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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曼(续完)

1957-08-16张麟

中国青年 1957年5期
关键词:小韩赵一曼日寇

张麟

在敌人的法庭上

赵一曼被解到哈尔滨日寇警察厅。

日寇警察厅长是一个肥头大脑的家伙,留着两撇仁丹胡。看见赵一曼跛着一条腿走进来,他就从转椅上站起,假惺惺地招呼她坐下。

赵一曼冷笑了一下,砰地一声,用手把椅子推倒.她忍受着伤口的疼痛,倔强地站在敌人面前。

“哈,你就是赵一曼吗?”

“你知道了就不必再问!”赵一曼冷冷地回答。

“你是哪一年参加共产党的?”日寇警察厅长拿着笔,准备记录口供了。

“是在我参加共产党的那天!”

“你是哪个部队的?”

“抗日联军的。”

日寇警察厅长突然把笔往桌上一摔,恶狠狠地站起来,瞪着两眼,吼叫着:“知道你是抗日联军,我问你是哪个部队的!”

赵一曼笔直地站着,没有回答。

日寇警察厅长在桌子旁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转椅上坐下。半响,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赵先生,你要想想看,你到了什么地方!”

赵一曼笑了笑说:“我知道。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不,不,”日寇警察厅长狞笑着,摇摇肥胖的脑袋,“我们大日本皇军是仁慈的,只要你好好地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会送你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还会答应你提出的一切要求。”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们要杀就快点杀。”

“哈!死,那是十分可怕的,可怕的……”

“死,在你们这些强盗看来是可怕的,”赵一曼大声地说道。“对我们共产党人来说,死,并不可怕!”

日寇警察厅长满脸横肉哆嗦起来,他咬了咬牙,叫了声:“拉下去!”

几个日本兵把赵一曼推到一个小屋子里。这屋子阴森森的,满地血迹,放着皮鞭、棍子、红火炉、老虎凳。赵一曼早就预料到了这些,她闭起了眼睛。皮鞭、棍子没头盖脸地落在她身上。她顽强地支持着。血,立刻把她的衣服湿透了。

“说不说!说不说!”凶手们一边打,一边吼叫着。

她昏倒在地上。

几分钟之后,她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湿鹿鹿的地上。她一只手支着地,坐起来,望着敌人大骂不止。

“换重刑!”

大把的香火、烧红的铁棍纷纷触到赵一曼的皮肤上。她尖叫了一声,但立刻又咬住嘴唇,昏了过去。

她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她的眼睛浮肿了,十个指头滴着血,浑身变成了一个血人。

最后,野兽们往赵一曼身上泼了三桶冷水……。

在医院里

赵一曼在昏迷中听见有人说话。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慢慢地睁开浮肿的双眼,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站在面前。她想坐起来,可是动不得。她喃喃地说:“我来到了什么地方?我来到了什么地方?”

“你是在医院里。”身旁穿白衣服的小姑娘低声对她说:“我们这里是市立医院。”

赵一曼微微地抬起头,她看见洁白的墙壁,闻到一股药气味。她明白了,敌人还没把她杀死,敌人还想软化她。她冷笑了一声,接着,问身旁的小姑娘问道:

“你是鬼子派来的吗?”

“不,不,我不是,”小姑娘摇着头,她的一双美丽的眼随含着无限的委屈,“我是护士,我叫韩勇义。我也恨鬼子。”

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医生悄悄地走过来,他摸着赵一曼的脉搏,两眼流露着同情的光芒。他痛心地自语着:“唉!他们太无人道了,太无人道了!”说着把赵一曼的手轻轻地推进被窝里,慢慢走出门去。

现在,赵一曼确信自己还活着。她也明白敌人的阴谋,但是,她身边的人是怎样的,她不了解。她想:这些人也许是医生,也许是披着白衣的凶手。她又向身边的小护士说:“小姑娘,你说吧,鬼子到底对你们说的什么?”

护士小韩伏在赵一曼脸上,恳求地说:“你相信我,我们这里也有好人。刚才来的是张医生,他是个好人。”她转脸向门外望望,压低声音说:“这里没有日本人,只有一个看守,他是中国人,就是门外的那个。”

正说着,那个看守悄悄地走进来。这个人二十来岁,生着一张朴实的脸。他走到赵一曼床前望着她,怜悯地摇摇头。

赵一曼微笑了一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赵一曼在医院里,接连十几天是昏迷不醒。四十二度的高烧连续了好几天。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威胁着她的生命。负责看护她的张柏岩医生,费尽了心血,把赵一曼从死亡的道路上抢救回来。

赵一曼的伤势慢慢好起来。她不放松任何可以为党工作的机会。她躺在床上,向病房里的医生、护士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十六岁的小护士韩勇义,是个胆大而又热情的小姑娘,每当赵一曼讲说起抗日救国的事来,她总是瞪着两只乌黑的眼望着赵一曼,她爱赵一曼这样的英雄。

看守赵一曼的警士董宪勋,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这些年来,他在日寇警察厅里当差,只是为了混饭吃,他常常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和悔恨。每当赵一曼对医生护士讲抗日救国的事,他就站在窗外偷听。后来索性走到赵一曼床前,向她询问着一切。

赵一曼以她的坚贞*气节,以她的革命道理,激荡着韩勇义和董宪勋。韩勇义热爱赵一曼,想像着自己沿着她的道路成长;董宪勋敬重赵一曼,想从她那里得到一条光明的出路。

逃出牢宠

这时候,东北抗日联军的活动,已由乡村转入了深山密林。日寇多次派大兵团“讨伐”,也找不到抗联战士的踪迹。他们多么想从赵一曼那里得到线索啊!赵一曼的伤稍好了一些,他们又把她拉上刑堂,但是,依然什么也得不到。

敌人见严刑拷打达不到目的,就改变了方法,每天派一些化装的特务,混进病房,向赵一曼假献殷勤,花言巧语,企图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套出些材料。当然,这一切是瞒不过赵一曼的,她时常警惕着。

但这样频繁的打扰,使赵一曼很厌烦,她安排了一条避免和特务们谈话的办法,每当特务们到了医院,董宪勋便告诉赵一曼,韩勇义便给赵一曼服安眠药片,等特务们到病房来的时候,赵一曼已经沉沉大睡了。

六月二十八日晚上,窗外下着暴雨。豆粒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敲着病房的窗玻璃。赵一曼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急雨,沉思地向小韩说:“我们坐在这里多安静,风不吹,雨不打,可是,说不定我们抗联的同志们正淋着雨行军呢!”“下这样大的雨,他们还会走路吗?”小韩天真地问道。

赵一曼伸手抚摸着小韩短短的头发,又对她讲起了抗日联军的故事。

突然,董宪勋浑身湿淋淋地走进来,神色很慌张。他走近赵一曼,低声说:“事情不好,我听翻译说,日本人要处决你了。”说着,泪水就从他眼里流了下来。

赵一曼什么也没说。她仍是望着窗外的暴风雨。

小韩紧紧地抱着赵一曼的一只手,两眼汪着泪水,浑身不住发抖。赵一曼沉思了一会,望望门口,低着声向董宪勋和小韩说:“不要哭,你们要是有胆量,能不能帮助我逃走?”

“能,能,只要你能逃出去,我死了也情愿!”小韩激动地说。

“我也愿意帮你逃走!”董宪勋也说:“我不能再帮助鬼子杀自己的同胞了,我要走,要走。”

第二天夜晚,大雨还在下着。哈尔滨大马路上的路灯,显得特别暗淡。一辆出租小汽车悄悄地开到了医院的后门外。小韩、董宪勋扶着赵一曼,爬出后墙,上了小汽车。小汽车像一只离开弦的箭,在大雨滂沱的马路上飞驰。顿时在大雨中消失了。……

黎明前的黑暗

上午。雨停了,太骒从云端露出了它的红脸。田野上的奇花异草挂着亮晶晶的水珠,在微风中摇动。赵一曼和小韩、董宪勋坐在雇来的一辆三匹马拉的大车上。他们如同出笼的鸟,尽情地呼吸着雨后新鲜的空气。祖国的山河、田园、树林,又出现在赵一曼眼前

了。经过一夜的行程,他们逃出了虎口。

“再走二十里路,就是我们的根据地了。”赵一曼愉快地说:“我们找到部队,还可以参加七一庆祝大会呢!你们知道吗?七一,是共产党的生日。”

“知道。”小韩天真地说。她是多么高兴啊,再走二十里路,就看见她所响望的抗日联军了!

突然,远处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响。大队的日军兵马,便衣特务,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小韩惊叫了一声,扑在赵一曼怀里。董宪勋也呆若木鸡了。

赵一曼望着围上来的日军,向小韩、董宪勋说:“你们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们就说我化钱雇你们来的,这样,你们最多坐几年牢。我们去的地方,死也不能说出来。”

日本兵端着刺刀围上来。

赵一曼又被押解到日寇警察厅。

日寇警察厅长怒冲冲地走到赵一曼跟前,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是逃不出去的。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说吧,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要去找我们的部队!”赵一曼毫不踌躇地回答。

“你们的部队在哪里?”

“在他们住的地方。”日寇警察厅长忽地跳起来,恶狠狠地说:“赵一曼,赵一曼,这是最后五分钟了,你如果能最后悔悟,我们大日本皇军仍然会宽待你……。”

赵一曼从坐位上站起来,大声地说:“你们要杀就杀吧,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句对你们有利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你们要知道,共产党员,你们是杀不尽的。总有一天,我们的人民会公审你们,还问你们讨还血债的!”

日寇警察厅长哼了一声,立刻脱下衣服,亲手对赵一曼动起刑来,电刑、鞭子、老虎凳,都用上了。但是,他们得到的回答,仍然还是和过去几个月的一样。

告别歌

赵一曼从昏迷中醒来。她强打着精神,爬到牢房的小窗口底下,扶着墙慢慢地站立起来。她望着窗外阴暗的天空,想起今天的日子——七月一日。它是光明的日子,是党诞生的日子。往年的今天,这时候,她和同志们正忙着布置会场,在树林里悬挂上党旗,悬挂起毛主席的像,……。现在,她不能再参加这样的大会了!但是,她并没有离开自己亲爱的党、培育教导她的党!……

一天早晨,松江的波涛激烈地冲着江岸,哈尔滨上空笼罩着低矮的乌云。赵一曼在昏迷中,听见牢门的锁响了,她知道自己付出生命的时间到了,她坚强地站起来,理着头发,高声地唱着向党向同志们的告别歌:

民众的旗,血红的旗,

收殓着战士们的尸首!

尸首还没有僵硬,

红色已染透了旗帜!

高高举起呀!血红的旗帜!

日寇警察厅长两手拿着一张“判决书”,喊叫着:“不许唱,不许唱!住口,住口!……”歌声宏壮地响着。警察厅长发疯似地着挥手:“拉出去!拉出去!”

赵一经在阴沉沉的路上走着,她的歌声继续着:

牢狱和断头台:

来就来你的!

这就是我们的告别歌!

歌声激荡着松江的流水,歌声召唤着哈尔滨城中的人民!

赵一曼英勇不屈地走上了刑场。 她就义在珠河县小北门外,……

残暴的敌人,用子弹和刺刀夺去了赵一曼年轻的,生命,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夺去赵一曼那颗忠贞的心!他们没有办法掩盖着赵一曼留在人民心中的歌声!愤怒的歌声,复仇的歌声,响彻在松江、牡丹江两岸,响彻在兴安岭的大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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