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机被盗

英国伦敦北方约80公里的白金汉郡,有个“布来奇利公园博物馆”,专门展示当年盟军情报人员使用的各种配备及相关资料。

今年4月1日,博物馆和平日一样对外开放。当天是星期六,参观的游客不少,一名男子进馆后,将馆内陈列的一台德军所使用的“谜”(Enigma犆苈敕⒈ɑ,从没上锁的玻璃展示柜抱了出来,大大方方地走出博物馆,上了一辆守候在馆外的车子,扬长而去。

警方起先以为这是愚人节恶作剧,可是这台机器就这样一直没有回来,他们才发现事态严重。被偷的“谜”密码机较一般打字机稍大,属“G312”型,是布来奇利公园博物馆所展出三台密码机中的一台,也是全球硕果仅存的两台“G312”型密码机之一。专家估计,这台密码机至少值10万英镑。

巧合的是,这起窃案发生后不到20天,美国环球电影公司制作的《猎杀U-571》便在美国公开上映,还创下票房佳绩。《猎杀U-571》的内容,讲的就是盟军侵入德国潜艇,盗取“谜”密码机的故事;片子推出后在英国遭到许多围剿,因为内容和史实出入太大,这件事至今还余波荡漾。

“谜”密码机被窃和《猎杀U-571》上演,勾起人们对二次世界大战双方谍战的兴趣,英国人对这桩窃案和这部电影感到沮丧又恼怒。“谜”密码机是英国人在大战期间最重要的战利品,甚至可说是致胜的关键因素之一,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纪念品居然被偷,他们岂能无动于衷?至于《猎杀U-571》,英国人指这部电影篡改史实,因为最先从德国潜艇上掳获“谜”密码机的明明是他们,美国人却通过一部电影硬是把功劳抢去。

英国人说的固然是事实,但只能算是“部分事实”,真要掀起历史旧账,英国人在争功、揽功方面比起美国佬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件事得从战前说起。

战场上显威

1919年,荷兰发明家寇克发明了一种密码发报机,这种密码机上安装了几个转轮,能自动将输入的文字转成乱码,收讯者接收到讯息后,必须通过同型的密码机才能将乱码还原成文字。寇克后来把他的发明卖给德国实业家谢毕斯,谢毕斯对这种密码机做了一些改良后,拿到市场上销售,供企业行号传送商业机密,不过卖得并不好。

谢毕斯后来向德国军方兜售他的密码机,起先德国军方对他的机器不感兴趣,谢毕斯再对密码机做了些改良,并采纳军方的一些建议,德国军方才同意接受他的产品。这些密码机,后来便成了德军所使用的“谜”密码机的基础。

按“谜”密码机的原始设计,机器每个转轮上有26个字母,可由使用者调转,产生不同的变化。若使用两个转轮,输入的文字会产生676种变化;使用3个转轮,则会产生17576种变化。谢毕斯声称,敌人就算取得一部八个转轮的密码机,收到一份秘密讯息也得需要1000个人不眠不休地工作14年半,才可能找到调转轮时所用的关键字。

即使这样,德国军方仍不放心,拿到机器后又添加了一些措施,使密码机产生的变化更大。最后,德军用“谜”密码机传送的讯息,理论上得由1000个人不眠不休工作9亿年,才能解开电讯的内容;换句话说,没有密码的第三者根本不可能破解。

秘密研究解密

然而,要使电讯做到完全无法破解,使用者必须严格遵守规定才行。德国军方的一些疏忽,加上出了内贼,让敌人有机可乘,最先掌握“谜”密码机破解之道的是波兰人。

1926年,德国海军全盘调整通讯方式,波兰人面对截收到的乱码束手无策,两年后德国陆军也跟着进行类似的调整。波兰情报人员调查后发现,德国开始用“谜”密码机收发电讯,波兰解密局买了一部商用“谜”密码机,但无论怎么试,都没办法解出德军的电码。

就在波兰解密局准备放弃时,一个落魄的德国贵族提洛施密特适时出现,帮了波兰人一个大忙。提洛施密特遇上30年代初的“大萧条”,生活无以为继,靠着亲戚帮忙,他在德军通讯单位找到一份差事。他的工作之一,是把“谜”密码机传送过的讯息销毁,提洛施密特为了让生活好过些,把这些资料偷出来卖给法国情报局,其中甚至包括一份“谜”密码机的安装手册,但他并未提供关键字和转轮线路变换的资料。

法国人拿到这些资料后,曾和英国情报单位联系,经深入研究,双方认定这些资料用处不大,无助于破解“谜”密码机的通讯。法国的情报局后来很慷慨地将这些资料交给波兰解密局负责人雷杰夫斯基,雷杰夫斯基喜出望外,询问法国方面能否拿得到过去的一些关键字。法国人找上提洛施密特,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且很快便交出这些资料。

接着,波兰解密局仿制出一台德军使用的“谜”密码机。这样一来,波兰人手中已握有密码机、通讯原文、加密后的乱码以及关键字等资料,现在只剩转轮线路如何变换一项需要破解。雷杰夫斯基和同僚罗吉夫斯基、齐加尔斯基三个人经过无数次尝试,终于逐一破解出这些线路的正确位置。

雷杰夫斯基等人逐步整理出一堆有关“谜”密码机的资料,也破解出部分德军的电讯,但他们并未把研究所得告诉法国情报单位,这是因为担心走漏风声,德国人知道后会搞出一套更复杂难解的密码机,还好法国人依旧不断地提供他们有关的资料。

英人独揽功劳

1939年7月,希特勒进攻波兰已如箭在弦,雷杰夫斯基等人在波兰一处隐密的森林里,把他们研究“谜”密码机将近十年的资料成果,和仿制的密码机交给英国情报人员,英方人员见到这些东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英国也曾尝试破解“谜”密码发出的电讯,最后因太过困难而放弃,他们万万没想到波兰人竟有办法破解这些电讯。

英国人将资料带回之后不到两个月,德军便对波兰发动“闪电战”,随后又席卷全欧,波兰解密局人员纷纷逃亡,最后只有一小部分逃抵英国。英国人得到波兰解密局的资料后,从全国各地召集精英前往“布来奇利公园”(简称BP),展开破解德军密码的工作,这些人当中有数学家、语言学家、精通德文人士、字谜专家…… 甚至西洋棋高手,总人数达1万左右,其中不少是剑桥大学的高材生。

然而外界不解的是,英国人虽然非常重视波兰解密局提供的资料,却不让流亡英国的波兰解密专家,包括雷杰夫斯基和齐加尔斯基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密码高手,参与BP的工作。

英国人说的没错,盟军所取得的第一部德国海军“谜”密码机,是他们在1941年5月间,从皇家海军所掳获的一艘德军潜艇U-110上找到的。在这之前,BP只拥有德国军方情报单位所使用的“谜”密码机,这种密码机跟德国海军使用的略有不同。英国海军这项斩获确实扭转了战局,不仅严重打击了大西洋海域破坏盟国运补行动的德国“潜艇狼群”,对后来北非和意大利的战局也有直接的影响。邱吉尔曾表示,BP的工作至少使战事缩短了两年。可是如果不是波兰人打下的基础,英国人就算取得“谜”密码机,也没什么用处。

“影片歪曲历史”

英国掳掠这部密码机时,日本尚未偷袭珍珠港,美国也还没参战,因此电影《猎杀U-571》确实是一部歪曲历史之作。战后英国人对BP和“谜”密码机一直保密,直到1970年才把BP当年的工作公诸于世。但英国人对波兰解密局所做的贡献不是轻描淡写,就是装聋作哑。

回到半年多前的“谜”密码机窃案,馆方在9月陆续接到自称是“无辜第三者”写来的信,这位第三者声称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买到失窃的“谜”密码机,他愿意把机器交还,但显然不甘心花了大钱。他要求馆方付给他2.5万英镑,且事后不得起诉他,否则他将摧毁这台机器。博物馆已公开表示同意支付这笔赎款,但警方却不愿承诺不抓人,警方甚至怀疑这整件窃案牵涉到博物馆内部的权力斗争,这起窃案可能是馆内反对现任馆长拉洁女士的人安排的,目的是要让她难堪。

10月17日,英国广播公司(BBC)晚间新闻节目主持人派克斯曼接获一个邮寄给他的包裹,他打开纸箱发现是一台长得有点像打字机的旧机器,他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失窃的“谜”密码机。经BBC和博物馆方面联系,证实这确为被抱走的“G312”,馆方也发现密码机上四个转轮有3 个被拔走了,看样子这位老兄不拿到那2.5万英镑是不会罢休的。英国警方目前仍在侦办此案,没有人晓得会有什么结果。不过比起这台机器当年对战局所产生的关键性影响,这起窃案可说微不足道。(杨明炜)

《海外星云》(2000年3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