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

女人叫红秀，是一家京剧班的名角。

这段时间，红秀注意到一个天天来看京剧的年轻男子。来看京剧的年轻人本就不多，这男子西装革履又比较打眼，很容易就进了红秀的视线。红秀发现年轻男子每次都陪着一个老太太来，坐在一旁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根据年龄差距和年轻男子的表现，红秀推测老太太可能是年轻男子的奶奶。

红秀注意这名年轻男子，是因为男子看京剧时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正常的欣赏表演，还流露出浓浓的男人对女人的爱慕。说实话，红秀起初对男子这眼神没什么感觉，因为随便走在大街小巷上，红秀也不难遇到这样的眼神。可是，后来在一次次表演中，频繁的眼神接触，让红秀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常常唱上几句，红秀就忍不住去与那男子的眼神碰撞，这成了红秀舞台上除京剧表演外必做的功课。

突然有几天，年轻男子和老太太像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红秀一上台，心变得空落落的，人像丢了魂似的，以至于有一次表演时，竟然忘记了唱词，被老板狠狠地责骂一頓。红秀不恼老板，借机转弯抹角打听年轻男子和老太太的情况。才知道年轻男子叫守本，老太太不是他的奶奶而是他的母亲，是老来才得子。守本非常孝敬，母亲喜欢京剧，守本天天陪母亲来看，其实守本不太喜欢看京剧。而这些天没有来，据说是守本的母亲病了，守本在家侍候母亲。

不久后，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没有几个观众来剧场看京剧。老板正考虑是否取消演出时，守本陪母亲来了。只是母亲不像以往自己步行，而是由守本用轮椅推着。红秀看守本，守本也望红秀，红秀看出了他的憔悴，看得心疼。听说老板考虑取消演出，守本立即从怀里掏出一沓钱说：“这场戏我包了，正常唱吧。”然后坐在轮椅边，边看京剧边看红秀。红秀唱几句又把眼神递过去，发现守本趴在轮椅上睡着了。红秀明白，这些天守本一定是侍候母亲太累了。

那个夜晚后，守本又接连几天不露面。红秀实在忍不住，转弯抹角又跟老板打听，才知道守本的母亲去世了。红秀替守本悲伤，同时又暗自忐忑，守本本不喜欢看京剧，那会不会再也不来看京剧了。

红秀魂不守舍时，守本来了。守本这次不看京剧，眼里全是红秀。这以后守本每次来都会给红秀送花送礼物。老板看出守本的心思，善意提醒红秀：“守本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你跟他门不当户不对。”红秀还未表态，守本又主动来找老板，提出要娶红秀当妻子。老板本以为守本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却如此认真，自然满口答应撮合，红秀和守本便结成了夫妻。

结婚当日，宾客离去，守本没了踪影，问下人才知是去了老太太的灵堂。红秀按下人指引寻过去，却听见守本自语：“娘啊，我已经按您的遗愿，娶了那个唱京剧的红秀为妻。现在只要您老人家想听京剧，就是半夜她也可以到您的灵位前唱几句。”

听这话，红秀感觉自己不是妻子，更像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