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小兴安岭的风(组诗)

2024-04-13一歌

诗选刊 2024年4期
关键词:伐木断崖小兴安岭

一歌

父亲母亲的天气

父亲母亲都非常关心天气

他们看电视,天气预报是必看的

有时错过了时段

父亲就在电话里抱怨

说我妈让他干活,电视都开晚了

然后我把手机中的天气说给他听

他说:“你那里的天气跟这边不一样。”

夏天他最关心他那边下不下雨

冬天最关心的是我這边冷不冷

父亲耳朵背,听不清时母亲就大声重复一遍

父亲不喜欢打伞,他有自己的原则

小雨无所谓,大雨不出门

母亲下葬那天,云层很厚

我特意安排搭了个防雨棚

打开墓穴,里边很干爽

母亲紧挨着父亲。他们又可以谈论天气了

里边很黑,也很静

母亲小声说话,父亲也一定能听得清楚

小兴安岭的风

小兴安岭的风,来历不明

松涛阵阵,树梢上掠过飞鸟

山坡起伏,似潮涨潮落

这一望无际的大森林

多像是高出地面的海

旧事沧桑,我似乎漫步在海底世界

伐木人走了,猎人也走了

多年前余下的树根饱受侵蚀,越来越小

落叶成泥,破碎发出的声音直接下沉

啄木鸟的祷告声

比寺院里的木鱼声更单调

但那声音似游离于森林之外

森林内部依旧安静

无毒的松花蛇,酷似树枝的颜色

它们从不宣示自己的领地

也因此有更多的自由

溪水是这海底的一股清流

甚至以弱小身躯托起整个林海

它们在断崖边上用力

也在断崖之底回过头来

再看一眼这隆起的浩瀚

告别如烟,却铭心刻骨

云飘过小兴安岭,许许多多的云

让这森林罩在有形的天空下

一道闪电经过,似天地间简短的交流

从张口,到发出声音

那短暂的间隙,充满了风

山林里的路

在山林里,只有一段路是常有的事

走着走着就无路可走了

那就是当年伐木人作业的终点

再往里走几乎没有可供采伐的树木了

仅此而已。对采山人来说

这里刚好是起点

挖野菜,摘野果,采蘑菇,捡柴火

都得往大山深处走

父亲母亲都走过这样的路

他们把采的蘑菇穿成串,晒干

给我们留着。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父亲母亲还能爬山的日子有多好

我在电话另一端听他们说上山的经历

父亲似还喘着粗气。他说刚把蘑菇倒在地上

母亲正在拣去掺杂的草叶

我说:“你去抽支烟吧,山上不让抽。”

父亲说:“嗯,这就抽。”

我听见打火机的声音

我曾在这样的路上,见过一只鸟

它翅膀受伤了,无法举高自己

直到我看见它艰难地飞进没有路的山林

才相信它会很快修复自己

父亲母亲都在一个山坡上

睡着了。我跪下

跪父母,也跪这片山林

而现在,我就是那只受伤的鸟

我想避开人群。可我每一次努力

都像是陷在厚厚的落叶里

我的疼越来越封闭,像年轮一样长进身体

它是时间的变量,它停不下来

永翠河边遇疾雨

那年初秋,我在永翠河边

看三三两两的采山人,背着柳条筐

走过吊索桥

筐里装着蘑菇、五味子、山葡萄之类

我时而和采山人搭句话

其中有个人没理我,只是低头说了一句:

“快回家吧,要下雨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抬头看天

太阳偏西,却阳光充足

只是东北侧有大片黑云急速赶来

那云很低,似乎我扔出河边的一块鹅卵石

就可以把它打散

云层越来越厚,接着风就蒙头转向地来了

风里夹杂的大颗粒水滴

瞬间就砸了下来

那年我二十几岁,还没有躲雨的习惯

我索性走近河边,捡起一块扁圆的石头

沿着河面用力一撇

激起的一串水漂

全部被那雨摁了回去

(选自《岁月》2023年11期)

猜你喜欢

伐木断崖小兴安岭
断崖上的花
小兴安岭东安—乌拉嘎地区岩浆演化与金成矿作用
WE ARE伐木累 伐木累战队
小兴安岭森林湿地不同过渡带土壤微生物群落结构研究
焚诗记
十八大后遭“断崖式降级”的官员
《美丽的小兴安岭》教学设计
《美丽的小兴安岭》教学设计
跟踪导练(三)等
伐木垒——户外墙体涂鸦 Family=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