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马

一

真实可感的风采，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味儿。

迷人的风采是时代所推崇的那种风度、气质的赋形。它的精魂，喜欢舞在美的群体之中。

群体美，是个体美的最称职的奶母。

风采是风度、气质的美的结晶。“是成于中而形于外的东西。度是风的制约，质是气的载体。风与气从五官出又不仅仅从五官出，它形成一个无形的气息流，作用于对方的直觉。”(翟墨:《第六感官探秘》)

作用于对方的直觉，才能引起对美的审度的反馈，风采也才能感受到自身的存在，于是世间也就不存在孤立于群体之外的风采。

二

青春女性的风采，是人生乐曲的华美乐段，是人生溪流洁净的泉源，是人生轨迹中美丽的曲线，亦是人生春潮中磅礴的姿，饱含的力。

青萍之娇，她齐备；春阳之柔。她富有。

青春的风采贵在纯。她独有从机体到思维都透明的“秘密”，她独有嗔中富含笑意、泪花折射希望的“特长”。她常常于试图掩饰自身的魅力的稚拙动态中，展现最富于人类本质色彩的强大魅力。

三

风采之美贵在雅。雅是优美的理想表达方式，是一种化“矿石”为“磁石”的生活艺术和情感素质。它是对平淡化交往的一种具有稳定特色的否定，它是对个性美的一种定型式的评价。它是俗的对立物。它往往因人而异地拥有某种神奇的光轮，使他善于潜入环境中的优美者群，使自身的魅力拥有征服的奇效。

风采之美贵在宜。“宜”是相宜、适宜之意。宜，代表着人们自身所拥有的精神文化与环境评价的某种和谐。亦即在多变的环境中，善于把握自身风姿、格调的一种高级控制能力。能够灵活机动地掌握美得适宜的人，在任何环境中都能不失其雅，避之于俗。

四

妩媚，是青春女性风采的一种特殊辐射源。

妩媚，是“化美为媚”的艺术，只有不断地“化”，才有不断的新“媚”诞生，使它成为“一种稍纵即逝而却令人百看不厌的美，它是飘来忽去的。因为我们回忆一种动态，比起回忆一种单纯的形状或颜色，一般要容易得多，也生动得多，所以在这一点上，媚比起美来，所产生的效果更强烈。”(《拉奥孔》)正因为如此，莱辛认为:“媚就是在动态中的美。”

歌德则更把动态的美升华为“无常”的美。他在《四季》一诗中写道:

“我为何如此无常，哦，宙斯?”美这样发问。

天神回答说:“我只使无常者显得美丽。”

五

自自然然的风采，使人感受舒适，品着有味儿，象新鲜果蔬的芳香，象轻舒曼卷的枝叶，象自由翱翔的小鸟，象开合任性的百花。香，就喷喷地香；绿，就痛痛快快地绿；飞，就翻转自如地飞；开，就潇洒豪迈地开。振作也罢，慵懒也罢，明目如盼兮也罢，惺松如梦兮也罢，只要自自然然就美，只要富于天生丽质就好。

六

人有贫富之分，风采却无贵贱之别。风采美与不美，不在于经济实力如何，而在于情态实与不实。

如果富者不是表现自己的美，而是宣示自己的富；如果贫者不是避开对富态的追求，而是试图以假象掩饰自己的贫，就都丧失了态实之美，陷入不可救药的坏趣味，使风采荡然无存。

七

风采的独特，就是对常规、常色、常形、常行的突破，就是创造某种审美情境的异端。只要是在有益于文明进化的范畴内，敢于追求异端美本身就是一种完善，一种开拓，一种贡献。这样的风采之美越多，人间越是美丽缤纷；这样的异端之美越多，世界越是令人留恋。

独特为美，在于它是风采之美的本质的一种强调，一种聚焦。

不过，独特之钟情于独创，也并非是任性求异。

有人曲解风采创新的规律，任性发展有悖于社会情态的行为方式和装束样式。他们拒绝汲取有益于风采健康的美的熏陶。结果，造成风采的畸形。这样的独创者，正象诗人歌德所描绘的:

某君说道:“我什么派也不是!

也不存在我跟他竞争的大师；

而且也决不能这样说:

我跟死者学习过什么。”

我如正确理解他的说话，

他是说:“我是自己制造的大脑瓜。”这真是莫大的悲剧了。

八

冈察尔有一篇叫《向日葵》的短篇小说，讲的是一个雕塑家，受人之托雕塑一位少女——向日葵高能手的半身像。可是这位少女长得十分难看，未能激发雕塑师的创作灵感。他不得不因此拒绝了这项工作。后来，凑巧他看到了这位少女在向日葵地里劳动的场景，使他惊讶的是，那少女的勤快动作焕发了她平素完全看不出来的风采。他几乎要叫出来:“她真美!”并终于在创作激情的驱使下使雕塑获得了意外的成功。

冈察尔的小说虽属虚构，但勤快的风采之为美，却是审美情趣的精髓。虽说，美是劳动的产物，但由于劳动内涵的延伸，勤快已不仅反映在体力劳动之中，也反映在智力劳动与生活之美的再创造之中，使它染有更浓重的时代色彩，使它拥有更丰富的内容。

九

当代生活的世界潮流趋之于快节奏。快速化的生活节律和意境悠扬化的心理结构，形成现代人的两个相辅相成的良好素质。风采的调节也不能例外。勤快的生活格调，勤快的思维习惯，可以给人以轻快伶俐的观感。它正在为时代的风采披上更潇洒的色调。幽雅的心境，舒缓的情意则给时代的风采笼罩上睿智的光环。只有勤快，也不尽美，那样显得过份局促；只有悠扬，也不尽善，那将失于过份疏懒。以勤快为基调，以悠扬为帮衬，则可使魅力长存，神采不衰。

十

风采讲究流畅。流畅，是风采之美的一种势态。风采流畅的人信守承诺，待人接物决不拖泥带水；举止言谈决不吞吞吐吐。与人相处，他们往往能给人以舒朗、爽快的感受；与人交往，他们常常能给人以犹如行云流水般的愉悦。他们的生活格调善于保持平稳畅流之态，少有大起大落、冷热跌宕之势。因此，他们的言行令人信赖，使人快慰。

风采之流畅，是心纯的写形。常心存芥蒂者，生活情调难以舒畅，人际关系难以融洽，自然无流畅的风采可言。

流畅之为美，犹如行文。惟文笔纯熟者有望达到晓畅；故流畅之为风采格调，实为心理素质成熟的表现。

十一

风采之富于弹性，乃反映着一个人审美情趣与伦理环境的适合水平。

富于弹性的风采，善于把握审美舆论的幅度，在不同的场合和环境中，使自身的风采格调或含蓄，或挥洒，能运用自如，适度得体。譬如，现今许多南国小女子平素举止甚是羞涩腼腆，一俟来到彩光轮转的舞会上，则欢跳雀跃，灵思抖动，一反常态，判若两人。

随着信息社会的推进，人际关系交流频率的提高，生活群体更新速度的加快，这种可扬可抑、可进可退的风采调节能力，日益显得十分可贵。

其实，风采形成的整个过程，都是在特定的审美环境中进行的。

十二

风采，有时要朦胧一点儿才美。

著名画家王肇民教授曾经写道:“一天晚上，我去珠江夜游。见沿江风景比白天更美丽，不禁要问，其原因何在，盖夜景只突出的看见灿烂的灯光，和灯光发亮的窗户，其他的东西几乎都看不见，这就是夜景所以更美丽的基本原因。”这是一种只强调光鲜部分的朦胧美。

“犹抱琵琶半遮面”，如果掩去的是有瑕疵的半面，展露的是风姿姣好的半面，那么，也往往可以收到意外的审美效果，——虽然只是短暂的。这是只强调美好一面的朦胧美。

风采的表达逼真，是一种美，象工笔画；风采的显现朦胧，也是一种美，象逆光照。

(待续)

(题图:缪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