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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对等理论视角下《卖花女》杨译本中的方言翻译

2023-10-30林颖珊

今古文创 2023年40期
关键词:功能对等

林颖珊

【摘要】汉语有标准语和方言之分,英语也一样。经典戏剧《卖花女》以英语标准语和伦敦东区方言为题材,充分体现了标准语与方言的区别和各自的语言特色。如何将剧中的方言准确、生动地传达给读者,让汉语读者拥有跟英语读者相同的阅读体验,是每个翻译《卖花女》的译者重点关注的问题。功能对等理论是翻译界的核心理论之一。该理论重点关注了形式和内容的对等、读者反映论等问题,与《卖花女》的翻译重点非常契合。本文根据功能对等理论,对杨宪益中译本《卖花女》中的方言翻译进行分析,从而体会杨译本的翻译特点。

【关键词】《卖花女》;功能对等;方言翻译

【中图分类号】I5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0-0105-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0.033

一、引言

《賣花女》(Pygmalion),是爱尔兰作家萧伯纳创作的五幕传奇剧。戏剧主要讲述了语言学家息金斯因与朋友打赌,将满口粗鲁方言的女主人公伊莉莎改造成发音标准的优雅淑女的故事。该剧自搬上百老汇舞台后,一直深受观众欢迎。

杨宪益翻译的《卖花女》戏剧语言特色鲜明,对白使用了大量口语化用词,句子结构简明,语言浅显易懂,是众多译本中流传最广、认可度最高的版本。

在萧伯纳所生活的19世纪,英国社会阶级分明。萧伯纳在序言中写道:“当一个英国人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另一个英国人却漏出鄙视的神情。”一个人的发音能体现其社会地位,带方言的发音会受到上流社会的歧视。伊莉莎来自下层阶层,满嘴都是粗俗的方言,发音异常糟糕。故事是围绕伊莉莎的发音纠正来讲述的,因此,原文中有很多描写这些方言的对白。如何翻译这些方言,是每个《卖花女》译本关注的翻译重点之一。杨译本采用谐音、注解、借用汉语声调变化等方法,将原文的方言翻译非常精彩。

二、功能对等理论

功能对等理论(Functional Equivalence Theory)是由美国语言学家、翻译理论家、翻译家尤金·奈达(Eugene Nida)提出的,是翻译界的核心理论之一。奈达认为,翻译必须达到四个标准:达意、传神、措辞通顺自然、读者反应相似。由于文化差异和语言结构差异,要想达到以上四个标准,形式和内容必然会起冲突。奈达认为,如果形式和内容无法兼顾,便只好舍弃形式对等,改变原文的形式,再现原文语义和文化,使目标语的读者与原文的读者有相似的阅读体验。

三、《卖花女》的方言特点和语言呈现

方言,顾名思义,即“地方语言”。具体来说,就是只在某个地区内流行,与标准语有所区别的语言。

《卖花女》的故事背景设置在英国伦敦。伊莉莎及其所在的下层阶级说的是伦敦东区方言(Cockney),息金斯及其所在上层阶级说的是标准英语RP(Received Pronunciation)。伦敦东区(the East End)在当时是伦敦的贫困社区,居民基本都是从各地来城市务工的农民、收入低的工人。各地移民的生活习惯、地方文化、思想信仰都体现在他们的语言里,而这些地方语言与伦敦本地语言,特别是下层阶级常说的粗俗语言,相碰撞、融合,从而形成了新的、反映伦敦劳动阶级的方言——Cockney。

Cockney有其独特的语言特征,不仅在发音上有别于RP,在语法结构上,更是有着显著的特点。

例1:THE FLOWER GIRL: Nah then,Freddy:look wh’y’gowin,deah.

正确句子:Now then,Freddy:look where you’re going,

dear.

例2:THE FLOWER GIRL:…Theres menners f’yer! Tə-oo banches o voylets trod into the mad…

正确句子:There’s manners for you! Two bunches of violets were trodden into the mud.

例3:Ow, eez yə-ooa san,is e…Will ye-oo py me f’them?

正确句子:Oh, he’s your son,is he…Will you pay me for them?

发音方面:/ŋ/发成/n/,如例1的“going”变成“gowin”;存在大量“吞音”现象,特别是句子中的非重读成分,以上三个例子中,上引号标志处都有音节被吞掉了;省略/h/,如例3的“his”变为“eez”;音素弱化,如例2中,“you”被弱化成“yer”;音素强化,例2中,“two”变“Tə-oo”;各种元音变异等;

语法方面:be动词is/am/are+not,助动词has not /have not,通常都写作ain’t表示;多用双重否定,但“双重否定”不表示“肯定”,仍然表示“一般的否定”;助动词、be动词混搭第一、二、三人称,如“Where was you”等。

Cockney的语言特点还有许多,此处只叙述几个在原文中多次出现、容易引起读者的误解的几个特点。

萧伯纳同时运用了字母、标点符号、音标符“ə”从视觉层面再现伦敦东区方言。由于原文中没有标注音标,即便是母语为英语的读者,看到这样的句子,也会有一定的理解障碍。因此,萧伯纳在例3这个句子后作了补充说明。后文对方言的刻画不再在句子层面体现,而是选用一些理解障碍小的语音、语法变体,在词汇层面表现方言。

四、杨译《卖花女》中方言翻译的分析

英语的标准语和方言有着明显区别,汉语也一样。杨译本以现代标准汉语对标原文中的标准英语,北方方言对标伦敦东区方言,采用多种翻译手段,以实现功能对等为先,兼顾形式,将原文中标准语与方言的强烈对比,以及鲜明的方言体验,生动形象地传达给汉语读者。

(一)运用北方方言

杨宪益生于天津,长于天津。他是北方的文化、语言滋养出的文人,北方方言运用起来驾轻就熟。

例4:LIZA: Oh, don’t be silly.

伊莉莎:吓,别瞎扯啦。

例5:LIZA:[snatching it]Here! You give me that handkerchief. He gev it to me, not to you.

伊莉莎:(把手帕抓过来)喂!你把手帕还给咱。他是给咱的,不是给你的。

例6:THE FLOWER GIRL:…[Confidentially] Youd had a drop in, hadn’t you?

賣花女:……(低声)昨儿个你喝酒了吧?

在北方方言中,“吓”,呼讶切,念“ha”,去声。用作叹词,表示惊奇、赞叹。“咱”以及儿化音“昨儿个”都是明显的北方方言的发音,读者一眼便能分辨出伊莉莎正在说方言。

例7:LIZA: you don’t care. I know you don’t care. You wouldn’t care if I was dead. I’m nothing to you-not so much so them slippers.

HIGGINS:[thundering]Those slippers.

伊莉莎:你不关心。我知道你不关心。我就是死了你也不在乎。我对你算不了什么——还不顶那双拖鞋呢。

息金斯:(听她又说方言,怒叫)还不“如”那双拖鞋,不要说“顶”。

“those”和“them”形式上都以/ð/开头,而杨译本采用的“如”和“顶”在读音上没有任何相同之处。原文中,标准语与方言的区分点在于指示代词“那”的使用;译文的区分点则落在了动词上。杨译本虽然舍弃了形式上的对等,但是保证了功能对等,读者仍然能通过这个译文,辨别出伊莉莎在说方言。笔者认为,这段译文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如:可以继续在原文的区分点——指示代词上做文章,“those”译成“那双”,“them”译成“辣双”,“那”和“辣”有共同的韵母a,这样便能兼顾形式对等。

(二)巧妙利用汉语拼音的发音特点和声调特征

汉语有四声,阴阳上去。这四个声调不仅是重要的表音手段,同时也是核心辨义方法之一。汉语作为表意语言,音节、声调数有限,而汉字的数量要比音节、声调数要多得多。因此,汉语中存在大量的同音、近音、谐音现象。

英语作为表音语言,没有四声之分,依赖重读、语调、节奏、停顿等方式表意。英语中同样存在大量的同音词、近音词。原文中的方言与标准英语相比,部分音素、音节发生了语音变异,变异后,虽两者各异,但仍有相当一部分相同的音素、音节得以保留。从词汇层面看,方言和标准语之间便仿佛是一对近音词。杨译本正是利用这一特点,把部分原文中的方言和标准语处理成汉语中的同音字、近音字、谐音字。

例8:THE SARCASTIC BYSTANDER: I can tell where you

THE NOTE TAKER: [helpfully] Hanwell.

刻薄的旁观者:咱也能说出你是哪儿的人。你是安维尔疯人院的。你回疯人院去吧。

做记录的人:(纠正他口音)是韩维尔。

例8中,“刻薄的旁观者”是个出身下层阶级的路人。伦敦东区方言习惯将/h/吞掉。“Hanwell”中的“/h/”被吞掉,最终单词变为带方言腔的“Anwell”。杨译本在汉语中寻找谐音,将“Hanwell”译成“韩维尔”,“Anwell”译作“安维尔”,“韩”中的“/h/”被吞掉,便成了“安”。

Hanwell是当时伦敦著名的疯人院。英国人一听这个单词就知道说话人在指代疯人院,但是中文读者没有相关的文化背景,因此杨译本增译了“疯人院”三个字,这样,中文读者也能有跟原文读者有相似的阅读反应了。

例9:LIZA: Oh well,if you put it like that--Ahyee, Bə-yee,Cə-yee,Də-yee--

HIGGINS:…[To Eliza]Say A,B,C,D.

LIZA:[almost in tears] But I'm sayin it.Ahyee,Bə-yee,Cə-yee--

HIGGINS: Stop.Say a cup of tea.

LIZA:A cappəte-ee.

HIGGINS:Put your tongue forward until it squeezes against the top of your lower teeth.Now say cup.

LIZA:C-c-c-I cant.C-Cup.

HIGGINS:…Now do you think you could possibly say tea?Not tə-yee,mind:if you ever say bə-yee,cə-yee, də-yee again you shall be dragged round the room three times by the hair of your head.[Fortissimo]T,T,T,T.

伊莉莎:你这样说,好吧—— (带着很重的地方口音读字母)爱,拜,赛,戴——

息金斯:……(向伊莉莎)你说A,B,C,D。

伊莉莎:(差不多要哭了)咱不是在念着,“爱,拜,赛——”

息金斯:别说了。说“一杯茶”。

伊莉莎:一杯(读若“倍”)茶(读若“诧”)。

息金斯:要念平声,再说“茶”。

伊莉莎:“诧”——咱不会说。“茶”。

……

息金斯:……现在你看你能说“茶”吗?注意,不要说“诧”:你要是再说“拜,赛,戴”,你就要被揪着头发在屋里转三圈。(高声念出四声)差、茶、诧、岔。

例9出现在息金斯纠正伊莉莎发音的场景中,是全剧最精彩的情节之一。杨译本用了采用多种方法来翻译原文的方言,使得译文生动传神,这段译文也是全译文中最让人拍案叫绝的翻译之一。

“Ahyee,Bə-yee,Cə-yee,Də-yee”四个单音节,开头分别是无辅音、/b/、/c/、/d/,都压了元音-ee-(/iː/)。杨译本选取了相同辅音开头的爱(无辅音),拜(/b/),赛(/c/),戴(/d/),都压了双韵母ai,实现了形式对等。

原文中的“A,B,C,D”,译文中原封不动保留了。一来是这四个字母普及化程度高,绝大多数读者都认识;二是作为正确发音的标准,与方言:“爱,拜,赛,戴”作对照,让读者一看便能辨别出哪些是标准话,哪些是方言。

在翻译“杯”和“茶”两个字时,杨译本用了注解的方式,巧妙利用了汉字的音调特征,用变调后的字“倍”“诧”来译伊莉莎的错误发音。但笔者认为,此处不必使用括号标注,直接将“倍”“诧”代入原文,译成“一倍诧”,也不妨碍中文读者理解,这样,译文也能更自然,读者的阅读体验也不会被括号打断,更有代入感、沉浸感。

总的来说,这段译文在兼顾形式对等的同时,实现了功能对等。中文读者在阅读这段的时候,跟原文读者一样,深切地体会到伊莉莎的方言到底有多糟糕。

(三)观照戏剧文体,灵活调整舞台说明

《卖花女》是一部戏剧,里面有着很多的舞台说明。舞台说明,也叫舞台提示,指剧本中用括号标注的说明文字,内容通常为场景发生的时间地点、布景描述,以及人物的表情、动作、上下场等。

例9中,“sayin”,正确说法是“saying”,伊莉莎将/g/吞掉了。杨译本在译这个方言时,没有选择直接将其译成对白内容,而是结合原文的戏剧体裁特点,将其转译成舞台说明“(带着很重的地方口音读字母)”。这样翻译,虽然放弃了形式对等,但是保证了功能对等,读者仍能感受到强烈的方言冲击,同时也丰富了本段话的译文表现形式。如果要兼顾形式对等,笔者认为,这句话可以译成“但我硕的就是爱,拜,赛,戴——”,利用汉语声调的特点将“说”译为“硕”。

译“[Fortissimo]T,T,T,T”时,杨译本选择不将舞台说明直接译出,而是将“[Fortissimo]”在对白中具现化,把原文中四个一样的文字“T”,译成了变调的“cha”:“差、茶、诧、岔”。这样一来,息金斯受伊莉莎糟糕的发音刺激,情绪激动,语调高昂的形象便跃然纸上。虽然舍弃了形式对等,但是“[Fortissimo]”通过四个变调的“cha”,更加传神地传递给读者了。

五、小结

杨译本以北方方言为基调,巧妙利用汉语的声调和发音特征,灵活变换戏剧语言的表现方式,采用多种翻译技巧和方法,结合人物的背景、形象,將文中的方言译得生动传神,绘声绘色,充分展现了译文水平之高。

参考文献:

[1]萧伯纳.卖花女[M].杨宪益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2.

[2]谭载喜.西方翻译史(增订版)[M].北京:商务印图书馆,2004:231-240.

[3]汪彭龄.略论伦敦方言的用词与结构特点[J].常州工业技术学院学报,1991,(01):51-53.

[4]于海峰.萧伯纳《卖花女》的语言特点及其汉译策略[J].戏剧文学,2017,(03):121-125.

[5]韩晔.语用学视角下粗俗语的翻译探析[J].边疆经济与文化,2015,(04):13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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