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原

她终于成功了，但却是最后一次演出

1990年3月的一天晚上，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曼斯菲尔德的演出大厅里，空中杂技演员安吉尔·沃伦德正在表演走钢丝。她身穿天蓝色丝绒服，强烈的聚光灯照来，镶在丝绒服上的圆形小金片熠熠闪亮，为台下聚精会神的观众塑造了一个光彩夺目、美丽勇敢的形象。台下，千百双眼睛注视着安吉尔在又高又细的钢丝上走动，身姿是那样轻盈、平稳、优美。

约摸走到一半时，不知什么原因，观众看到安吉尔的身子突然失去平衡，摇晃了起来。灯光下，她显露出惊愕甚至害怕的神色。随着她手中平衡杆不祥地左右晃动，观众们的心悬了起来。显然，出了什么毛病。如果安吉尔从高高的钢丝上摔下来，后果将不堪设想。舞台是坚硬的地板，而她又没有系安全带。

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叫打破了演出大厅的沉寂:“快把灯光移开她的眼睛!”喊叫者是安吉尔的丈夫史蒂夫，他一直在舞台旁边悄悄地密切注视着。聚光灯移开了，安吉尔重又保持了镇静，继续往前走。原来是灯光操作员疏忽，忘记了安吉尔是一位特殊的走钢丝表演者。

对一般的走钢丝演员来说，用聚光灯直接照射是正常的。他们不需用眼睛来确定落脚点，而只要手持平衡杆，挺直身体，抬起头来，完全依靠脚下的感觉来行走即可。但安吉尔的情况大不一样，她因癌症动手术，已失去了右腿。右腿膝盖以下部分，是医生为她安的假肢，走起路来毫无感觉。她必须借助眼睛观察，才能确定右腿在钢丝上的位置。在整个世界上，安吉尔是唯一用假腿来完成钢丝绳上这些高难度动作的人。

然而，她终于成功了。当她面带微笑，以优美动人的身姿完成她的艰难、惊险的钢丝表演动作时，场上掌声如雷，经久不息。史蒂夫穿过钢丝绳，急忙跑过去紧紧地拥抱住安吉尔。这对患难夫妻深情地亲吻后，向热情的观众深深地鞠躬，他们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激动。

她的童年时代，是那样的辛酸苦难

安吉尔才23岁，可她却经历了人世间少有的苦难。最近3年来，她因患癌症连续动了四次手术。回顾她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更是充满了辛酸和苦难。

父母总共生了7个孩子，父亲因为心情不好，生活维艰，常拿自己的孩子解闷气。伊丽莎白的母亲患有慢性病，常年卧床，既无法照顾自己的孩子，也无力阻止丈夫虐待孩子。由于家境贫困，伊丽莎白从小就寄养在别人家，虽然温饱不愁了，但家庭的温暖始终得不到。

随着年龄的增长，伊丽莎白决心彻底摆脱寄养关系，摆脱没有给她带来温暖与爱的父母，去独立闯荡世界。16岁时，她经一位热心的社会福利工作者介绍，来到纽约市一家冰淇淋店工作。

走钢丝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欢乐

有一天下午，伊丽莎白被附近一家购物中心门前传来的阵阵音乐声和聚集在那里的一大堆人吸引住1了。她也好奇地走过去，只见人们一个个高昂着头，在观看一名男子表演高空走钢丝。她走近一看，发现表演者是个陌生男子。

这天，史蒂夫表演完走钢丝后，突然提出观众中如果有谁自愿，不妨与他合作表演。当他的眼光在人群中一一扫射过去时，他突然发现了冰淇淋店的那个小姑娘，于是毫不犹豫地请她上台和他一起表演。

尽管史蒂夫把基本要领教给了伊丽莎白，她还是不敢上去表演，但她又“确实很喜欢在钢丝上行走”。在史蒂夫的一再鼓动下，伊丽莎白终于抱着史蒂夫的肩膀上场了。她发现史蒂夫走在钢丝上是那样的稳当、优美，只要紧紧抓住他，就根本不用害怕摔下来。而史蒂夫觉得这位卖冰淇淋的小姑娘的身姿是那样的优美、轻盈。无论是史蒂夫还是伊丽莎白，都认为这一天是他们生活中最有意义的一天。

从这一天起，史蒂夫和伊丽莎白频频幽会，互吐衷肠。史蒂夫坚信伊丽莎白是“上帝赐与他的生活礼物”，他从第一天起就称她为“安吉尔(意即小天使)”。他决心让安吉尔成为出色的走钢丝演员，为此，他为她制订了严密的、系统的、加强性的训练计划。安吉尔本来就是个毅力惊人的女孩，她整天跟着史蒂夫，不要命地训练，很快就掌握了走钢丝的基本要领。

1985年8月，18岁的安吉尔在纽约市举行的简朴的婚礼上，将自己终身托付给了史蒂夫。从此，他俩既是生活中的伴侣，又是舞台上的搭档。他们到处奔波，在美国各地甚至拉美国家演出。

面对突如其来的厄远，她没有绝望退缩

正当事业红火时，烦恼的问题发生了。一连几个月，安吉尔感到胸口隐隐作痛，好象肺上堵塞了似的；更令她紧张的是，咳嗽时咳出了血。她急忙去找医生，医生诊断后说她怀孕了，生了孩子一切都会好的。安吉尔信以为真，又全身心地投入紧张的训练和演出，同时欢天喜地地等待着她与史蒂夫的爱情之果的降生。

不料孩子生下后，安吉尔依然感到胸口不舒服，并仍在咳血。而且，她11岁时右踝上落下的老伤痛也复发了，只要轻轻一碰，便疼痛难忍。她不得不再找到医生检查。医生对安吉尔的右踝进行了两次活组织检查后，确定她患了一种少见的纺锤状细胞癌。1987年8月，她在霍普市国立医疗中心动了手术，右腿膝盖以下被截断。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厄运，安吉尔和史蒂夫并没有绝望退缩。尽管医生、亲友们都真诚地劝说他们面对现实，不要再让安吉尔去走钢丝，因为从未听说过世界上有人用假腿走钢丝的，但安吉尔仍执意要同命运抗争。在等待安装假肢的几个月里，安吉尔的脑子里整天想着怎样用假腿走钢丝，创造出人间奇迹。

在截肢4个月后，安吉尔果真重又穿上了走钢丝鞋，拿起了平衡杆。史蒂夫怀着一颗钦佩而又忐忑不安的心，站在钢丝下，帮助她进行“伟大的尝试”。只见安吉尔艰难地跨上钢丝绳，小心翼翼地抬着假腿一步一晃地往前走。这时她意识到，今后走钢丝再也不能凭自己腿的感觉而只能靠眼睛来控制。安吉尔终于从一端走到了另一端，史蒂夫急忙跑过去，想把她扶下，不料安吉尔又开始往回走。史蒂夫一句话没说，安吉尔也只是用眼睛看着他。两人默默相对，脸上露出了相互信任、深沉相爱的微笑。安吉尔第一次用假腿试走钢丝成功了!

不料，就在当天晚上，安吉尔的胸口越来越痛，突然间难以呼吸，在霍普市国立医疗中心的急救室里，她被诊断出患有肺癌，左肺近一半被切除。3个月后，在同一家医院，她的右肺又被切除了近一半。接连不断的沉重打击，使安吉尔难以忍受，然而她的丈夫发现，她在孩子和亲友面前始终表现得乐观开朗。

到1988年4月，史蒂夫一家的生活陷入了绝境。安吉尔的大笔大笔医疗帐单接踵而来，难以偿付，而史蒂夫因为要照顾妻子和儿子又无法演出。同年8月，他们被迫从外地搬回纽约，依靠亲友生活。但不久，史蒂夫和安吉尔又开始了训练。

拚搏、拚搏再拚搏，这就是她的性格

即使在最佳情况下，走钢丝也需要有充足的体力。光是手持几十磅重的平衡杆，就会把人累得腰酸背痛。安吉尔一半的肺已被切除，加上一条腿又是假肢，她是否还能承受这些压力是个棘手的问题。人们再次恳劝她放弃走钢丝，可她就是不听。经过数百小时的刻苦训练，安吉尔又开始表演单独走钢丝了。史蒂夫为她架了一道35英尺长、14英尺高的钢丝，安吉尔在台上深深吸气作好准备后，跨上了钢丝。这时，她突然感到被切除了一半肺的胸部空空的。她第一次真正感到害怕了。但她仍然坚持表演。足足用了25分钟，她才走完平时只需几分钟的35英尺钢丝。她彻底累垮了，从钢丝上跳下，便一头扎进史蒂夫的怀抱，又笑又哭。

也许是命运之神决意与不屈不挠的安吉尔作对，1989年6月，也即安吉尔恢复走钢丝表演7个月后，她的胸部又开始发痛，并且咳血。医生疹断后告诉她:她的肺癌又扩散了，已无法医治，医生原以为安吉尔肯定经受不住这沉重打击，不料她却平静地说:“没关系，我不想再请医生为我做什么了，让我回家去吧。只要我还活着，总能做些有益的事。”

回到家中，安吉尔把自己已患不治之症的消息告诉了丈夫。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只有泪水和沉默。这一天，正好是她22岁生日。

安吉尔不再吃药，也不再去找医生，她的身体日见消瘦。1990年3月她在曼斯菲尔德的演出大厅所作的表演，也许不光是她告别舞台的演出，而且是她永别人生的演出。已有充分思想准备的史蒂夫以低沉、轻柔的嗓音说:“也许不久她将真的告别人世，她已让我们作好准备，但我想她是永生的。她给予、给予、再给予，拚搏、拚搏、再拚搏，这就是她的性格，她的美德。”

(琳琳摘自《环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