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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

1991-01-01王小蝉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1年12期
关键词:画笔宁静田野

王小蝉

整个秋天都是这样——高贵、文雅、面色宁静。

整个秋天显示出艺术大师优秀的气质。谷穗金黄,高粱如血,孤独的鸟王栖居在晚林里,冰凉的刀锋在空气上划出简洁的图案。

我看见你——家乡的女人手指纤白,坐在阳光的毡子上一穗一穗剥玉米。你们面带微笑,整齐的牙齿就象一粒粒玉米在秋天整齐排列。你们不知疲倦地在整个秋天歌唱爱情的永恒。收获期结束了,是谁依然守望那片渐败的田野?一个朴素的秋天走进乡亲们的粮仓,疲惫的母马嘴边沾满草末眼含幸福的热泪。我贫困家乡的伙伴——年轻的马车夫手持长鞭轰赶白云。

整个秋天都广阔着。博大、忧郁、光闪闪的。无数智慧的额头被尽善尽美的宗教情绪摸成靛色,庄重而且安详。极蓝的天空渗出酒类的成份。悲哀的雁就要走了,它不能在寒冷的冬天和人们一起严肃地饮食起居,只能在秋天结束时便前往春天的伊始。因此,北方冰天雪地中的狼更会引发我的爱心。

在村庄后面,到处都可以看到死去的父亲们,七零八落的骨头再也不能重返肉体,他们只有点燃自己照亮子孙的灵魂。而这个庞大的农业家族又一次在秋天失败了。他们在漫长的雪季围拢黄泥火盆相互推让着烤熟的土豆。更远方的暗色里,谁家的灯笼这么早就点燃了,清凉的火焰把风染成微红,吹得人们发出叹息。就在这个深夜,我把树上三题熟透的石榴摘下,放进了白净的盘子里,我看见自己的心一下子就从石榴里鲜活地跳了出来。

那是谁的画笔什么也不想?在农妇们刚刚织就的亚麻布上陷入宁静。淡些的田野自远方而来铺天盖地,锋利的庄稼根子重温镰刀切入体内时的冰凉感觉。红鸟群已经飞走了,天空更广阔地寂寞开去,没有歌声的杉木林空落而惆怅。

我看见你——艺术家的影子弱不禁风。头埋进一片阴影,骨棱棱的后背宽大,衣服的颜色暗淡无光。你在日益渐败的原野放牧精神,用目光搜索人们的友情。

路从家乡的方向伸过来,穿过玻璃一般城市的大街,中世纪的马车铃声空旷、响亮,两条深深的车痕多么新鲜,我清楚地闻到了金色晚稻香甜的气息。

艺术家有点累了,他把身体依在记忆的墙壁进入梦境。暗影里头颅更低,丝缕的疲惫青烟般在闪光的风中走散。此时,有一朵孤零零的云正浮过头顶,白得使人颤栗。

画笔什么也不想,亚麻色的画布更加宁静。在田野的背后冬天的脚趾已经伸过来了。

我又看见你——艺术家的头颅从阴影中费力挪出,动作极慢地转过来,温存的悲哀占据海蓝色的眼睛。

我们用具有诗人气质的目光满天空地寻找,再也没有一只雁用凄婉的鸣叫感动田野。连树林中金黄的叶子都已经暗淡。天气骤然地凉了,这种凉绝不同一般的凉,它使我们的心一阵阵地抖,直接侵入我们的骨头。

友情的后背相依相偎着,在初冬的前沿阴冷的气息四处弥漫,江风吹动我们的头发和衣裳。就在离我们不远处,一片已经错过青春期的草原上雪白的芦花纷纷扬扬。

最后的秋水依然很响地洗着石头,冰凉着透明。有一群“丁”字型的小鱼正在水底进行着一次美丽而悲哀的迁徙,它们会去哪儿呢?在深夜与清晨中间的位置上,细小的冰凌反射着星星们的光,如一群萤火虫欢快地掠动在宽广的水面。

此刻,我坐着一条船逆水而行,整个船舱灯光晕黄,静而又静。窗外,夜深刻,显出遥远。就在那遥远的深处,俄罗斯小城的灯火寒冷地闪烁。船板上,有位高个子青年用衣领掩饰着面孔不住地徘徊,用脚步丈量着去向冬天的里程。

很冷的秋夜,有一种无奈平静地笼罩着我。

(钟杉摘自《黑龙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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