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革

也许您难以置信：堂堂须眉却日夜渴望成为女儿身，甚至不惜自残，长期不能自拔；也许您不可理解：窈窕淑女却与红粉世界格格不入，终日悔恨自己“投错了胎”；也许您暗暗思忖；是精神障碍吧?!可他(她)们思维正常，大多有自制能力；也许您不免疑虑：是道德败坏吧?!可他(她)们行为端庄，并不强加于人……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国著名整形外科专家、上海长征医院何清濂教授告诉记者：“其实，这是一种疾病，一种鲜为人知、十分痛苦的心理疾患——异性癖，亦称异性转换症……”

何谓“异性转换症”

何教授解释说，“异性转换症”是由英文Tran ssexualism意译而来，是指患者的性别感或性欲发生了异变。国外学者对该症的认识比较早，而国内这方面的研究则刚刚开始。异性转换症属于精神心理学范畴，是一种特殊的心理疾病。患者通常以身着异性服装为形式，以变性为其最终目的，同时具有异性的心理和行为特征。一般认为，该症2～3岁时即可萌芽，青春期时病情发展迅速以至突变，但轻重不一。他(她)们与同性相处终生感到不适，对自身外生殖器官无觉累赘，性别的内心感受与实际情形极端不一致。这类病人常常表现为生性懦弱内向，与世无争，易自卑，但自尊心强，普遍智商较高。何教授说，从门诊情况看，这类病人中几乎没有胡搅蛮缠者，大多通情达理。但由于其性心理与行为违背社会道德与传统规范，易遭致歧视、嘲弄、打击，故有的人痛苦至极，可形成自残甚至自杀。过去认为，该症在我国很少发生，但目前看来并非罕见，就上海长征医院一家，迄今已收到该症患者咨询信件百余封。据初步分析，患者中各阶层人士都有，年龄最大者55岁，最小者只有10岁。何教授指出，该症的形成，至今原因不明。习惯认为是由于患者幼小时被按异性打扮或抚养；或模仿某一异性角色，或在异性圈内生活过久等等。但从实际病例观察，并不尽然。对于异性转换症，国内不少学者主张采用心理疗法，具体有：厌恶疗法、暴露疗法、冲击疗法、替代疗法、松弛疗法等等。然而，纵观国内外临床实际，心理疗法往往效果不佳，尤其对重症患者无效，患者最终都需通过变性手术而治愈。

何教授告诉记者，截至92年底，他和助手们已完成7例变性手术，其中5例男变女，2例女变男。全部患者术后反应良好，达到了预期的治疗效果。

沪上变性第一人

1990年6月间，一位多次来信咨询、强烈要求变性的男青年如约来到了上海长征医院整形外科。他叫秦x×，27岁，毕业于上海某名牌大学外语系，虽然面容憔悴，但却不失学子风度。面对亲切、和蔼的何清濂教授以及真诚关心他的医护人员，秦××迫不及待、毫无保留地倾诉起他的经历、他的痛苦：他出生在江苏某地农村，父母亲都是文盲。作为农家长子，父母在他的身上倾注的爱和希望自然更多一些，少年时代，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课余时间照例喜欢弄枪舞棍。可进了初中，他便发觉自己变了，变得不再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耍，相反，对女孩子的服装，女性的一切产生了好感。他厌恶男性的粗犷，欣赏女性的温柔。随着年龄的增长，秦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是女孩，同时为自己的喉结、外生殖器官等而深感别扭和痛苦。进入大学后，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女性倾向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他时常外面穿男装，里面却着女服，还常常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安，身心不宁，以至影响生活和学习。大学毕业时，秦为了早日实现自己的“女儿梦”便自愿去了人烟稀少的云南边疆。一到异地，他便将所有的男装、男性用品统统扔掉。1987年的一个夏夜，秦又一次情感骚动起来，他恨透了自己的性器官，一怒之下，竟用刮胡刀片切掉了双侧睾丸。这一过激的自残行为，不仅使秦付出了鲜血，而且更付出了失去工作、失去社会承认、被视为“怪人”“废人”的沉重代价。自残以后，秦开始研读中外医学书籍，通过自学，他这才认识到自己是得了一种病，于是在上海等地寻医问药苦苦求治。这期间他还胡乱地服用了不少雌性激素。不久，秦又在一次病态中，割掉了阴茎……

这真是一个特殊的病例，一个十分棘手的难题!作为救死扶伤、医德高尚的医学家，何教授可以理解秦的身心痛苦，作为妙手回春、技艺精湛的整形外科专家，何教授完全有把握实施变性手术。但问题的关键是确切的诊断!因为变性手术毕竟不同于一般的手术，它的结果不仅影响着患者本人今后的生活道路，更涉及到社会、道德、伦理的方方面面。于是，何教授本着极端严肃的科学态度和认真负责的人道主义精神，查阅了大量的国内外有关资料，进行了关于秦的详细调查，最后认定：秦没有不良的性行为和动机，不是精神病，不是同性恋，确属严重的异性转换症患者，加之他的内分泌已严重紊乱，生理功能已局部障碍，改变他的性别，对社会、家庭及他人均无直接的妨碍。在何教授及其助手们的共同努力下，秦的变性手术相当顺利、成功，外观几乎可以乱真，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后来的实践证明，秦的变性手术效果极佳。从此，他的整个身心如释重负，15年的困惑、躁动和痛苦一扫而光。术后的秦这样说：“在我眼里，世界已越来越色彩缤纷、美好又可爱，我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信心、、充满希望!”当然，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也发生了。他变成“她”的秦××，工作无望、经济断源；父母痛不欲生，家庭不接受她；过去的朋友、同学冷眼相待，社会不承认她，女性天地里没有她的位置，连公民身份证的定性亦一直悬而不决……

这也难怪!人们对这种特殊的心理疾患毕竟不认识或难以认同，因此，欲获普遍理解、关心实在是太难、太难了。40年前，当世界上首例变性人——美国的马里欧·马丁诺出现时，也曾引起世俗哗然，遭受了种种歧视和非议。据资料，40年来，变性人作为一个小小的特殊的人类群体，已在这个世界上逐步形成，至今美国已有1000多例，英、法、德、加拿大、西班牙、希腊、印度等国也都有变性人见诸报道。

欲罢不能的变性手术

何清濂教授是我国在整容、修补、矫复及器官再造术方面颇有建树的著名专家之一。他曾为一位意外失去阴茎的病人再造阴茎，术后，这位病人不仅结了婚，而且还生了胖儿子；他还为一位先天没有阴道的“石女”重建阴道，使她拥有了美满的婚姻；而实施变性手术则完全是“无心插柳”。何教授认为，作为医生，理应全力解除患者的病痛，包括运用变性手术等一切手段；但他又说，异性转换症终究不是一般的生理性疾病，变性手术也终究不是一般的常规手术。手术的结果影响力大，涉及面广，决不仅仅是患者有要求、医疗条件和水平有可能就可以施行的。它将引出人的社会角色、家庭关系、伦理道德、心理卫生以及社会规范等一系列的复杂问题。从秦××的变性一例就可见一斑，因此，必须慎而又慎。同时，与其它疾病一样，这里也有一个鉴别诊断的问题，异性转换症要与同性恋、精神病相鉴别，要识别出那些怀有不良动机的“假病人”，还要区别出轻重缓急，以分别对待。

采访中，何教授特地向记者展示了他们对该症咨询患者的统一复信：

……我们施行变性手术是很慎重的，必须是真正的易性癣，其适应症是有限的。

一、患者在术前必须解决和考虑到很多复杂的社会问题，诸如手术后的工作、生活、经济、家庭组成、社会舆论等等。

二、手术前需有适应性准备，日常生活中试行异性行为及角色1～2年。

三、必须具备下列各项证明：1、个人申请(包括经历、病史、手术要求和决心)；2、公安部门证明(户口簿、公民身份证的更换)；3、精神病院证明。4、工作单位证明；5、乡政府、居委会证明。6、父母兄弟姐妹认同书；7、已婚者必须解决好配偶问题并具证明。

四、经过认真审核，诊断明确，条件完全具备，有关部门批准后，才考虑是否实施变性手术。

上述条件未兴奋时，请您：1、切勿来院，来了不接待，不收治；2、切勿自残、轻生，自找痛苦，亦不会收治；3、切勿退学、退职，即使这样亦不会收治。

如果您愿意，可将发病、治疗、家庭情况等来信详告，以利今后治疗这类疾病时参考。……

毫无疑问，专家们巧夺天工的医术无可挑剔，积极慎重的态度无可非议。倒是人类这一奇特的疾病、奇特的现象和人类自身开了一个近乎荒唐的“玩笑”!

据说阿波罗神庙墙上刻有一句神谕——“认识你自己”。写下这篇采访后，笔者不禁感叹，这确是人类在探索自然过程中最古老而又最新鲜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