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萍

我要卡住命运的咽喉，决不许它毁灭我!

我们的时代需要有力的心灵，以鞭策那些胆怯的人。

——贝多芬

我每次听贝多芬的乐曲，便激动不已，尤其是他那撞击人生地狱之门的《命运交响曲》，更是常常使我一洒同情之泪。我爱贝多芬，我崇拜他的艺术天才，更钦佩他的顽强意志。他在耳聋、失去听力的条件下，用痛苦的心灵，创造了人间欢乐的旋律，他不愧是世界乐坛的巨人。

贝多芬何时耳聋?

贝多芬何时耳聋，我想，读一读他给友人的信便能疑窦顿释。1801年，他三十一岁时曾写信给巴斯脱阿曼达这样说:“我多么希望你能常在我的身旁!你的贝多芬真是可怜已极。你得知道，我最高贵的部分，我的听觉，大大地减退了。前些日子当我们同在一起时，我就有这些症状，但是我一直瞒着，目前它似乎一直在恶化，……对我而盲，至少在演奏或作曲时是一大国扰，更恼人的是在社交活动时，我要如何和别人交谈?”稍后，在另一封写给巴斯脱阿曼达的信中还提到:“我的听力衰退已近三年了，我的两只耳朵日夜不停如哨音般地叫，又时而嗡嗡作响。这种症状在其它的行业似乎还可以忍受，然而在音乐的行业中，我实在害伯面对那不可想象的后果。我告诉您一些重听的情形，例如我在剧院里，逼得我要非常靠近乐队的地方才能听懂演员的对白；有某些歌唱的高音部分或演奏出来较高的音都几乎无法听清楚。相对的，我可以听到那些低沉的讲话声，但是对于那些吼叫的噪音实在令我无法忍受。”

在另一封信中他又说:“我不否认那些铃音般的声音，最近好象减少了，但是我的听力却没有进步，尤其是左耳。依我来看，那会逐日恶化的。”

从这些信件来推算，贝多芬早在二十七岁时就开始初发听力障碍了。开始是左耳，后来右耳也患疾。随后他的听力逐步衰退，五十二岁时已无法从事演奏和指挥，那时他全聋了。1824年，当第九交响曲首演时，贝多芬被尊为名誉指挥，而在他身旁则是另一名真正的指挥。演奏进行当中，两位指挥同时挥棒，然而乐队演奏者却只依真正指挥者的引导。贝多芬则闭目指挥，神游在他自己的作品之中。当乐曲终了，贝多芬仅以几秒之差完成他的指挥。此时，他已什么也听不见了，所以，当一位独唱演员走上前去，有礼貌地请他面向听众，接受听众的致意，只见台下一片热烈的鼓掌与欢呼。这时，他流泪了。因为，世界对他来说已是死寂般的地狱。

贝多芬耳聋病因何在?

世界上有关贝多芬耳聋的病因文献真不少。1827年他去世时，当时维也纳病理博物院的主持人乔安华格纳医师，被请来负责贝多芬的尸体病理解剖工作。因此，留下了一些当时现场所见的病理报告。报告这样记载着:“他的耳朵外型正常，耳光显得有一个特别曲度而且保有一个气间，几乎是正常人的一倍半大。外耳道为一些发亮的鳞片状物所覆盖着，尤其是靠近耳膜的附近更明显。……他的颜面神经特别增厚，但听神经相反的竟有收缩而起皱的样子。左侧的听神经非常纤薄，有三条细小的灰纹，右侧则附有一条明显而较强的白纹。……”自然，乔安华格纳的这份病理解剖报告，只是提供了贝多芬死后的耳疾情况，但没有说明造成耳聋的原因何在?于是，有人便从他早年的疾病中去找寻线索，在1797年夏天，贝多芬曾经患了严重的下痢，时好时坏，前后拖了六年之久。现在推测起来，可能是得了肠伤寒。伤寒是属于热病的一种，当然也有可能造成年轻时发作的重听。还有许多有关贝多芬的传记，却描写他的脸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小疤痕，因此怀疑他在孩童时代是否曾得过天花。

贝多芬——悲多奋!

耳聋对这位天才的音乐家是个致命的打击，因此，他曾经产生过自杀的念头。然而，他那钢铁般的意志终于改变了他的人生观，他说:“我要卡住命运的咽喉，决不许它毁灭我!”所以，在他听力衰退的二十二年里，曾使用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来帮助他的听力，包括一些喇叭型的助听器。然而这类助听器对于辨别声音的能力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因此，他就自己设计了一些有一条额带可以固定在头部的喇叭型助听器。有时他还使用一支木质的鼓槌，一端咬在上下牙缝之间，另一端则附在钢琴上，这样声音的振动可以沿着鼓槌而到牙齿再传经头骨入耳内。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贝多芬耳部负责传导声音功能的一些器官也有病变。

正是在与命运的顽强搏斗中，贝多芬成功地创作了一曲曲世界不朽的名作。当耳聋逐渐变化时，却正是重要作品的产生:1801年的《月光奏鸣曲》、1804年的《第三(英雄)交响曲》；1806年的《第四交响曲》、《热情奏鸣曲》；1808年的《第五(命运)交响曲》、《第六(田园)交响曲》。这些重要的作品几乎都是完成在他那与世俗噪音隔绝的世界里。贝多芬的伟大正在于此!

假如让我来翻译他的名字的话，倒不如译成“悲多奋”更恰当一些。因为，贝多芬的一生是悲剧式的，但他奋发、与死神抗争的精神是举世罕见的。

贝多芬不死，贝多芬精神不死!“但愿不幸的人，看到一个与他同样不幸的遭难者，不顾自然的阻碍，竭尽所能地成为一个不愧为人的人。”(贝多芬语)

(小林摘自《艺术世界》198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