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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毒蛇对话

2000-06-14○张衍

现代家庭 2000年3期
关键词:蛇头蝮蛇老徐

○张衍

人届中年的瞿莲珍热情而淳朴,爱笑却不善言辞。在她家的堂屋稍事休息后,拗不过我的急切催促,她带我来到了村边小河旁的养蛇场。从外观看,占地一亩的养蛇场跟农家养猪、养鸭的养殖场无甚两样,可推门进去的感觉截然不同,许是心理因素作怪,我全身的神经马上不由自主地抽紧了。

蛇场中间是一条狭窄的人行走道,两边用0.6米高的砖墙均衡隔开8个约80平方米的小间。每个间格里最醒目的是中央的凉棚,上覆草席和油布,棚下是两排倾斜成30度的草排,对称搭成一个三角形。一条水泥砌成的小水沟横亘场内,零零落落地还种了几棵矮小的柑桔树。

我换上高帮雨鞋,随着瞿莲珍的丈夫徐金龙一起翻墙进入蛇场。当老徐告诉我,每一隔间养有500多条毒蛇时,我怎么也不相信。老徐笑了笑,一伸手掀开了一个草排,哇,那才叫触目惊心呢:横躺的几个瓮口密密匝匝的蛇群看得人头皮发麻!老徐说,每只凉棚里各有40只瓮,每20只一排横放,口朝外底对底,这就是毒蛇们的“家”了。毒蛇一般昼伏夜出。早上9~10点必定会爬到空旷处晒太阳,因为是冷血动物,所以日温一旦超过20度,马上就会爬到阴凉处躲起来。有趣的是毒蛇还挺讲究卫生呢,任何食物只要一沾上污泥,它瞅也不会瞅上一眼。蛇喜群居,你缠我抱,相拥在一起,但如果窝里有同伴不幸“逝世”,所有的“好朋友”就会一轰而散。

在蛇棚中时间呆得一长,我的胆子也慢慢地大了起来。经过瞿莲珍和徐金龙的指导,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一条在泥地上蠕动的大蝮蛇,看准蛇头下的7寸部位,迅速伸手紧紧地提捏起来。原本以为会是那种阴冷滑腻的感觉,其实不然,触手极感粗糙,捏头掐尾地将蛇身拉直凑近一闻,腥臭扑鼻。再细细一看,蛇背是一种漂亮的回字形金黄色图案,黑纹衬底,非常精致;腹部泛白,像表链一样一环扣一环,这就是“蛇足”了;转过蛇头看端详,明显的扁平三角状,这是蛇有毒无毒的基本判别标准。过完捕蛇瘾后,我正想将蛇轻轻放下,不料老徐一声断喝:“且慢!”见我不解,他边比划边说:“蛇的骨节环环相连,因此蛇身极其柔软,别看它现在这么温顺,一有机会它就会给你颜色看。”一听这话,我刚刚有点“麻痹”的警惕性又提高起来,很做作地将蛇用力一扔,甩得远远的。老实巴交的老徐居然也开了句玩笑,“不过,也别这么夸张嘛。”问起当初怎么会起养蛇的念头,瞿莲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这里面还有个有趣的故事呢。1986年,瞿莲珍从女儿订阅的《少年报》上看到一篇小学生作文,讲他爸爸怎样与毒蛇打交道,毒蛇全身都是宝等等,心中不由一动,连忙唤来丈夫一同商量。虽然夫妇俩对如何养蛇一窍不通,但凭直觉,他们觉得这是一条致富的光明大道。第二天两人就冒冒失失地前去拜师学艺了。在屡遭拒绝之后,夫妇俩的诚心和执着终于感动了师傅。1987年,夫妻俩毅然辞去了镇办企业的工作,四处借贷办起了一个简陋的养蛇场,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创业的艰难和辛苦自不待言,但即使是最艰难的时候,夫妻俩也从未想过拆棚还耕。瞿莲珍说:“既然做了,好歹也要做好。再说毒蛇全身是宝,我就不信这条路会走不下去。”正是凭着这种朴素的直觉和坚定的信念,才使他们最终走向了成功。

刚从蛇场回来,就有村民拿来蛇出售。被单独关在一只绿色网兜里的是一条金黄色眼镜蛇。瞿莲珍说,一般的眼镜蛇都是黑色的,这种变体她也是养蛇10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见它圆圆的身子盘成一团好梦正酣,我恶作剧地用脚在它背上轻轻地踩了一下,那蛇身蓦然甩开,蛇头高昂,“丝丝”地吐着红信,三角形头部两边的气囊迅速变扁扩展,犹如一下子多了两个硕大的耳朵,头部背后的“眼镜”清晰可见,蛇身同时也变扁变粗。这狰狞之态,令毫无心理准备的我慌不迭地抽脚跳开。为了让我看得更仔细点,瞿莲珍吩咐徐金龙将蛇提到门前的打谷场上,把蛇放了出来。一到空地上,眼镜蛇马上半蜷起身子,头高高地竖着,一动不动地正视前方,双眼血红。蛇的视力极差,但其他感觉系统能指挥它向对手采取最佳的攻击姿态。老徐用竹竿在它尾部一扫,蛇以一种超常的快捷,迅速回过头去,准确地一口咬住竹竿。

面对如此充满杀气的对手,我油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征服欲望。看着我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瞿莲珍笑着用弯头钳夹住蛇头,然后千叮咛万嘱咐,才让我尝试捕捉剧毒蛇的乐趣。或许是过于紧张,我抓蛇时手的位置略靠下了一点,眼镜蛇的头居然转过了一半,骇得我双手死死攥住它的头尾。惊魂甫定后,抓过蛇身一嗅,腥味虽重却不臭,手感粗砺,类似麻布的感觉。翻过来看看蛇腹,一条条链甲状组织宽近半厘米,这么大的蛇“足”想必窜跑也快。

午后,我穿上白大褂,跟随瞿莲珍夫妇进入他们的那间小工作室,准备提取蛇毒。室内陈设很简单,比较显眼的是工作台上的两个形状古怪的瓶子,里面盛放着一块块黄色的晶体状东西。瞿莲珍说,这是干燥瓶和培养器,那些晶体就是制成的蛇毒,别小看这玩艺儿,一克的价钱远远超过黄金呢。

看着瞿莲珍抓蛇取毒,我的手又痒了起来,于是角色再一次转换。等我坐定,徐金龙从网兜夹出一条蝮蛇,我小心地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蛇头两边的毒囊,左手攥住蛇尾,将蛇头对准烧杯口,可那蛇成心跟我作对似的,居然不张嘴。瞿莲珍笑着说“你捏啊”,我才恍然,稍一用力,蛇口就张开约70度。我慢慢地将内弯的毒牙轻轻挂住杯口,两丝淡黄的涎液从毒牙里缓缓流出。成功了!瞿莲珍告诉我说,蝮蛇和眼镜蛇之所以危险性大,是因为它们的毒牙较长,而且靠近口腔前端,咬人后可以将毒液注得很深;火赤链蛇毒牙在口腔深处,因此咬了人也不易将毒素及时排出。一条蛇一年可取毒8次,时间为每年的5月20日始至11月初,其他时间基本上处于冬眠状态。

蛇毒一般经过10小时左右即可成晶体(有趣的是蝮蛇毒呈桔黄色,眼镜蛇毒却是纯净的乳白色),然后用玻璃瓶密封盛装,送到指定检验所检验纯度、含水量、生物毒性等,各项指标合格后才可送到用户单位。

蛇毒血清对胃癌、脑血栓、风湿性关节炎有很好的疗效。利用瞿莲珍的养蛇场提供的蛇毒,有关医院和科研单位已成功地研制出了“康健Ⅰ、Ⅱ号”、“蝮蛇876胶囊”等医用产品,造福了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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