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女独唱演员,用爱心缝补破碎的家

1999-06-14戎林

现代家庭 1999年9期
关键词:妈妈孩子

戎林

她走进了两个男人的家

那年,嫂嫂给当独唱演员的王爱玲介绍一个男人——不,应该说是两个男人,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人;大男人是小男人的父亲,一个32岁,一个才9岁。

也怪自己,太热爱舞台了,一年到头跟着剧团往外跑,跑着跑着,竟然跑到了30岁的大门口。听嫂嫂说,那当推销员的男人在妻子离去之后是如何绝望、痛苦;那没娘的孩子是如何可怜、孤独。王爱玲默默地听着,一声不吭。

约会定在一座大钟楼下。她准时来到那里,男人却姗姗来迟。说他在离家之前,忽然发现墙上照片上的妻子在朝他眨眼。他感到心慌,他说他的妻子走了才一年,他不能让她难过。

男人的妻子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那天,她背着发烧的儿子从医院回来,走到自家门口,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她预感到什么,一头撞开大门,将手中的布包扔进屋,自己却软软地倒下了。儿子伏在妈妈身上,一声声地叫着“妈妈”,可妈妈再也听不见儿子的声音。她圆睁着两眼,嘴巴微张,一只手仍死死地揪着孩子的衣角……

男人用平静的声调讲完了这个真实的故事,王爱玲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她完全忘记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一个孩子的父亲,只觉得这是个心地善良、可以依赖的男子汉。

男人要拉她的手,她没拒绝,她感到男人的手心里全是汗。

孩子的学校在五里外的闹市区。一次放学回来,上公共汽车时,被人挤到车轮下,把骨盆挤坏了,住院好长时间。现在虽然好了,却留下一副多病的身体,动不动发烧、感冒,最近又进了医院。王爱玲打算去看看他。

走进病房,护士正在给孩子吊水。孩子的胳膊像秋天的荷梗,细得几乎找不到穴位,针头在上面扎了不知多少窟窿也扎不进去。孩子咬牙忍着,一声不吭,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晶亮的泪花。她走上前,在孩子的头上抚摸着,孩子有些发怵,不知道这漂亮的阿姨从哪里来,抬眼望望爸爸,爸爸朝他点点头。王爱玲轻声说:“以后,我会来照应你的。”

没多久,这个嗓音像百灵鸟一样的阿姨真的走进这个倒了半边天的家,是她用真诚的心缝补着父子俩破碎的梦,用甜美的歌声在孩子心中撑起一片蔚蓝的天空。

孩子没哭,她的眼里却泛起泪花

婚后,男人交给她一只布包,说是妻子留下的。那包很旧很旧,上面补着18只补丁。打开一看,里面有好几本存折,每本的存款都少得可怜,有几百块的,也有几十块的。使王爱玲感动的是,所有的存折都是用儿子的名义。

捧着这些沾满一个母亲汗渍的存折,她心里升起一种莫以名状的神圣感。可怜的母亲,工资那么低,还从牙缝里抠出钱来为儿子规划着未来。王爱玲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积蓄加入了那些存折。

男人悄悄问她,是不是再要个孩子,她摇摇头,说那将会分散对孩子的爱,他那九泉下的母亲知道会伤心的。

晚上和孩子睡在一起,顺着细细的小腿往上摸,一触到那粗大的关节,她心里就阵阵发紧。她知道,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得给孩子增加营养。天一亮,她就悄悄地爬起,为孩子磨豆浆,做早点。夜晚,孩子做作业,她在灯下织毛线,一边聆听着厨房里的小锅发出的咕嘟咕嘟声,那是她为孩子煮的莲子桂元汤。

那年冬天,雪下得好大,王爱玲一直穿着孩子母亲留下的胶靴背孩子上学放学,她对孩子说,你妈妈会保佑我们不摔跤的。奇怪的是,穿着那双靴子,无论风霜雨雪,从没出过一次危险。

人们说,善良的女人能把阴影变成阳光。王爱玲——这个马鞍山市歌舞团独唱演员把所有的爱无私地献给了这个与她邂逅的家。

孩子上四年级时,常常放学不回家。王爱玲满世界找也找不到。听谁说的,孩子迷上了电子游艺机。她便顺着大街找遍了所有该找的地方,最后发现孩子躲在一家小屋里玩得天昏地暗。

她没像一般母亲那样冲进去,揪着孩子的耳朵往外拖,而是悄悄地站在孩子背后,轻声细语地问:“玩够了吧?”孩子依然陷在亢奋中拔不出来。她没发火,仍然站在那里,好久又说:“你爸在等你呢!”孩子这才极不情愿地跟着她往回走。

男人绷着脸问孩子上哪去了,声音大得吓人。她往当中一挡,她担心男人一怒之下会伤害孩子。男人真的火了,抬起穿皮鞋的脚,对准孩子就是一脚。还要来第二下时,她扑上去,一把搂住孩子,男人的脚重重地踢在她的腰上。她不觉得疼,倒感到孩子在微微颤抖。她在心里责备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呢?

她怪孩子长得太慢,慢得让人发愁,一急,她这个做代理妈妈的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

一天傍晚,她像往常一样骑车去学校接孩子,可怎么也找不到。回到家忙打个电话给孩子要好的同学,回答说不在。她无心做饭,就站在孩子母亲倒下的地方等着,一直等到天黑,孩子才回来。她问他,他说到那个同学家做作业去了。孩子哪里想到,他说的正是妈妈打过电话的那家。

什么都不怕,就怕孩子说谎,说谎的孩子的心会发霉变质的。她气得胸脯不停地起伏,再也忍不住,竟然伸出巴掌重重地向孩子扇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孩子感到震惊。就在这时,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你凭什么打我的孩子?凭什么——”

一种既心酸又羞愧的滋味占据了心头,她站立不稳,转身钻进自己的房间,怎么在被子上哭了。

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是男人回来了。她揩了把眼泪,迎到门口。男人看气氛不对,问发生了什么事。孩子说没事,“都怪我,惹妈妈生气。”

就在这刹那间,他们各怀着激动的心情沉默着,王爱玲忽然觉得孩子长大了,长成一个善解人意的男子汉了。

从那以后,孩子再也没让王爱玲烦神。他告诉妈妈,那天回来晚了是为了踢球。他爱上了足球,实在忍不住,就上球场踢几脚。如果找他,上球场去找好了。

孩子最爱听妈妈唱歌,他常常躺在被窝里,叫妈妈给他唱,唱了一支又一支,《烛光里的妈妈》、《母子情,两地书》、《再见吧妈妈》,无论唱什么,孩子都喜欢。

只要剧团在这座城市演出,她宁愿掏腰包也要弄两张票来,让孩子和他的父亲一道去看。有趣的是,只要她往台上一站,就能从黑压压的人群里发现孩子那一双星星一样的眼睛在注视着她。于是,她用美妙的歌声和孩子交流、对话。台下的孩子听懂了妈妈的歌,眼里闪着若有若无的泪花。

12月22日是孩子生日,男人差不多忘了,王爱玲却记在心上。每当这个日子来临之前,她就忙着订蛋糕。到了那天傍晚,早早地把孩子接回来,一家人围在桌边,尽情地欢笑。

当蛋糕上的蜡烛全被点燃时,也是孩子最快乐的时光,他兴奋地拍着手,眼里跳动着无数奇妙的火焰。透过摇曳的烛光,孩子默默地望着王爱玲,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烛光里的妈妈》:“妈妈,我想对你说,话到嘴边又咽下;妈妈,我想对你笑,眼里却泛起了点点泪花……”

听着听着,王爱玲觉得有一种甜蜜的东西在她心头慢慢地融化。孩子没哭,她的眼里倒真地泛起了点点泪花。

孩子初中毕业,铆足劲考上了全省重点中学。王爱玲向男人提出带孩子出去旅游,男人叫母子俩先到蚌埠老家等几天,他还有点事,处理好了随后就到。没想到,她带着孩子在那里呆了十多天也没等到男人的影子。她便往家里挂电话,没人接;她气坏了,带着孩子连夜赶了回来,男人不在家,阳台上的花全部干死。

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她觉得一场风雨正向这个温暖的小家袭来。

孩子走了,她却回到离婚后的家

星期天下午,王爱玲病倒在床上。突然,电话铃响了。她抓起分机的听筒,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嗲声嗲气的。她知道男人正在里间听,屏住气,静静地等待。好久,听见那女人在问:“说话不方便吧?”男人“嗯”了一下把电话挂断了。感觉告诉她,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已侵入了她的生活。

眼里容不下一粒砂子的王爱玲再也忍受不住,爬起来带上门走了。在街上转了几个钟头,找到一位信得过的朋友,向她诉说了心里的苦楚。朋友说现在的男人都这样,劝她别往心里去。她想了几天,似乎想通了,但心里依然集结着一团解不开的迷雾。

数月后的一天中午,到了吃饭时间,男人却没回来。她估计他在马路边的那栋小楼里,那是男人开的一个门市部。门关着,她使劲敲,敲了半天门才开。她一眼看见一个年纪比她小得多的女人正趴在桌子上算帐,丈夫正在门后修电炉,那极不自然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她气得嘴唇直抖,真想上去一人一个耳光。可她只会唱歌,不会打人,只是愤愤地丢下一句:“大白天,关门做什么生意!”门一带,扬长而去。

经过痛苦的思考,她请了律师,想通过法庭,和男人分道扬镳。

一切都在悄悄进行,孩子却全然不知。她不想让孩子知道,快高考了,孩子知道会分神的。有时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关上门跟男人结结实实吵了一通,声音仍然低低的。男人被激怒了,嗓子响如炸雷,她把指头压在唇上,指指外间,“嘘”了一声,男人便不再吭气。

孩子好像蒙在鼓里,依然在埋头复习功课。其实他感觉到了,妈妈正在忍受着巨大的屈辱,他只有用优异的成绩才能抚平妈妈心底的创伤,才能报答妈妈十多年的心血。

孩子没使她失望,半年后,考取了哈尔滨工学院。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王爱玲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把这个喜讯报告孩子的亲生母亲。第二天一早,她带着孩子来到十多里外的墓地,让孩子给妈妈宣读录取通知书,然后,她把一束大丽菊放到墓前,含着泪说:“飞飞妈,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走了……”

回来的车上,孩子在她耳边轻轻地哀求:“别走了,妈妈!妈妈,别走了!”王爱玲用手抚摸着孩子,不置可否。孩子翕动着嘴唇,轻轻哼起了《烛光里的妈妈》,当唱到“妈妈,我想对你笑,眼里却泛起了点点泪花”时,王爱玲使劲地把脸转向窗外,她不想让孩子发现她这个代理妈妈在流泪。

离婚后,她曾发誓再也不进这个门。鬼使神差,现在,她又回到这个家,只想重温一下孩子的气息。

孩子走了,屋里空了许多,她一个人站在孩子坐过的桌边发呆。她想起有一回,她的胆囊炎犯了,孩子跑里跑外为她端茶送饭;出门坐车,孩子怕她晕车,总让她坐在窗口,唱歌给她听,隔一会就问她感觉怎么样;每次演出前,孩子帮她挑选衣裳,让她穿最好看的服装登台……正想着,电话铃骤响,她抓起听筒,心一下子拎了起来。电话是孩子从千里之外的北国打来的:“妈,妈,我想你,好想你——”王爱玲那抓听筒的手在抖,心也在抖,竟然啜泣起来:“飞飞,妈妈也好想你……”

“妈,你不走了吧?”

她仿佛凝固住了,沉默片刻,说:“妈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孩子告诉她,他被选为班上的文体委员,他把妈妈唱歌的磁带放给大家听,羡慕得他们个个都要跟他交朋友。孩子抱着电话在那头哽咽,她抱着听筒在这边流泪,母子俩的心合着同一个节拍在跳动。

我曾不解地问王爱玲,你有必要再回这个家吗?孩子不是你的,男人心里有了另外的女人,何况办了离婚手续,还有什么值得你牵挂?她苦苦一笑,说她也不知为什么,是舍不得离开孩子生活过的环境?还是那无处不在的妈妈仍在牵扯着她?要么,是为了等待远方孩子的电话……

猜你喜欢

妈妈孩子
不会看钟的妈妈
熊孩子爆笑来袭
淘气
妈妈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