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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儿子

1963-08-16元辉

中国青年 1963年17期
关键词:父母亲农场儿子

元辉

儿子,这亲入肺腑的称呼,它时刻索绕在千千万万父母的心头。为了儿女们的成长,染白了多少父母的青丝!扰乱了多少父母的梦!从远古年代家庭开始形成,一直到资本主义社会,旧道德家们定下了多少育儿训女的家规,宣扬了多少疼儿爱女的故事。今天,我们怎样去栽培新的一代儿女呢?这也许是正在困扰着、考验着许许多多父母的并非等闲的课题。但愿我要在下面讲的这个家庭的故事,会对他们多少有些启发

明天,延风就要去某军事工程学院学习了,他正在收拾手提行李箱。箱子里装的大部份是书,里面有他经常阅读的四册《毛泽东选集》,一本《论党》,剩下一点空角落,放了一套文具,一个针线包和两件爸爸穿旧了的换洗衬衫。到军事工程学院学习,迎接他的将是一种严格、紧张和朴素的生活。这一点,延风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从小起,他就在父母的教导下面,逐渐养成了一些良好的生活习惯。现在,他收拾着行李,一面向往着父亲过了将近半辈子的那种军事生活,一面在心里暗暗感谢父亲和母亲的正确教导。他不由得悄悄望了望父母亲一眼,一种敬爱的感情,突然带着异常的热度,冲到他胸口上来了!收拾完行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到木凳上,仰着脸问:

“爸,妈,我就要走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还要嘱咐什么呢?父亲解方将军沉思地想着。几天前,他还和儿子作了一次长时间的谈话。为了这次谈话,他专门找到延风在北京男四中时的老师,仔细了解了儿子各方面的情况;看了儿子高三时写的一份思想总结。他对儿子成长的情况感到欣慰:儿子是以优等品行和优等成绩,带着学校颁发的银质奖章,从高中跨向某军事工程学院的大门的。他审视着儿子的面孔,似乎有些掩饰不住欣慰的心情。是呵!为了让儿子迈着正确的步伐走上这条道路,他和妻子章帆很早很早就互相商讨过,设计过,在尽一个革命战士的职责时,也时时想到一个革命父母的责任。他不禁回忆起儿子在成长过程中的许许多多细节……

一九四三年四月,正是延安整风运动深入开展的时候,当时和他一起在延安中央党校工作的妻子分娩了。分娩前,夫妻俩都全心全意投入整风运动,竟没工夫给孩子想好名字。当天晚上,两个人商量:孩子生下来就呼吸着延安整风的新鲜空气,就给孩子起名“延风”。“长大了就继承延安整风的精神吧!”黑夜里,母亲深情地扶摸着婴儿,这样轻轻对他说。

父母亲定了条家规:不许溺爱孩子。饮食保证一般营养就够了,不额外给吃的;不轻易抱,免得娇惯他。孩子稍稍长大了,父母亲开始注意在他心灵上培植一些好苗苗:家里吃东西,教他自己挑小的;和别的孩子一起玩教他让玩具,教他不要说谎话。自己也定了条规矩:不骗孩子,不空许愿,不说粗话。教育孩子,并不只是一种单方面的约束啊!

一九四五年九月,父母亲调往东北,把延风送进了延安第二保育院,直到延安撤退,孩子才辗转回到东北解放区父母的身边。再见时,父母亲高兴地发现:三年多的集体生活,已经在孩子身上养成了许多好的生活习惯:自己叠被、穿衣、洗脸,自己盛饭、刷碗……。父母亲商量:一定要好好扶植孩子这些好的品质。

忆起过去的情景,父亲不禁微笑起来。以后,在紧张的战争环境中,延风很少在父母的身边;但哪怕是极不容易的短时间的团聚,父母亲也总是注意自己对于孩子的影响,十分珍重集体生活教养的成果,小心地避免用父母亲过分的感情行动去破坏它。延风从上小学直到初中二,父母都离开他很远,常常因为工作繁忙不能在寒暑假中接孩子回家。但是父母亲从来不特别托付熟人照顾他;大人凋动工作,也不让孩子跟着家庭跑,尽量避免让孩子养成依赖家庭的习惯;给孩子写信,常常教育他热爱集体,学会在集体生活中自己管理自己。孩子念初中一的那年暑假,自己坐车从北京到南京去看家。假期结束时,妈妈送了他一礼物:一个她亲手缝制的针线包,里面装着几根针,几色线,几块碎布和一把小剪刀。妈妈摸着刚给他补好的破衣服,对他说:“孩子,你慢慢长大了,自己学着缝补吧!”那一年,孩子刚满十四岁。

但是,孩子的成长就像小溪中的流水,碰到任何一块石头,都可能激起一丛小小的浪花。从小在艰苦环境中长大起来的延风,念初中一那年,由于学校试行二部制,父母又离得远,上午上完课,下午就常和几个同学一起出去溜大街,吃零嘴。发现以后,父亲立

刻警惕起来。一面利用到北京开会的机会,亲到学校请老师对孩子严加管教;一面限制孩子的零用钱。每月除去伙食费,只给孩子一两块钱买牙膏、肥皂和必需的日用品。假期回家,父母亲就专门抽出时间和孩子谈话,严肃地告诉他:要爱惜干部子弟的名声,千万不能在同学中表现特殊化;告诉他:干部子弟的名声,也就是整个革命躯体的名声;乱花一分钱,都可能给这个躯体抹上污点。加上老师的教育,团组织的帮助,孩子很快接受了这个道理,再不随便花钱了,轻易不跨出校门。每月的钱开始有了剩余,孩子把它存起来,常常帮助同学解决困难。他还给自己立了个诫条:要叫别人看不出自己是高级干部的儿子,在家里,在学校里,都力求穿戴朴素,多么破烂的衣服也凑合补了又补,决心要和同学们生活得完全一致。

多少次培士,多少次修枝,小树苗终于越长越直了!孩子的思想锻炼虽然是长期的事情,前面还会有许许多多障碍,等待孩子自己去征服。但父亲满意地看到:孩子的根子是扎得比较稳固的。孩子已学会有意义地安排自己的生活,从不肯虚掷一分光阴。每次假日回家,都先问爸爸妈妈交给什么任务,然后作好一天的作业、劳动和身体锻炼计划。孩子喜欢看革命领袖的传记,在长期坚持的日记上,自己这样勉励着自己:“决不躺在老一辈打下的江山上,得过且过地过日子,决不白喝党和祖国的乳汁!”……

看来在这些革命人生的起点上,孩子已经基本懂得应该怎样迈步了;但是父亲觉得,临走前还要对孩子说点什么。他在房中踱着步,考虑着,然后坐下来,向着孩子谆谆教诲说:

“有些话你已经听过了,可是,我还想对你说一遍:你是干部的儿子,是从小呼吸着党的空气长大的。你应该用高标准来要求自己,应该比一般的子弟思想觉悟提高得更快一些。你要时刻放在心里的,应该是对祖国的责任感,而不是什么干部子弟的优越感。在维护革命利益和党的声誉时,想到自己是干部的儿子;而在生活作风上,把自己看作普通人民的儿子。你二哥的教训你要牢牢记住!”

延风的二哥解伟,现在在解放军体育学院工作,已经是一名共产党员了。但是,解伟成长的道路却和延风迥然不同。他走的道路,曲曲弯弯,起伏不平;在家庭中,在他自己思想中,都充满了烦恼、痛苦和斗争。

解伟是在白区出生的,因父亲参加革命,从小把他寄养在白区一个官僚亲戚家。亲戚把他送到一个慈幼院寄宿。他虽然没有享受到和亲戚家的孩子同等的待遇,可是每次到亲戚家里去,看到亲戚家的孩子们穿小皮鞋、小西服,出去大把大把地花钱,回来“老妈子”伺侯;吃的经常是鸡鱼肉蛋,心中禁不住十分羡慕,想着:要是自己的爸爸也是个大官几,该多好!可是爸爸是干什么的,亲戚从没向他提过。到了十岁那年,有一天,亲戚忽然告诉他:要送他到爸爸那儿“享福”去了。解伟就带着这样一些旧社会刻在他心上的不洁的烙印,来到东北解放区父母的身边。

到解放区不久,解伟就闯下了乱子:偷偷拿起警卫员的枪,玩枪走了火。警卫员不让他再玩,他瞪起小眼说:“你管得着哩!我爸爸是副司令员!”吵嘴,打架,不守纪律,偷卖家里的东西吃零嘴,在机关很快出了名儿。父母当时都正在前方,听到这个信儿,立刻捎信给管理科,要求对孩子严加管束。前方工作告一段落,回到后方时,父母亲就急忙商议对策。看来这孩子是揣着颗少爷心儿来跟爸爸的。他们两个商妥:不给孩子钱用,不让孩子跟父亲一起吃小灶。交代管理科,不直接给孩子发东西,吃穿用都必须经过父母。孩子哭也罢,闹也罢,发怨气也罢,父母亲都坚持革命的家教,丝毫不动摇。为了杀杀孩子的野性,十一周岁上就把他送到警卫连,当了半年小兵。不久,孩子随母亲到了哈尔滨,进了中学寄宿,吃不惯学校的高梁米,回家求着妈妈说:“妈妈,让我回家吃饭吧!我不跟您吃中灶,吃大灶也行。”孩子稚气的请求,并没有使解伟的妈妈心软。她觉得,不能给孩子开下不好的先例。给孩子讲道理,不要特殊,还是把孩子打发到学校去住宿。

可是,学校里的集体生活,解伟总是感到拘束。抗美援朝的炮声打响了,他就凭着一股热劲,谎报年龄参了军。住了两年通信学校,当了三年报务员。没料想第五年上,孩子突然背着背包回家了。一追问,原来是害痔疮住院,借着这个病由儿,向疗养院提出了复员,既没告诉原单位,也没和家里商量。父亲气得饭都难下咽,憋了两天,就把孩子圈在家里,根根梢梢问他:

“怎么长点痔疮,就要求复员呢?”

孩子倒也爽快,实实在在承认说:他觉着当报务员又累,又没有意思。电台上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就是两个人,昼夜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在台上连个说话的人儿也没有;下班回来,脑瓜里嗡嗡乱响,尽是字码符号跳来跳去。他说:这样紧张的生活,他“受不了”!

“哎!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你怎么不请示原单位领导,也不写信问问家里呢?”

孩子竟答出这样的话来:

“爸爸,您不用替我操心。我有技术,我有复员金,复员证,我可以找个工作,不花家里的钱!”

花钱!这词儿竟这样随随便便地从孩子嘴里蹦出来!从前那个贪嘴爱玩的孩子,又在父母面前出现了。孩子参军前,父母亲就忧虑他这个缺点,送他上中学时,钱都直接交给学校里,不落孩子的手。可现在,孩子拿着那点国家给他的技术,给自己打开主意了。孩子的想法是:在邮电局找个工作,白天上八小时班,晚上回到家里,戏院,电影院,餐厅,食品店……哎!城市的繁华,个人的享受,无拘无束的散漫生活,这一切,竟这样强烈地攫住了孩子的心灵!父亲气愤地想着。他和妻子商议,决不能让孩子走上这条资产阶级个人打算的道路!向孩子提出来:重新回到学校去。可是孩子对教室、课桌、集体宿舍和大锅饭菜已经完全不感兴趣,父亲一开口,他立刻表示反对。父亲说:

“上一步,你已经走错了,这一步,我一定要管!在我没尽到责任以前,不能把你交到社会上去!”

好容易说服他同意去复学,孩子又提出:要复学就要上高中。父亲仍然不让步:

“你这又是不实际,你连原来初中二的底子怕都没有了,凭什么上高中呢?”

孩子却有着另外的想法。他觉着十九岁的年纪还坐在初二的教室里,脸上似乎不大光采;而且这样念下去,自己那个就业的打算,岂不是更加渺茫?越想越觉得父亲太不替自己设想,禁不住冲口说出来:

“我不给你念了!”

父亲更加气上来,把他狠狠批评了一顿。最后见要挟不成,解伟只好同意回到母校去,仍然念初中。临走时又要求带走复员金,父亲还是不让步,告诉他:这笔钱放在他手里,对他只会有害处。替他另立户头存了起来。

可是从小儿被亲戚家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所熏陶的解伟,竟这样难于摆脱它的影响。复学以后远离家庭,他又把父母的教诲忘在了脑后,父母苦口婆心对他进行教育的那些信,他觉得是冷冰冰,感不到一丝儿温暖。他要求家里的“温暖”是些什么呢?就是给他寄钱,寄东西。为了达到要钱的目的,他编造出各种借口:一时要吃药,一时要烤电……钱寄少了,寄晚了,他就认为父母不体贴他。随着个人的欲望愈来愈不能满足,他对父母的感情也愈来愈坏,觉得父母是在处处妨碍他,束缚他。父亲的信,他开始还不过是扔在一边,后来竟至看过以后就愤愤一把撕掉了!

有一天,解方将军忽然接到复学不到三年的二儿子的一封信,要和父亲断绝关系!为了什么呢?说是父亲对他太“无情”,太不“体贴”他。这封信显然是在心理状态极不正常的情况下写的,核桃大的字横眉鼓眼地在信上瞪着:“我再也不想当你这个将军的儿子,你也从今别管我!……”当初解伟生活在亲戚家,不是曾满心羡慕地这样遐想过:“要是父亲也是个大官儿……”可是如今当着高级干部的爸爸,竟全然不是他想象的样子!这就是解伟在深刻的矛盾心情中感到迷惑难解的问题。这一点,父亲是锐敏地觉察到了的。第二天,他亲笔写了一封信告诉二儿子说:“我和你不仅是父子关系,还是革命前辈和后辈的关系。我有责任使你走上正路。”

这年寒假,父亲要他赶回家,全家开了两天家庭会,帮助解伟认识错误。父亲又专门和他谈,一直谈到深夜。第二天,妈妈又接着谈。经过艰苦的教育,儿子的横劲收敛了一些,带着全家的期望回到学校。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解伟高中没念完,又想去就业,家里自然通不过。高中毕业了,他想到航海俱乐部去,过舒适的城市生活。父亲的意思偏和他相反,要他先到北大荒农场去劳动。而且父亲已经写信给学校和黑龙江省委,表示了这个坚定的意见。解伟各处去要求工作,走到哪儿都碰壁。所有的路子都被堵死了,只好带着灰溜溜的情绪,坐上了开往北大荒的火车。

到农场后,解伟还抱着最后一点个人的打算,想在农场内部挑个合意的工作。他把这个要求向农场领导提出来,没想到农场领导也这样回答他:“不行!你爸爸来信说,要你去直接参加劳动。”解伟感到深深的幻灭,他替自己设计的生活,彻底丧失了实现的希望!他觉得,这都是由于父亲母亲冷酷无情。头半年,对家里怀着一肚子怨气,根本不给家写信,跟人发牢骚说:“要不是这个家庭,我不会来受这个苦!”

半年后,父亲见他不来信,叫他请假回了一趟家。于是,解伟又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登上了开往家里的火车。但家里等着他的,却又是一个家庭会。会上父亲帮他分析说:“孩子,你好好想想,你想走的那条路?错在哪里?为什么当兵当不下去,就因为你军帽下是一副个人主义的脑筋,一只肩膀扛着发报机,一只肩膀扛着把小算盘,想着学点技术,将来好找工作,并不是真的去保卫人民的江山。……”孩子低声嘟囔说:“又是老和尚念经!”父亲更加提高了嗓门:“这个‘经非给你们念不可!我在革命路上比你们先走几步,总算比你们多知道一些革命的甘苦,我不能闭口不说!”

父亲的声音有些低沉了,似乎因为深沉的感情而加重了分量。儿子这次回来,本来是希冀父亲会因为心软而对他让步,答应让他另换一个工作的,可是父亲却这样回答他:“你要两眼瞅着大地,吸一吸大地的气息,不要老是面朝天空!”

见父亲这里攻不动,解伟又到母亲那里去摸底:

“妈妈,我已经在农场锻炼半年了,到底叫我锻炼多久才让回来呀!”

妈妈和爸爸在教育子女的方针上是完全一致的,一点空子也没有:

“你是为锻炼才去农场劳动的,不是为了回来而锻炼;你就照爸爸的要求,准备在那儿安家落户吧!不要老想着回来的问题。”

要挟和软求,都未能使父母亲丝毫让步,看来自已要想走的那条路,是被完全切断了。他只好打消了最后一丝想离开农场的念头,被迫下了个决心:“算了!就在农场干它一辈子!”

回到农场后,他开始去适应农场的环境,虽然还多少带着一些被动的情绪,但是不再那么三心二意了,这么要求着自已,他觉着身上的负担好像轻了许多:豆秸捆儿不那么沉了,泥筐子不那么重了;大清早被钟声从被窝里催醒来,顶着星星下地,也不觉得那么心烦了;中午圈着小腿坐在地头上,吃着热气散尽的饭菜,也不再那么嘴腻,反倒觉得有一股子下馆子也品不出的味道哩!地头休息或者收工回来,他开始带着一种惭愧的心情,想着父母对于他的许许多多训诫、限制和斗争,想着分场隋场长对他说的话:“为什么你想从家中得到的享受,你父母总不给你呢?父母这样对待你,究竟是无情还是有情?为什么总是想着倚赖家庭?好好看一看农场工人们的生活吧!……”是呵!那些一辈子脚踩泥土的农场工人们,确实教给了他许多生活的课程:他们走进服务社,哪怕是买几毛钱的东西,也要考虑节省不节省,抗用不抗用,极少想到什么时髦的问题;打场的时候,麦秸上留下几颗粒儿,他们也会像珍珠似地收回来。闲谈的时候,有的工人告诉他:他刚能担动半担水,就挑起了家里的生活担子;可是自己呢?二十几岁了,还老向家里要这要那!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过去那种“父荣子贵”、靠家享福的思想是多么可耻!心里产生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活着?难道就只是为了一张嘴巴?一身穿戴?农场工人们的思想感情是多么不同呵!他们觉得值得夸耀的事情,是祖辈都是庄稼活上的好把式,在庄稼活儿上,可以跟人“较量较量”。他们的心地真如同大地一样厚实!在地里干着活儿,哪怕日晒雨淋,也磨不掉他们那种淳朴的风趣,再艰苦劳累,也总是无穷无尽地编排着各种笑话儿。早起出工,和他们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地里了。他逐渐和工人们建立了感情,带着一种愉快的心情,向他们请教各种农活儿:割麦子,扎捆儿,脱粒儿……本来是十分疏远的田野,现在却用芬芳的气息,不知不觉地在他心里引起了变化。他逐渐爱上了黍麦豆荚的香气了,逐渐体会到:双脚踩在松软的泥土里,看着杂草在自己脚下一片一片倒下,一条条垅畦眉清目秀地呈现在眼前,是怎样一种舒畅的心情!对劳动生活产生了感情,粗茶淡饭,连铺火炕,也逐渐不觉得是什么不可忍受的事了。虽然有时候,他情绪上还有些小小的波动,但就像荡开的波纹,越到后来越细。父母亲教导他的信件,他开始带着一种新的感情,一字一句认真咀嚼起来;他也用新的语言来和家庭通信了。

回到农场的第二年夏天,解伟被评为劳动标兵,冬天又评上了先进生产者,并且当上了生产小组长,成了一名劳动的骨干。两年以后,父亲从农场领导上,了解到他的确锻炼得和一个普通农场工人不差上下了,这时部队体育学院将要成立,正需要人,考虑到孩子在体育上有些基础,和组织上商量,才让他考进了体育学院。

现在解伟已经是部队体育学院一个区队的区队长。去年暑假,他带着四好区队的荣誉回到家里来,一家人都热烈欢迎他。在一次家庭会议上,解伟、延风兄弟俩都回顾了自己走过的道路。解伟沉痛地说:“我这条路子,是爸爸妈妈逼着我,才走过来的。过去,我总想按照自己的打算,走上一条享受的道路。现在才明白:这才是我该走的唯一一条正确的路。爸爸这样严格管教我,才是真正爱护我。”父亲接着说:“你要很好地珍惜你走过的这条路:三次当兵,工、农、兵、学都干过了。路是弯曲一些,可是很值得深思……”

孩子们听着,在心里咀嚼着这真正的父爱和母爱,屋子里充满了温暖的空气。

在父母的议事日程上,还有另外三个儿子的教育问题。不久,将军又要把他的第三个儿子送去农场劳动了。老三接受了二哥的教训,正积极作下放的准备。孩子们的成长道路是不会完全重复的,但是将军夫妇深深懂得:摆在家长面前的,将永远只有一个原则,一种责任!

(本文转载自今年六月一日《解放军报》,本刊作了补充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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