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华

陈寅恪先生的相当一部分诗作寄意隐曲，颇难索解。周一良先生说，“有些诗如一九四五年八月‘铁骑飞空一绝，我还弄不清其含意，有待专家探讨。”(《读书》一九九三年第九期)我不是专家，但也妄想一解此诗。

此诗见《诗集》第45页，题为《报载某至重庆距西安事变将十年矣》。窃以为从创作时间、内容以及当时政局窥之，题中“某”即毛泽东。八月十四日日本正式宣布投降后，蒋介石再三电邀毛泽东赴渝谈判，八月二十八日，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一行从延安飞抵重庆。首句“铁骑飞空京洛收”之“京洛”，本指洛阳，因尝为东周、东汉国都，故后世也泛指首都，此指南京，“铁骑”则借指飞机。这句是说，在南京光复的情况下，毛泽东的专机来到重庆。第二句“会盟赞普散边愁”，用唐长庆元年至二年与吐蕃会盟事(长庆三年，吐蕃赞普可黎可足立《唐蕃会盟碑》于拉萨大昭寺前即为纪念此事。陈先生一九五九年春作的《逻些》诗“会盟长庆寻常事”亦用此典)，这里指国共和谈。“散边愁”是说从中看到了中国避免再现分裂痛史的希望，连日来为战后国家未来而忧虑的愁绪也为之一减(《乙酉八月十一日晨起闻日本乞降喜赋》有“念往忧来无限感，喜心题句又成悲”，《乙酉八月二十七日阅报作》有“乍传降岛国，连报失边州”，皆表达了这种忧思)。第三句“十年一觉长安梦”由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化出。“长安”在陈先生其他诗中多指“旧京”北京，这里确指西安，“十年”即题中距西安事变将十年之意。末句“不识何人是楚囚”之“楚囚”是用《左传·成公九年》典故，为大家所熟知。二句谓十年前蒋氏不思“攘外”而忙于“安内”，故亦曾沦为“南冠而絷”的“楚囚”，尔来八年抗战无异一场噩梦，至今大梦方觉。

是耶非耶，盼周先生及各位通人有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