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瑞雪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真实的故事是听来的。这个听来的故事竟然这样深深地感动着我，不写出来就无法使我感动的心安宁。

高一(3)班分来了新老师。

新老师是个小伙子，刚毕业，教化学。生得浓眉小眼，个子不高，爱穿一件红色的T恤，虽然幼稚的脸上透着几丝成熟，但对敏感的学生来说，还是一眼就能看透那成熟背后的青春气息和十足的学生味儿!

据说他还有个怪名字，叫什么“上官运福”。嘿!还是复姓!

上官老师看上去有些腼腆。第一堂课轻松的一句“我们上课吧”，便招来满屋善意的笑。从那以后，他的“腼腆”竟和学生们的豪爽紧紧地溶在一起。

课上，他们一起钻研思考；课下，他们一同海阔天空；小河旁，他们一起钓鱼、野炊；足球场上，他们一起龙腾虎跃。他总是这样与几乎和他同龄的学生们打成一片。虽然他的课讲得不够从容、不够完善，但他用他的敬业精神和爱心感染着学生。学生们深爱着他。

每每回忆起这些快乐的日子，每每看到与自己同时分来的年轻老师遭到学生的挖苦、讽刺，他便从心里油然而生了一种莫明的激动，有时他挺庆幸是爹妈给他起了个好名字，带来了“运”“福”。

转眼元旦到来，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老师忙，学生忙，邮递员们更忙。信箱每天要开启二次，否则就要被撑破了“肚皮”。贺年卡在师生、同学之间传递着，给这严冬带来阵阵温馨。

课间，上官老师突然激动地跑进教室，兴奋得满脸通红，不大的眼睛格外精神，学生们立刻就注意到了他那高高扬起的手上捏着一个淡红色的信封。

“看，我收到一张贺卡!

他孩子似的向学生们“炫耀”着。几个调皮的男生开玩笑说:“哟，说不定里头还有一张情书呢!”一句话说得上官老师脸上瞬间飞上两朵绯红的云，像个大姑娘一样，忸怩不安。随着大家的笑，既而他又兴奋起来，“我给大家念念，我给大家念念。”说着取出贺卡。“好精致呀”，学生们赞叹着。

的确，那贺卡挺好，洒着银粉，香气扑鼻，打开还传来优美的音乐，看来送者煞是费了一番心思。上官老师此时更是得意得飘飘然如上九霄。他清了清嗓子，念起来:“敬爱的上官老师……”他抬起头，满意地舔一下嘴唇，见学生都在认真地听，便又继续:“您的名字真是太好了——‘运福”，他心里又是一阵惊喜，这句话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便不由自主地又重复了两遍，“运福”“运福”，还不时抬头看学生们是否有同感，可是学生们都在莫名其妙地笑，声音越来越大，猛然，上官老师醒悟了——“孕妇”啊!他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引开话题往下念:“感谢您半年来的培育，可我们再也不想让你再耽误——我们的时间了……”后面六个字他没念出来，脸上那不自然的笑也已僵硬了。他匆匆瞟了一眼下面的字，都是些他不愿看到的，诸如挖苦他长得矮，说他形象困难之类的话。

他一下由九重云霄跌到十八层地狱，这样的事到底还是让他碰上了。他局促不安，被痛苦扭曲的脸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心里也塞得满满的，全都是“委屈……委屈……”。他不明白，永远也不明白自己的爱心、苦心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结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害怕，害怕那些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像一尊石像般地竖在那里。

学生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在默默地责备那个对这样好的老师搞恶作剧的同学。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雪花伴着沉默飞舞，给教室里本来凝固的空气又带来一丝悲凉……

第二天化学课前，学生们都在小声议论，“老师会不会再给我们上课?”有的则在心里默默呼唤，“老师，快来吧，我们真的很喜欢你的。”直到上课铃响，学生们都失望了，可是，上官老师竟奇迹般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其实他今天有勇气来，也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他本想去校长室交辞职报告的，但他又觉得对不起父母和老师，他更舍不得这一班可爱又可气的学生。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上官老师走上讲台，突然，他惊呆了——昔日整洁的讲桌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贺卡，做得那样精致，那样漂亮，颜色也是那样鲜艳，那样热烈，黑板上四个鲜红的大字“感谢老师”更使他心潮澎湃，那些贺卡伴着学生们那一张张真诚的笑脸在他眼前晃呀……晃呀，一直晃出他的泪水来，他只轻轻地说了句“谢谢大家”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屋里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学生们把手都拍红了，个个激动得脸色绯红，一股股的暖流在师生之间脉脉地流淌着，窗外的皑皑白雪也被它融化了……

(李玮摘自1996年9月1日《济宁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