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玛丽·罗杰

查克·葛尔巴博士是微生物学家，研究厨房和厕所。他的工作是去看大家看不到的东西，并为这些操心。这个下午，他给我看了这些东西。

我们在葛尔巴的实验室里注视着一个细菌培养皿观察灯箱。那是个桌面式的放大镜，很像看幻灯片机，只不过我们看的并不是某人到加勒比海旅游时拍的风景照，而是厕所，我家的厕所。培养皿上已移植一些我用拭子从马桶内壁取下的化验标本。我离家之前，葛尔巴寄了十几个细菌培养皿给我，让我沾一些标本带给他。

“你瞧，细菌真多，”葛尔巴说，“有好几百万。”然后他告诉我细菌的祸害，同时面露厌恶与欣喜交集的神情。

细菌并非只在我家马桶里出现——他们无处不在。虽然大多数细菌不会为患于人，有些却是有害的。每年都有成千上万人死于细菌性食物中毒。大肠杆菌0157:H7是一种能致命的牛肠细菌，每年引起至少两万宗食物中毒事件。霍乱、肉毒中毒和腹泻也是食物里的细菌所致。

虽然食物中毒通常和餐厅食肆有关，家里不清洁也会致人如此。例如大多数人称之为胃感冒的不适，其实和感冒毫无关系。“感冒是病毒引起的，会持续一个星期以上，”葛尔巴说，“胃感冒却是轻微的食物中毒，祸根通常是沙门氏菌或葡萄球菌之类普通细菌。”家里有人感染伤风病毒或胃感冒，其他家人很容易也受传染——通常经由家庭用品的表面。

那么这位“清洁先生”怎样给他的家消毒呢?我很快就会知道:我说要留下来吃晚饭。

有人提议晚饭吃鸡，可是葛尔巴的太太佩格已经吩咐了馅饼店送馅饼来。也许这更好。葛尔巴说，鸡多半有沙门氏菌。

要是沙门氏菌留在鸡身上，我们倒不用担心。绝大多数受了感染的鸡，身上沙门氏菌的数目不超过300，一煮就全都消灭了。就算能幸存，对人身也不会有害，因为通常要有几千沙门氏菌才能使人中毒。

可是如果沙门氏菌从鸡移到了马铃薯沙拉，麻烦就要来了。在温暖潮湿的环境里，沙门氏菌每20分钟左右就会增殖一倍，放上五六个小时，50就会变成100万。

不幸的是，交互污染很难避免。你切割鸡身的时候，刀面、砧板和手指都会沾上细菌。你用纸巾揩抹刀子，于是纸巾上有了细菌。你再用同一纸巾清洁柜台，于是柜台上也有细菌。

专家建议用塑胶或大理石砧板代替木质砧板。如果你非用木砧板不可，应该切肉用一个，切其他食物则用另一个。

不管你用的是哪一种砧板，每次使用后，都应该用热肥皂水彻底洗乾净，另外还要经常用氯漂白剂溶液消毒。

最好的预防措施是不要让食物处于食物微生物学家所谓的“危险区”:温度为摄氏4度到60度、细菌容易滋生的环境。方法很简单:不要让食物暴露，要么就吃掉，要么就放在冰箱里。让肉类在冰箱里解冻。要冷藏食物，须马上就做。(不要等食物“凉下来”，那是用冰块来冷藏食物年代留传下来的观念，因为热食物会把冰融掉。)

把剩余的食物彻底地重新煮热。如果怀疑食物已变坏，扔掉算了。煮全只的鸡或火鸡时，温度起码要有摄氏82度；烤肉则最少要有63度。

葛尔巴相信，你只要用“常识和少许消毒剂”，就可以把交互污染减少九成。他建议:每隔几天就把海绵放进洗碗碟机消毒一次；把擦碗碟布放在洗衣机里洗；用厨房消毒剂清洁水龙头、冰箱把手和架子、垃圾桶、地板——然后用纸巾代替抹布把这些东西擦干。

这位微生物学家17岁的儿子彼得·埃希切里齐亚·葛尔巴也出来陪我们。埃希切里齐亚的原文(Escherichia)是大肠杆菌——一种极普遍的粪便细菌——的学名。虽然有个这样的名字，彼得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告诉我，有一次参加化装舞会，就装扮成大肠杆菌。“妈给我缝了一些鞭毛……啊——啊——啾!”他打了个喷嚏。

“他感冒了，”佩格说。

我刚和他握过手。“真好，”我说，“现在我也染上感冒了。”

“也不一定，”葛尔巴说，“有人研究过，和接触人手相比，接触‘污染物(微生物学家所用的术语，即桌面和电话机之类死物)而染上感冒病毒的可能性要大一倍。我猜想那是因为皮肤的油质能阻止病毒转移。”

病毒是怎样来到桌面的?感染了病毒的人咳嗽、打喷嚏或者用手摸桌面，都会把病毒送到桌面上。如果你的手指在病毒干死——在潮湿天气可能要5个星期——之前碰到病毒，病毒早晚会到达你的口。预防病毒转移的最好方法是每天洗几次手，而且戒除摸脸或眼睛的习惯，因为那会把你手指沾到的病毒传插给你。

葛尔巴对厕所所知甚多。他最著名的发现是一种叫做气雾状喷洒的现象。每次你冲马桶，水面上会产生气泡，然后气泡破裂，把许多沾了细菌的雾状水点喷到空气中去。

“这些小水点是肉眼见不到的，”葛尔巴说道，“但是的确存在。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佩格，有没有食物颜料?”

“哇!”葛尔巴的小儿子菲利普说，“是不是画马桶图?”

“对了，孩子。”

我们几个人走过走廊。佩格跪在马桶旁边，把蓝色颜料挤到水里。彼得递给他一张白色的吸墨纸，他把纸盖在马桶顶上。葛尔巴站在他旁边，手放在冲水按钮上，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哗啦哗啦。佩格把纸举起来，只见上面是一点一点的颜色，仿佛马桶刚才打了个喷嚏。正像有人打喷嚏一样，你离马桶越近，危险越大。

你也别冀望能把水点困住。葛尔巴说:“你把马桶盖盖上，下一个人一把盖掀开，水点就会喷到他面上，因为水点会留在那里二到四个小时。”然后病毒微粒和细菌会落在厕所各物体的表面上。如果厕所没有抽风机，他们会继续留在那里——抽风机可以把大部分病毒和细菌吸走。

葛尔巴的厕所没有抽风机。因此，牙刷架要放在洗脸盆离马桶最远的那一边。“要是你放牙刷的地方离马桶还不到2米，”葛尔巴说，“你等于在用马桶里的水刷牙。”

他建议每星期把马桶和浴室的表面消毒一次，要是家里有人生病更要勤一点。

假如要上公用厕所，该怎么办?

“用第一个小间，”葛尔巴说，“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个小间最多人用，因此舍它不用。我研究过，中间那些小间细菌最多。”

可是，不论使用哪一种消毒剂，都不可能杀死马桶周围所有的细菌。“想要那样，”葛尔巴说，“唯有放火烧马桶。”

“喂，孩子!”佩格转过头去对两个儿子说，“爸爸要烧马桶，想看吗?”

“当然!”两个男孩准备好灭火器，佩格浇了些实验室酒精在马桶里面。葛尔巴叫我把灯关掉，然后装成像卡通片里点燃炸药引线的坏蛋那样面露阴险神情，把火柴放下去。蓝色的小火焰像蛇爬行船沿着马桶边蔓延。

我们站在那里望着这个可能是全世界最干净的马桶。“现在，”我满怀敬意地说，“你可以在马桶边上切番茄了。是吗?”葛尔巴点点头。他两个儿子别有意味地对瞧了一眼。

我仔细检查了葛尔巴的冰箱，找不到番茄。要不然，天知道接着发生的会是什么事。

(罗桂英译自[美]《读者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