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正阳

如果说我的确有青梅竹马的男孩朋友，那一定是枫，我们俩一起从“谁比谁淘气”的童年时代走来，虽然彼此都有点怕对方的“坏主意”，但他毕竟成了唯一能随意打开我房里冰箱门的男孩朋友，并且可以穿双拖鞋和我谈话到夜深……

待到高中毕业考大学，“可怕”的事发生了:我和枫居然考进了同校同系。为了避免儿时被父母“利诱逼供”造成的相互告发之“悲剧”，我俩立下了协约:独立自主、平等互利、互守信用、携手对外，还有挺重要的一点:绝不干涉内政!

大学生活就在那年夏季开始了。最初的一年里，每天清晨的跑步成了无约之约，有时我俩在晨炼后还会去学院对面的小餐厅吃顿风味独具的早餐；春季，我为枫导演的话剧上演忙到凌晨；冬季，他会为我泡好水、冲好热水袋送入我的怀中；阅览室里相遇总是调皮地点点头，然后各找角落静静地看书直到关门；偶尔枫也如孩童时代那般，趁我沉醉于夕阳和WALK—MAN的音乐中时，悄悄地将我的长发系在草坪的白长椅上，笑我解不开的无奈和不快……“哈!还是我比你淘气!”

不知过了多久，由于两个专业的不同课程安排，更由于我和枫开始寻觅各自领域里的忙碌，见面的时间愈来愈少，甚至周末也不再一起回家——当然啦，那个重重的包只能自己负担了。星期天，我们会打或长或短的电话，说说各自的生活变化，比如他的腰间佩起了BB机，比如我又接受了一家公司的兼职聘请……

终于有个周末的黄昏，他来到我的小屋，还是那么随意地从我的冰柜里取出一听啤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坐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说好久没聊上几小时了，说他太忙很少关心我真不好意思。“可是，我会关心自己啊，我也懂得忙碌的含义。”我说没关系，他忽然发现我淡妆微施、衣裙款款的模样:“洋娃娃，你该不是去赴约吧?”他嚷起来，就是那孩童时代的亮嗓子，我含笑点点头“OK!是个大男孩的邀请。”“看来这回是不需要我扮演亲密的护花使者赶走他了?”他不怀好意地笑我。这下我可急了:“你常常陪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打网球，当我没看见?”这时，他的BB机在嘟嘟地唤他，“好吧!我得走了，记住观察男孩可不能眼大漏神!”于是他风般地走到了大街上……

再以后的岁月里，开始有另一个青春飞扬的男孩牵我的手陪我在雨季的车站候车，而我依然能在一些平淡的日子里收到枫送来的灿烂的康乃馨，每当一段忙碌之后，我和现在的他也总记着为枫点首他爱的英文歌，或者相约去郊游。偶尔，我和枫独自相约，看他那么温情而细致地给我斟满杯中的红茶，心里总是想:我们纯纯的朋友之爱，但愿能因会心的宽容而恒久。

随着四季的轮转，我注意到枫开始爱以满屋的烟香取代以前的淡淡书卷气，而他也坦率地告诉我那太疲惫充实的生活也许不能被任性调皮的我承担……我们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可正因为记忆的风中始终荡漾着童年的一片纯美，我和枫之间总拥有一份诚而清丽的情愫，那就是“会心”的感觉，宛如古人的“君子殊道”，又恰是现代人的随意自由……

(姚晓蕾摘自1993年8月23日《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