前奏，这锅汤是最见饮食人生质量的。

圈子里的两个朋友结婚了，两人性格差异很大，就像是新疆手抓羊肉配绍兴女儿红，据说这种差异正是婚姻成功的保证，优势互补嘛。不久，有朋自远方来，照例大家同聚一堂，男男女女，饮食一番。席间，手抓羊肉和女儿红频频向老友们举杯，说一定要干掉，不干是看不起我们!来，喝!友情难得呀!说得大家心里发烫，手抓羊肉不改其味，女儿红也渐渐变成高粱大曲了。酒足饭饱，临近埋单，手抓羊肉站了起来，按道理这顿饭该我请……不用不用，不用客气……但是苹果刚刚扒分，这顿饭该她请……对对，该她请。女儿红夫唱妇随。羊肉汤里的黄酒放多了吧，苹果指着一盆肉汤。

我们常常称赞汤的味道好，火腿、鸡、笋等的鲜味都炖出来了，汤的确味道不错，鲜美可口，可汤里的原料却如嚼木渣，原味尽失。婚姻往往如此，多年慢慢熬下来，婚前两个个性鲜明的人往往变得暧昧模糊，连两张脸都几乎难分彼此，这被恭为"夫妻相"。婚姻往往成就的是一种共性。这跟中国人无论对待饮食男女，都讲究调和有关。一调一和是最大的学问。

又有一次，朋友在电话那头兴冲冲地说，"杨过"和"小龙女"离婚了!杨过和小龙女?我们班出了名的"天生一对"金童玉女，他们俩离婚确实是爆炸新闻。据说两人为了早上刷牙挤牙膏的事儿老吵，杨过喜欢从下往上一点儿一点儿挤，小龙女喜欢随便捏出一点儿，然后就离了。婚姻真是一锅难熬的汤，就连杨过和小龙女也会因为牙膏而离婚，可见好材配好料不一定能煮出好汤。

汤要讲君臣之道，需要姜、葱、蒜、茴香、八角、花椒、人参、当归、枸杞等诸多调料，什么汤配什么料是有讲究的，就像鸡汤不能放冬瓜。婚姻也是如此，有道是姻缘千里一线牵，谁跟谁过日子都是有讲究的，月老在脚脖子上拴着红线呢。所以有些错放在一个锅里的，越炖味道越差，实在难以下咽，最后只好倒掉，剩下的只是刷锅水。

汤有复杂有简单，但总归是汤，就像贾府花几十道工序吃的也是刘老老所谓的茄子。你可以用鲍鱼、人参、鱼翅、燕窝甚至更加昂贵、古怪的东西炖汤，显显身价，榨菜蛋汤虽然大众、平民，但也不失爽口、新鲜。婚姻可浓可淡，视个人口味而定。这锅汤，咸了加点水，淡了撒把盐，随你。

（插图/王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