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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意气凌绝顶

1994-08-24赵众志

中国青年 1994年3期
关键词:登山队积雪队员

赵众志

慕士塔格—新疆阿克陶县、塔什库尔干县边界上一座海拔7546米的雪山,雄踞喀喇昆仑山脉之首,因冰川发育良好而素享“冰山之父”的美誉。

远远望去,银妆素裹的慕士塔格峰像拔地而起的巨大冰塔,在蓝天绿地之间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把幽邃高远的天幕撕裂成不规则的几块。山顶上,狂风卷起残珠碎玉般的积雪轻飘漫舞,扬成混混茫茫的一片,融进浓淡不均的高山流云中,滚涌浮动。

突然,慕士塔格绝顶的皑皑深雪之中,一面红旗招展,鼓荡于猎猎狂风之中。慕峰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扬起威猛的头颅咆哮着—在它厚实的背脊上,10位勇士挺立于红旗之下,正向苍茫的天宇挥动狂喜的手臂。

翻卷的红旗之上,“北京大学登山队”7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

这一天,是公元1993年8月13日!

1988年底,考察南极归来的冰川专家崔之久教授来到燕园。在一次生动精彩的报告中,他谈到了登山探险与科学考察对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意义,以及这项工作青黄不接的局面。这位1959年攀登慕士塔格几乎被冻掉了双手的冰川专家,不无遗憾地说:“中国的大学生缺少冒险精神!”这句也许是脱口而出的感叹,一下子牵动了数以百计的北大学生的敏感神经。1989年4月1日,国内唯一的民间登山组织—北京大学登山队(山鹰社)宣告成立。

被称为“天之骄子”的新一代大学生,他们事事顺遂,优哉游哉,处在舒适的环境中学习着新科学、新知识。心智发展了,体能却退化了,耐力和意志力减弱了,对于艰难困苦的环境,他们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抵抗力。报刊上,人们常可看到,有些大学生毕业后,因适应不了新的环境,或悲观沉沦,或玩世不恭,甚至于轻率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北大登山队的队员们,就是要以自身的实践,以自己对于艰苦、恶劣自然环境的挑战,向世人证明:当代大学生不仅智力发达,同样也是体能超卓,意志坚韧的一群。

北大登山队的所有队员,都不会忘记他们的老校友、物理系气象专业的丁行友,多年前在攀登贡嘎山至5000米处时,遇雪崩献出了自己年仅24岁的生命。登山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很清楚。攀登慕峰被冻掉3节手指的19岁的李凯中说:“正因为很清楚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什么,所以,我们更得义无返顾地走下去。对于我们,这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考验,我们有勇气有信心去迎接这考验。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我们别无选择!”物理系91级本科生李锐(登上慕峰绝顶之日,正是他的20岁生日)则充满自信地说:“崔教授说中国的大学生缺乏冒险精神,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要改变社会对我们的看法,只能靠我们自己的行动。说一千句动人的华词丽藻,不如实实在在来一次真格儿的行动。行动能够验证一切。”

慕士塔格是何时闯入他们心间的?说不清楚,也许从登山队成立那天起就开始了。反正,很久以来,他们魂牵梦萦、念念难忘的就是那个遥远而神秘的慕士塔格。

老队员离队了,又将这份念头传给后来者。

终于,1993年寒假过后,北大登山队这群年轻的山鹰,准备向他们梦中的慕士塔格进发了。

无法计算他们为准备这次行动付出过多少辛勤的汗水。他们平均每周都要跑近40公里的路程,多时曾达到60公里以上。每天晚上10点以后,他们还要作蹲起、蛙跳等动作数百次。这是他们的必修课。谁都说苦,但谁都没有退缩。19岁的队员刘俊后来回忆说:“苦是不用说的了。既然目标确定了,吃苦是自然的……在我们登山队里,娇、骄二气没有市场。”

1993年7月16日晚7点,13位勇士在北大南门合影,向前来送行的人群挥手作别。再见了,北大!队员们的兴奋、激越之情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苏巴什草原,海拔3800米,距喀什204公里,北大登山队的队员们喜欢叫它“204”。“204”是一块绿洲,草很矮,也很柔软,走在上面,像走在地毯上。慕士塔格就在前方10多公里远的地方耸立着,看去像一个有着缺口的巨大的馒头。山顶白云缭绕,同积雪交相辉映,景色极美。

到“204”后,登山队雇了10匹骆驼,把装备运到了慕士塔格山下。山脚处有一泓澄碧透彻的湖水,起伏的微波将雪山的壮美显露无余。抬头望去,皑皑白雪似一领披风,裹住雄奇的山峰。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帐篷告诉他们,还有更多的人想征服这座雪山。而且,这些装备精良的登山者大多是外国人。因为慕士塔格是世界上最高的能滑雪的山峰,所以,这些人都带着滑雪板。相比之下,北大登山队的装备是太落后了,但激情和朝气却使他们充满信心:比一比,看看到底谁是好汉!

这座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雪山,显得异常的庄严和冷峻,默然审视着,13位来自远方的客人,似乎在探询,又似乎在嘲弄:年轻人,你们行吗?

确实,自从他们一踏上这片高原,严峻的现实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首当其冲的就是不同程度的各种高山反应。有人感到头晕,像被重物狠狠地击了一下,脑子里一片混沌;有人呼吸维艰,喉咙里像堵着一大团厚棉絮,气闷得使胸膛都快要炸开了;有人发起了高烧;有人则呕吐不止。四肢也像散了架似的,松软无力,嘴唇和手指呈一种吓人的紫色……搭帐篷的时候,只要稍一动作,立刻就会眼冒金星,随之眼前一片漆黑。

有人就在那时昏倒了。一个队员走回海拔4600米的大本营时,感觉有点不舒服,就想躺下休息一下。谁知,这一躺下,竟整整昏迷了一天。

7月30日,登山队开始了攀登慕峰的建营工作。10位勇士(张天鸽、祝晶和谢忠留守大本营)穿上带冰爪的每双重达10公斤左右的高山鞋,负重15~17公斤,包括食品、帐篷和其他一些建营的必需品,开始向雪线走去。低处的山坡上没有积雪,是一带冰碛地,碎石纵横,踩上去就要滑下几米,大小不等的雪块也随着纷纷滚落,像随水而下的流沙。空气稀薄。

一号营地(CAMP1,简称CI)建在雪线之上,海拔5600米高处。从C1到C2,队员们走过了也许是此次攀登中最艰苦的历程。从C1出发不久,天气就开始变坏。在他们面前滚动着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气团,能见度极差,几米之外,便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看过有关慕士塔格的资料,知道那段路是冰裂缝和雪洞的密集区。冰裂缝是由于冰川作用拉裂整个冰块形成的;平时,冰裂缝为积雪覆盖,因重力作用,积雪下沉,形成一条长长的淡青色凹痕。有经验的人可以据此作出判断:较窄的一步跨过去,较宽的则只能绕行了。但是,浑茫的云雾和风雪却使这些裂缝成了藏而不露的潜在的巨大危险。队员们已经很难分辨哪里有冰裂缝,哪里是坦途了。为防止发生不测,出发前队员们都在腰间系好了安全带,即使有人掉下去,依靠其他队员的力量也能再把他拉上来。此时此地,队员们对于集体和集体的力量,才有了最刻骨铭心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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