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舜

美国影片《替罪羔羊》描写了一对孪生姐妹同爱一个医生的故事。其中，当姐姐患腹痛时，妹妹也腹痛；当妹妹思念医生时，姐姐也思念医生，显示出单卵双生子特有的心灵感应和如此一致的情感状态。当然这毕竟是电影故事，情节难免有虚构的成分。无独有偶，去年笔者竟连续遇到两起孪生姐妹事件，其情节不禁令人感叹。且她们的心灵反应也颇具探讨意义。

一

李安和李静是单卵孪生姐妹，高中毕业后都没有考上大学。由于两人具备运动员的素质，双双被部队接收为女通讯兵兼篮球运动员。姐姐的部队驻老家北海，妹妹的部队则驻南海。两姐妹从小生活、学习在一起，形影不离，参军前几天，双方依依不舍．抱着共同的奋斗目标，挥泪分别。

孰能料到这次分手，却成了永世诀别。在两姐妹入伍后的9个月里，由于勤学苦练，双双获得优秀标兵称号，不仅通讯技术过硬，而且都当上了篮球队主力队员。

时值晚秋，南海正是椰汁飘香、气候宜人的季节。一天上午，为准备全军运动会，李静正在进行赛前训练。突然，她感到一阵胸部憋闷，然后晕倒在地。战友们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以为是过度劳累所致，就把她抬到宿舍休息。不久，她便沉沉睡去。当天下午，经军医检查，未发现任何异常。翌日，待战友们晨练回来，只见她床铺未整，衣物散乱一地，人已不知去向，且当夜未归宿。走掉一个女战士，引起了团部的高度重视，当即派出一班人四处寻找。一连3天过去了，毫无消息。正当部队首长们焦急不安之际，只见她神情恍惚，步履蹒跚，旁若无人地走进军营，任战友们关心问候，她就是流泪不止，唯一的一句话是：“我的魂没有了!”军医终于意识到，她可能精神出了毛病，一面电报通知家属，一面送部队专科医院诊治。

李静的父母当即赶赴南海，听了部队首长的介绍，惊异地道出一段遭遇来：正是李静昏倒的那一刻。姐姐李安在训练中突然心脏停止跳动，抢救无效而去，3日后火化。因恐李静伤心难过，没有告诉她。

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也许是一种“精神感应”现象。

父母带李静住进了我的心理病房。

“意识分离”是心理疾病的一种表现形式，通常属于癔症范畴，多由情感极度震动而引起。李静的表现类似神游，就是患者的意识分离为二，一部分被隔绝起来，一部分在活动，两者不能统一，无法自我印象、评价和回忆。住院期间，她从未提她姐姐，即便有人问起，也无任何反应，似乎姐姐是个陌生人。

对李静的治疗是很棘手的，因为她不接受一般的心理暗示。正当我束手无策时，遇到了一件意外的戏剧性事件。病房住进了一位男士小乔(未婚)，在文娱治疗中与李静相识，由于他们都能歌善舞，成了文娱活动积极分子。很多人都注意到，每当小乔在场时，李静格外活跃，显然恢复了常态，但当小乔不在场，则又如失去了自己一般。随后我因势利导，把促进李静康复的任务交给了小乔。不久，李静再也不提“魂”丢了，精神恢复了正常，随后又通过小乔告之其姐已故的消息。对此，她并没感到意外，只是要求父母允许她同小乔一起到墓地祭奠一番。事后，当我问起李静为什么对小乔如此好感时，她回答说，他长得非常像姐姐生前的男友。

3个月的心理治疗，3个月的感情生活，李静和小乔真的成为一对恋人。诚如瓦西列夫在<情爱论)中所说：“爱情是人类精神的一种最深沉的冲动。”爱情。使李静魂兮归来。

二

王玉和王珏这对孪生姐妹无论走到哪里，没有人能把她们分出，她俩简直像一个模子塑出来的。不同的是妹妹胸前有颗黑痣，小时候连父母也要靠这特有的标记来辨别她们。直至上了大学，姐姐学中国语言文学，妹妹学外国语言文学，两姐妹才真正接受不同文化环境的熏陶。在仪表言谈上，姐姐传统味足，妹妹现代味浓。尽管有着如此差距，她们的兴趣和爱好、情感和思维依然是那么融洽一致。

到择偶之年，姐姐结识了一位研究生。足足一年时间，几乎有一半恋爱过程是在妹妹参与下进行的。可以这样说，这位研究生喜欢姐姐，但也很能迎合妹妹；反过来，王玉选定这位研究生，也是经过王珏认可的。婚事是在两姐妹24岁生日这天举行的。根据妹妹的提议，开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家庭聚会，亲友们一直闹到午夜方散。王珏是主持人，实在太累了，加上喝了些酒，便一头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新婚夫妇双双进入洞房，没想到却苦了妹妹。王珏在昏睡中猛然惊醒，只觉得身如火燎，口干舌燥，心烦意乱。她悄悄走向阳台，任凭夜风吹袭她那战栗着的身躯，直到东方吐白才清醒过来。王玉的蜜月旅行生活是美满的，但王珏却患了“孤独症”。她思念姐姐，也思念姐夫，隐约间心中还涌现出阵阵怨恨和嫉妒之情。

转眼半年过去了。一次，姐夫因公出差，王珏便来陪伴姐姐。那晚姐妹两人一直聊到次日凌晨。王玉因上午有课，独自起床离去。妹妹翻身又隙陇睡去。上午9时许，想不到姐夫提前一班车回到家，他见“妻子”还在酣睡，便脱衣依偎过去。蓦地，胸前的黑痣映入他的眼帘，他猛地一惊，但终未能战胜他心底里爱姐姐也爱妹妹的欲念。迷惘中，王珏也意识到姐夫看错了人，可竞佯装不知……

纸终究包不住火。王玉狠狠地打了王珏一记耳光，当着丈夫的面宣告：从此不准妹妹再登家门，并提出分居、离婚的要求。

值得提及的是，姐妹二人在事件发生后不久都患上了“抑郁症”——对生活失去信心和兴趣，忧郁寡欢，寝食俱废，而且都有轻生的倾向。还是王珏先来咨询，她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姐夫的情意。但更不愿失去姐姐的爱，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我分别走访了王玉和她的丈夫，进一步了解他们的心态，看来想愈合这创伤真要花一番工夫。下一番苦心了。

咨询调解，无法忽视两姐妹互相感应这一心理因素。她们共同爱着一个人，从道德上，妹妹作了让步，但从感情需求上依然故我。而妹妹的精神煎熬又不可能不感应到姐姐……。姐姐呢，对丈夫的割舍，除外在的伦理观念外，也不能排除具有分享妹妹痛苦的内在意念。尽管王玉对丈夫仍有一缕恩爱之情，但她离异的决心恐是难以挽回了。我思索着，作了这样的设想：一是按着事态自然发展的规律，夫妻关系断了，爱心也会冷却下来，这必然会感应到妹妹，她们的心因性抑郁症也会悄然而愈。二是再各自寻找对象。当然，她们的配偶，应当在形体、性格上有较多的相似之处。

不出所料，上述前一设想顺利通过。当我再一次访问两姐妹，看到她们那种和谐、融洽的样子，怎会相信她们曾经是情场上无可调和的对手呢?与她们谈起未来婚姻时，妹妹说：“按照您的设想。我们两人恐怕要老在家里了，到哪里去找孪生兄弟呢?”姐姐则说：“其实不结婚，我们两人一起生活也不会寂寞，何苦去为爱所扰，为情所苦呢!”作为心理医生，欣慰之余，更感到肩上有一个沉甸甸的任务：探索孪生姐妹情感感应之谜。为她们打开婚姻的大门，让她们生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