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继云

华野6纵战士正向黄崖山上攀爬

1947年5月13日黄昏，华东野战军主帅陈毅、粟裕指挥部队迅速出击，将孤军冒进的张灵甫和敌整编第74师包围在了孟良崮地区。当时战场的基本形势是：华野包围了孟良崮地区的敌74师，敌却以另外10个整编师（军）对华野实施反包围。敌援军近者不足10公里，远者也仅1至2日行程。华野虽然暂时占据主动，但稍有失误就可能全军陷入被动。这时候，阻援部队能否成功坚守阵地，就成了关系全局胜败的重要因素。这一系列阻援作战包括黄崖山阻击战、天马山阻击战和孟良崮东、西线阻击战。在蒋介石的严令下，国民党军在这些战斗中争夺都非常紧张、激烈，但我阻援部队坚决顶住了敌人的疯狂进攻，从而保证了孟良崮战役（1947年5月13日至16日）的顺利进行和取得全歼敌74师、击毙敌师长张灵甫的重大胜利，粉碎了国民党蒋介石“鲁中决战”的计划。

黄崖山阻击战，华野6纵激战敌整编第25师

1947年5月14日晚，华野6纵司令员王必成指挥部队攻占敌74师垛庄基地，断掉张灵甫的南逃退路后，战役的下一个关键点就是能否抢占并固守黄崖山。

黄崖山位于垛庄正西，距垛庄约5公里，距孟良崮约8公里，是敌黄百韬整编第25师通往孟良崮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黄崖山地形特殊，西面是层峦叠嶂的山地，东面则是一大片开阔地。贯通南北的临蒙公路，就从这片开阔地的中间穿越而过。该敌一旦越过黄崖山，经过这片开阔地，就能和敌74师连成一片。所以，抢占和固守黄崖山，同夺占垛庄一样，也是攸关整个战役胜利的至关重要一环。夺取黄崖山，不仅可以挡敌74师西突，而且可以阻止敌25师对它的救援。

王必成深知抢占黄崖山的重要意义。他命令16师第48团火速向黄崖山一带搜索前进，先敌占领黄崖山。王必成嘱咐48团：无论遇到多少困难，都要抢先赶到黄崖山山顶，并不惜一切代价，死死拖住敌25师，切断其对敌74师的接应。

黄百韬也非泛泛之辈，他的战场洞察和把控能力一点也不弱。此时，他的目光也已牢牢盯向了黄崖山。这是黄百韬救援被围困于孟良崮的张灵甫部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黄百韬令25师之一部，迅速向黄崖山一线疾进，企图将黄崖山撕开一道口子，打通与敌74师的联系。

5月15日子夜，双方都开始向黄崖山疾进。天空漆黑一片，6纵16师第48团轻装跑步前进，由垛庄西南向黄崖山疾奔，3营担任了先锋任务。

15日拂晓，两军同时赶到了山脚下。此时，黄崖山上浓雾弥漫，能见度很低。敌25师一部从东坡向山上攀登。我3营由西坡向山上冲去。这是一场抢时间、比速度的激烈争夺战。3营9连连长翟祖先率先头部队，不顾连续行军的劳累，攀悬崖、跨沟坎、越绝壁，冲破一切障碍，50分钟后，终于先敌一步登上峰顶，抢占了制高点。

9连战士往山下一看，只见一股敌人离山顶只有40多米，在督战队的逼迫下，正在拼死往上爬。于是，9连战士迅速占领有利地形。翟连长一声“打”，战士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六○炮、轻重机枪、冲锋枪，一起向敌人猛烈扫射，几十颗手榴弹投向敌人，打得敌人鬼哭狼嚎，退下山去。黄崖山就这样被6纵部队占领了。

接着，48团后续部队陆续赶到，除占领黄崖山外，还占领了附近的狼虎山等要点。听到48团占领黄崖山的消息后，王必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指示48团抓紧时间修筑工事，防止敌人反扑。

15日中午，敌25师经过一番调兵遣将，开始向黄崖山发动猛烈进攻，企图夺取黄崖山。这一次，敌人集结了2个团的兵力，气势汹汹。2架野马式战斗机也赶来助战，围着黄崖山顶盘旋，不停地扫射。

这时，已由47团接替48团控制、扼守黄崖山。48团则隐蔽、集结在大涧口一线，待机反击。

敌先以2个营的兵力向黄崖山发动进攻。当敌人爬到半山腰时，预伏于阵地两侧的部队，突然向敵侧翼出击。经过一番白刃格斗，敌人纷纷被歼，滚跌到悬崖下。但敌人并不甘心失败，利用炮火优势，不停炮击黄崖山。47团的战士们在怪石嶙峋、几乎无法构筑工事的山上，也付出了重大代价。

午后，敌人在督战队“只准进不准退”的命令下，出动1个团的兵力，分成三路，齐头猛攻黄崖山，战况异常惨烈。47团前沿部队虽英勇抗击，但前沿阵地终被敌突破，情势十分危急。此时，在前沿阵地指挥作战的47团团长黄祖煌，带着团部特务连跃出战壕，迎敌而上，与敌人进行白刃战。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敌人伤亡惨重败退下去，阵地被我重新收复。

敌人在黄崖山失败后，改换战术，从望海楼北侧迂回，向左翼狼虎山、石屋山、老峪一线的6纵阵地进攻，企图夺路通过，但同样被击退。

阻击作战十分艰难。由于敌连续攻击，阵地又在山上，炊事员多次送饭送不到阵地上，部队没有饭吃，从早到晚饿着肚子坚持战斗。山上没有水，要到山脚下的井里去取水，靠钢盔吊水喝。指战员们虽然渴得口干唇裂，但战斗意志一点不减。

就这样，在两个昼夜（15、16日）的黄崖山阻击战中，16师打退了敌先后十多次反复冲锋，不管敌人是上来一个连、一个营，还是一个团，也不管敌人是从正面来，还是迂回进攻，每次都是上来的多，下去的少，始终不能越雷池一步。黄崖山阵地始终牢牢控制在47团的手里，黄百韬只能眼睁睁看着74师在枪炮声中陷入灭亡而爱莫能助。

在为期两昼夜的黄崖山阻击战中，我6纵的战斗意志和战斗作风无疑将敌25师彻底碾压下去。敌25师离孟良崮近不过咫尺，却始终无法救援张灵甫和敌74师。

天马山阻击战，华野1纵1师大战敌整编第25师和65师

天马山位于孟良崮西北方向，离孟良崮只有4公里的距离，是阻击敌整编第25师、65师的主要阵地。在这一地区担负阻援任务的是华野1纵一部，指挥员是1纵1师师长廖政国。

1纵司令员叶飞告诉廖政国：我把大部分主力部队，独立师、2师和你师的1团，都拿去攻击孟良崮了。可以留给你的只有2团、9团和刚从地方上升级的3团。可你们必须守住塔山、尧山、蛤蟆崮一线60多公里的阵地，挡住拼死增援的敌黄百韬25师，你看怎么样？廖政国知道纵队任务艰巨、兵力紧张，一声未吭，接受任务后便走了。

从15日上午10时开始，敌25师在飞机大炮掩护下，凭借兵力优势连续发动猛攻，对天马山及附近阵地形成极大压力。廖政国指挥1师部队沉着应战，以突然、短促、密集之火力近距离开火，予敌以重大杀伤，连续打退敌人4次冲锋。

当晚8时，敌74师联络敌25师称：如贵师攻占天马山及面梨沟以南高地则可解围。与此同时，敌65师约4个营兵力冲破我军另一处阻援阵地，与敌25师会合，援敌力量得到大幅加强。

16日上午8时，对增援进度十分不满的蒋介石向各增援部队下达手令，用语空前严厉。在层层督导之下，敌各路援军拼命增援，其中敌25师攻势尤其猛烈。

16日上午，敌25师以1个旅又1个团，连同敌65师4个营兵力，再次发动猛烈攻击。廖政国率领1师与敌援军25师、65师展开激战。整整一个上午，敌人兵分数路，一拨又一拨地冲击着1纵的外围阻击阵地，使覆浮山、蛤蟆崮、天马山、界牌等外线阵地笼罩在硝烟战火里。敌人遗尸满地，仍成群成团地向阻击阵地上拥，炮火没有间歇，部队不分队形。敌人使用了“羊群战术”“人海战术”，一心想冲破1师阻击阵地，救援敌74师。

中午，三山店、交界墩的阻击部队伤亡殆尽，阵地被敌人强占。下午4时，界牌又失陷。下午4时30分，天马山、覆浮山、蛤蟆崮全线告急，敌人已攻上天马山的山腰。如果敌人攻占了天马山，就可以直达孟良崮。

这时，天马山阻援部队的兵力已经损失殆尽。廖政国把炊事员、担架员、文书和能够行走的伤员全部组织起来，由参谋带上阵地，仍然阻止不住援敌的进攻。廖政国手中再无任何预备队可以使用，和纵队指挥所的电话联系也已中断。天马山两面敌军已经能够实现炮兵火力交叉，阻援阵地随时有被突破的危险，形势万分危急。

形势变得骤紧。敌人发疯了，大有把1师一口吞了的架势。廖政国的身边只剩下不足10位战士，他再也拿不出预备队了。

廖政国在紧张地思考对策。向纵队求援已来不及，更何况纵队主力也在激战之中，人手肯定紧张。“如何是好？”廖政国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心急如焚。

“师长，快看，那儿有一支部队在向东疾进，是我们的人！”廖政国身后的一个警卫战士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廖政国循声望去，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看到，在风水沟至双河峪之间的那道蛇形山沟里，有一支部队正疾速往东开去。看样子，他们是去参加攻打孟良崮的。

廖政國

廖政国骑上战马，在山道的拐角处追上了这支队伍。他顾不得下马，便急忙问道：“你们是几纵的？要去哪儿？”“我们是4纵11师的。请问你是哪位首长？有何指示？”带队的营长回答。

“我是1师师长，命令你们立即赶援天马山。”营长回答说：“我营奉命跑步赶去攻击孟良崮，任务紧急。”廖政国回身向硝烟弥漫的天马山一指：“天马山阵地的得失，关系重大。如果敌人打通联系，全局皆输。我手里只剩下七八个警卫员，只有使用所有到达这个地区的部队。”

营长略为考虑了一下说：“好，为了整体利益，我们执行你的命令。”

随后，这个营迅速转换方向，紧急占领天马山有利阵地，加入阻援作战，予援敌以迎头痛击。援敌连日猛攻，力量使用也已达到极限，在我原阻援部队和生力军的联合打击下，最终支持不住，败退下去。我方稳住了几乎已无望保住的天马山阵地，粉碎了敌25师和65师救援张灵甫和敌74师的企图。

孟良崮东、西线阻击战，华野2、3、7、10纵分别与援敌激战

在华野1、4、6、8、9纵五个主力纵队向孟良崮左右山头阵地发动压缩性进攻的同时，2、3、7、10纵的外围阻击战也在紧张、激烈地进行。

蒋介石在徐州不断发号施令，严厉督促外围部队火速向孟良崮地区攻击前进，以实现其既能救出74师又能合围华野的目的。在蒋介石的驱赶下，国民党军外围部队只好硬着头皮发动攻击。孟良崮东、西线阻击战打得紧张、激烈。

在孟良崮东线，华野2纵5师奉命在沂水的红石山一带阻击敌第7军和48师西援孟良崮敌74师。

5月12日，5师副师长周纯麟接到阻援令后，连夜带领部队到达留田附近，消灭了敌1个营部和2个连队，缴获了4挺机枪、1个火箭筒和1部报话机，接着向大山寨摸去。

大山寨地势较高，上面有一个很大的圩子。圩子的四周用石头垒起，圩外树木很密，杂草很高。5师部队摸上去后，周纯麟立即派13团2营控制住圩子的四周，以阻止敌第7军和48师的增援。拂晓前，除留2营守卫大山寨以外，其余部队都撤到后面的红石山休息。红石山比大山寨矮，中间有一道山连着。5师上山后，积极构筑工事，以求形成一条完整的防御体系。

13日拂晓，敌人向大山寨发起进攻，先后达6次之多，但都被2营打下去了。排长王连生在守卫大山寨时，右臂负了伤，仍然顽强战斗，与敌人拼刺刀。

黄昏来临，敌人想绕到2营后面，包围大山寨。周纯麟命令2营从大山寨撤下来，共同守卫红石山。

14日、15日、16日，敌人对5师的进攻一天比一天猛烈。5师除靠步枪、刺刀、手榴弹反击外，还想了许多土办法。最有效的是在阵地前沿埋上炸药、装上雷管，并把石头垒在炸药上面，待敌人接近阵地时，就猛拉导火线引起炸药爆炸。泥土、石头就像天女散花，把敌人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随后，战士们再跳出战壕，用刺刀和手榴弹拼杀。近4天阻击战，5师共歼敌1000多人。

华野2纵5师在红石山阻击敌人的同时，同处于孟良崮东线的华野7纵，也与敌第7军和48师展开了激战。

5月13日晚，7纵从刘官庄、玉皇山向西南方向攻击前进，执行在河阳东北地区牵制敌人的任务，防止敌人西援孟良崮敌74师。他们经过田家营、北左泉、李家林、南左泉、杨家坡等地，直抵敌7军和48师的后背。

14日拂晓，7纵主动向敌第7军和48师发动攻击。敌人不知道这是孟良崮战役的战略牵制，误认为是第7纵队举兵来袭，遂组织力量进行反击。敌第7军以第171旅为前锋，48师派出部队配合。他们在8架飞机、6辆坦克的掩护下，向7纵刚刚占领的阵地猛烈进攻，但遇到顽强阻击，一天连续冲锋5次，至黄昏也没有夺得一块阵地，而且被击毁坦克1辆。敌其他阵地的进攻，也未取得进展。

15日，敌第7军和48师派出部队，以4辆坦克为前导，向曹埠庄、南双泉附近阵地进攻。7纵干部战士在敌飞机、大炮、坦克、步兵联合攻击下，冷静对敌，沉着应战，始终坚守阵地。他们采用灵活多变的战术，首先集中火力切断坦克与步兵的联系，打乱他们的阵势，使其首尾不能相顾，然后组织几路攻击部队，分别向坦克和步兵进攻。

火箭炮手刘明山机警地俯卧在一个较大的炮弹坑里，待敌坦克离炮弹坑仅有几十米时，突然躬身托起火箭筒射击，当场击毁坦克1辆。枪榴弹手李志有等人一齐向坦克猛烈开火，又击毁坦克1辆。紧跟在坦克后面的敌人失去坦克掩护，一时亂了方寸，乱哄哄地东冲西闯，溃不成军。

遭到第一次惨败后，敌人开始变换战术，并逐渐增加兵力，又向曹埠庄、南双泉阵地发起4次进攻。但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华野7纵在一天多战斗中，计歼灭敌军1000余人，击毁坦克3辆，迫使敌第7军和48师转入被动，疲于应付。敌主力部队自顾不暇，难以脱身，根本无法再去支援敌74师。

在孟良崮西线，华野3纵与敌11师、5军在常路展开激战，阻止其东援敌74师。

常路是一个小镇子，位于新泰、蒙阴之间，是新蒙公路必经之地，地位十分重要。敌11师是陈诚赖以起家的部队，全师美械装备。当时，敌11师在蒋介石督促下由新泰南犯，积极向孟良崮方向攻击前进，试图救援敌74师。

5月14日，3纵7师控制了常路及其两侧的大、小方山，以居高临下之势控制新蒙公路，担任正面阻击。

15日，敌11师突破了7师的阻击阵地，占领了大、小方山一部。这时，我主力部队围歼敌74师已进入决战阶段。

“决不能让11师再前进一步。”3纵司令员何以祥果断下令8师出击。当晚，8师向占领大、小方山的敌11师猛烈进攻。经过一夜激战，毙伤俘敌700余人，给11师以沉重打击。

16日，敌11师从失败中接受了教训，只进行了小规模的进攻，不敢大胆贸然前进了。与此同时，3纵9师也同敌5军的增援部队接上了火。这天，敌5军攻势很猛。在激战中，华野10纵赶到，与3纵共同担负起阻击任务，遏制住了敌5军的进攻，保证了孟良崮战役的顺利进行和最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