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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怕不怕性病

1989-08-24王林

中国青年 1989年3期
关键词:性病梅毒艾滋病

王林

1964年,在北京首次召开了大型的国际科学会议,在会上,宣读了由我国三位医学专家起草的关于我国性病问题的报告。此报告以具有权威性的调查数据向全世界郑重宣布: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大陆上,性病已被基本消灭!

这一消息令全世界对新生的社会主义中国刮目相看。中国消灭了性病,这使我国在世界面前享有了长达十几年的骄傲。

1988年底,一位在合资企业工作的男青年在母亲陪同下来到北京同仁医院就医,他自诉小便时疼痛,且发低热,医生经过初步检查后,建议他再到皮肤科检查。男青年和他的母亲感到不解,不知小便时疼痛和皮肤有什么关系。医生已明确感到,男青年患的是淋病。

1989年初,一对年轻的恋人到协和医院进行婚前检查,检查结果令二人吃惊不浅:两人均已感染了梅毒。

性病。我们的骄傲已无法维持。

但骄傲的打破不是在今天,性病的重新发生至今已近10年。而且自1980年以来,性病从沿海开放城市蔓延到大中小城市,又随着农村经济的活跃,大批青年农民奔忙于城市和乡村之间,性病也已开始向农村蚕食。广东省1983年以前重新发现性病患者55人,而1987年,则发现10860人,平均每年以三倍于前一年的速度增长。在深圳,据专家估计其淋病患者与城市人口比例和英国伦敦相同。这无论对专家还是我们这些外行而言,都是令人吃惊的现实。当年宣布我国基本消灭了性病的报告起草者之一、卫生部性病专家咨询委员会副主任、中日友好医院皮肤科陈锡唐教授对50年代和60年代初的工作依然充满怀念和感慨,但面对现实,陈锡唐教授认为:在人类可以预料的将来,性病的消灭是不可能的,我们所能做的工作,是尽可能的控制。

许多专家都与陈锡唐教授有相同的看法。这一结论令一些自幼就把性病的概念与资本主义和旧社会联系在一起的青年人感到惶惑。

性病旧称花柳病,又被人们称为脏病,概因寻花问柳而染且难以人前启齿。传统性病主要指淋病、梅毒、软性下疳和腹股沟淋巴肉芽肿,现代医学将此4种性病称为“经典性病”。1976年,世界卫生组织决定放弃旧的性病概念,而使用“性传播疾病”的概念,这样,性病的范围不再只是原来的4种,而扩大到20多种,如阴道滴虫、乙型肝炎等可以通过性行为传播的疾病也包括其中。而其中令人谈虎变色的便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即艾滋病。性病是全世界医学界面临的一大课题。据估计,世界上每秒钟便有4人感染性病。这一现象令人难以等闲视之。

控制性病传播的主要措施是控制传染源。解放前,性病高发人群为卖淫的妓女,如青岛市1946年统计,妓女中70%患有梅毒。明娼暗妓,导致性病在社会上广泛流行,当时青岛市性病防治所在报告书中竟提出了“举行全市人民强迫验血,以期性病根绝”的建议。1949年全国解放前,据报一些大城市的性病患病率为4.5~10.1%,农村为0.85~3.8%,某些少数民族地区高达20%以上。解放后,北京市首先废除了娼妓制度,封闭妓院,取缔妓女。此举在全国各大城市相继展开。到1964年,性病在中国大陆上消失了。

随着性病的消失,我国医务界及其他有关部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林鸟尽,良弓藏。各地性病防治监测部门相继撤销,研究机构转换了课题,医学院校不再讲授性病知识。一歇15年。15年后,性病在大陆上重又滋蔓,我们一切防治工作又都要从头开始。

但今天不再如昨天。陈锡唐教授认为目前的性病发生情况与解放前和解放初期有五点不同:

1.解放初性病患者多为老病人,中老年较多,现在性病患者多为青壮年;

2.解放初期性病患者中多见晚期梅毒,现在发现多为早期梅毒;

3.解放前易染性病的嫖客多为有钱人和无钱娶妻的最穷的人,现在嫖客则多为工作组织性不强、流动性较大的人;

4.解放前性病患者均由异性感染,而目前受国外影响,变态性欲开始发生,同性恋现象增多,且相互感染性病;

5.解放前传染源主要是公开卖淫的娼妓,现在性病传染源仍主要是娼妓,但全是暗娼,难以控制和防范。这是最要命的一点。

1988年中,北京市朝阳区公安分局在清理建国门立交桥下的自发劳务市场时,在一位女青年遗落的包中,发现了一张医院诊断书,证明该女青年患有二期梅毒,公安人员立刻查找,发现她仍在立交桥下活动,且对公安人员的询问和那张诊断书毫不在乎。

福建某地一位年轻的采购员出差到桂林,在某酒楼住宿,与一服务员发生性关系,第二天排尿时便觉疼痛,后发展到刺疼难忍,尿频尿急,且有白色粘性浑浊物,经医生检查,证明他患了急性淋病。

一位从澳门回福建三明市探亲的青年,回来第三天便到医院就诊,医生发现他感染了性病,他否认有不洁性交史,可他对大陆上一些地区妇女卖淫情况却知道甚多。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一变化不可能不影响每个人的心理。外来的文化有力地改变着我们心理上的传统机制,使我们更加自由地看待社会和自身,大至真理标准和生产力标准的讨论,小至我们每一个人对婚姻、恋爱及性的思考。思想的解放激发了我们社会千百年来未曾有过的活力,这一活力落实到个人,便是一代人对知识的追求,对传统的价值观的反省,对职业自由选择的欲望,对权威对上级的大胆怀疑,对生活舒适的合理追求及对婚姻对异性的自主选择等等个性的显扬使整个社会不再是灰蒙蒙一片。但是,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在这场社会变革中不可能所有人都健康积极地前进,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事也屡见不鲜,比如一些妇女在冲破性的禁忌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在卖淫妇女中,大部分并非为生活所迫,而是为了追求享乐和富有。在这一层人中,文化水平的普遍低下使她们难以对更多的问题予以考虑。这不过是性病今天在社会传播,造成社会不安反应的一个例子而已。

据有关部门对5个省市公安部门收容的2307名卖淫妇女的调查,其中957人患有性病,超过40%,而且不少人同时患有两种性病。这一数字足以引起人们的不安,因为这只是被收容的一部分,而有多少暗娼游妓在社会上传播着疾病,有关部门则难以统计,因而给治理工作带来了困难。尤其令医生们头疼的是,男人患了性病如不医治,对正常生活妨碍较明显,而妇女患了性病,在很长时间内反应不大,忍一忍就可以过去,因此较之男性患者,她们不轻易到医院就诊,这对控制性病传播和治疗极为不利。据卫生部性病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北京协和医院皮肤科主任袁兆庄大夫介绍,北京市统计梅毒病人男女之比为6.75:1,淋病男女之比为5.11:1,但实际女性患者可能不比男性患者少。袁兆庄主任认为,目前我们统计上来的性病患者数字是不准确的,它可能只是实际数字的二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陈锡唐教授认为,目前我国性病患者的绝对数字并不大,但它的发展速度却不容忽视。这就涉及到本文题目所提出的问题。

我们怕不怕性病?这一问题会令人感到莫名其妙。我们绝大多数公民属于律己之人,染上性病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但是在性病蔓延之时,你并非绝对安全。性传播疾病主要是通过性接触传染,但也有一些可以通过患者的污染物感染他人,如游泳池、浴室、旅馆中的卧具等,均可能沾染病毒而向他人播散。据悉,最近一些地区的浴室多次发现疑似性病患者不听劝阻强行入浴。为此,上海市卫生局和公安局于1987年就联合发出了《关于加强公共浴室卫生管理的通告》,禁止性病和各种传染性皮肤病患者进入公共浴室。另外,性病患者对家庭其他成员的健康也构成直接威胁。夫妻间相互传染在性病患者中非常普遍,而第二代性病的出现更令人担忧,父母将病毒传染给子女的现象已增多。陈锡唐教授警告说:目前发现的梅毒患者多为一、二期梅毒,治愈较易。如果我们对性病的传播不加以有效的控制,一二十年后,梅毒将侵染至人的脏腑器官和神经系统,晚期梅毒患者将出现,给我们的社会将带来更多的麻烦。

但最令人担忧的还是艾滋病的传入。

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世界上已有500万~1000万人感染了艾滋病毒,这些人中将有一部分发展成为艾滋病人,他们将失去抵抗任何病毒侵扰的能力,近期死亡率为50%,最终死亡率可达85%。目前世界上每分钟便有一人感染上艾滋病。在我国公民中尽管尚未发现有艾滋病患者,但即使明天就出现,我们也不应感到惊讶。用陈锡唐教授的话说:“艾滋病随时会在我国出现,不出现反倒奇怪。”我们目前与世界的交往如此频繁,艾滋病的传入渠道非常多,这使有关部门的防御总处于被动之中。

随着对艾滋病的警惕日益提高,一种新的情况使医学界人士深为忧虑,即变态性欲—同性恋的出现。据袁兆庄主任介绍,在协和医院皮肤科发现的73例梅毒患者中,有17例是因同性恋而感染的。其他地区也有类似情况发现。如武汉市有关单位统计的86例梅毒患者中,有12例是由同性感染的。陈锡唐教授从1945年行医至1964年,从未见过因同性恋而感染性病的患者。他认为我国目前同性恋的出现,是一些青年人受国外影响寻求刺激所致,其中有追求时髦的因素。袁兆庄主任认为,艾滋病70%以上是通过同性恋者发病的,我国同性恋特别是与外国人发生同性恋现象的出现,使艾滋病在全世界迅速传播的背景之下,对我们已构成了迫在眉睫的威胁。

袁兆庄主任的观点在医学界及负有责任心的人士中并不陌生。但对我国大多数公民来说,艾滋病仿佛还远在美国和非洲。而有识之士正在考虑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凭我国不强的经济实力,不发达的科技,不普及的性教育,不灵敏的新闻媒介和效率不高的现行体制,我们靠什么筑起抵御艾滋病的长城?而传统性病的再度流传已充分地显示了艾滋病在我国发生的基础和前景。

我们怕不怕性病?无论如何,感染上性病与感染上肠炎之类疾病的心理感觉不可能一样,这是由我们的道德传统影响而成的。性病患者一旦为人知道,往往遭到社会的鄙视和压力,有的人以此要断送一生前程,甚至家破人亡。有人认为这是我们的传统在防止性混乱及性病传播上的优势。但袁兆庄主任认为,传统的道德观念在今天无法压抑住人们对性生活的需求,反而会使一些性病患者讳疾忌医,继续传播疾病。况且有的青年人难免偶一失足,我们不应以此使人一生无法抬头。我们在进行性道德教育的同时,也应创造一个宽松些的社会环境,性病是病,有病求医,这相对于一味鄙视性病患者,使他们有病不医而成为新的传播者来讲,是一种更为积极的态度。陈锡唐教授对此也表示了相同的看法。他认为社会对犯有涉及性的错误的人的鄙视胜于对贪污公款、行贿受贿者的鄙视,这同样表现出了我们传统上的缺陷。对于性病,一是要让人们了解它的危害,尽量不被传染;二是一旦感染上性病,就去找医生,把病治好。

无论专家们的希望如何,性病在目前依然无法与社会风气、与道德观念脱离关系,因此患上性病对一个人来说不可能不是一个沉重的心理负担。专家们也认为我们目前对性病的防治还是被动的。如何不受性病的困扰?专家们建议的良策只有一个:请君自珍,洁身自好。

是不是你已厌倦

让残阳重现你的风采

是不是你已衰朽

让昏黄替下你的黛青

不知是否你还记得

你屹立过几千年风风雨雨

不知是否你已忘掉

你见过的几多烈男烈女

是不是你已不再微笑、不再落泪

是不是你已不再追慕、不再坎坷

要么耸立,要么塌倒

梦中失落

几时是梦中相识

几曾又是梦中失落

抬头的时候

天边的月亮是地上的影

低头的时候

默默的人又是天上的客

过多少枫叶暮林

过多少光阴——

都远去了

只留下淡淡的我

于梦中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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