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回顾阅读对自己求学、工作的重要影响，获得了很多感悟：要养成珍爱图书、精读图书的习惯；好书能打开人的眼界、延展人的思维半径；阅读奠定一个人的专业风格和思维结构；阅读是写作的源头活水，要先读后写，促进自身专业发展；可采取精读与泛读相结合、课内与课外相结合、自读与共读相结合、阅读与解题相结合、阅读与写作相结合等方式开展数学学科阅读。

关键词：数学教育；阅读故事；数学阅读；教师发展

我出生在湖北江汉平原的一个乡村教师家庭，长大后到城市读书、工作，成为一个数学教育工作者，算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人们常说，阅读改变人生。我想说，阅读不仅改变了我的人生，更丰富了我的人生。

一、 半本识字书的启蒙——读书是件奢侈的事

我开始记事的时候，正值改革开放拉开序幕。在那个时候，虽然人们不大会为吃饭发愁，但是读书还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当时的书包、课本、课桌椅都是家里几个孩子共用的：大的孩子用完，小的孩子接着用。到我快要上一年级的时候（当时很多乡村都没有读幼儿园的说法，儿童满六岁后直接上一年级），父亲见我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姐姐读书、写作业。有一天，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回来一本识字书——准确地说是半本书，因为这本书既没有头也没有尾，更没有封面。我如饥似渴地读这本书，认上面的字，从前往后读，从后往前读，甚至从每一页背面的字迹、笔画猜测正面是什么字。

从此，我彻底告别了曾经心爱的泥巴和小动物们。

这半本识字书，算是我的启蒙书。现在回想起来，这一段阅读经历，不仅帮助我开始识字，而且帮助我养成了珍爱图书、精读图书的习惯——不抛弃、不放弃每一本好书，尽量把一本书反复读，读透。

二、 意外的阅读——注定一辈子与数学打交道

后来，我就顺理成章、按部就班地读小学、初中、高中。这一路走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阅读故事，因为在那个高考改变命运的时代，我和很多同龄人一样，几乎都没有读过什么课外书，成天就是与课本、练习册、试卷打交道。但是，也有一次例外。当时，我读的高中是县城最好的中学，离家比较远，需要住校。原本学校每周放一天假，我们可以回家换洗衣物、补充粮食。但是有一次，家里人到县城办事情，就把需要的衣物和粮食都给我带来了。这样，我就有了一天的假期可以去逛一逛县城。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旧书摊的前面，我情不自禁地蹲下来翻阅起来。在众多的大众类图书面前，有一本数学书特别抢眼。这是一本专门讲数列知识的书（《递推数列及其应用》，黄显甫著）。这本书把我熟悉的等差数列、等比数列推广到更一般的情况，书中的研究思路和方法令我大开眼界。我隐约感到这本书中的方法可以用到我正在学的高中数学中去，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把它买回去了。回去以后，花了好几个星期认真地琢磨、做笔记——当然，也有很多内容难度太大，看不懂、咬不动。我把书中的方法用到了我的数学作业中。很快，我的数学老师就发现了端倪。他一方面表扬我“创造”了很多新的方法——他没有教过的方法；另一方面，也指出我的解法不够完善、不够严谨——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彻底搞懂。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坦白”，说这是我从某本书上学来的。他听到这本书作者的名字之后，就告诉我，这是一位知名教师的学术专著，不过不太适合高中生阅读。同时，他还鼓励我，今后上大学可以继续学习高等数学，高等数学会对高中数学进行延伸、拓展。

这一次意外的阅读经历似乎注定了我上大学就要读数学系，一辈子与数学（及数学教育）打交道。同时，这也告诉我一个道理：好书能打开人的眼界，延展人的思维半径。很多时候，我们感到无能为力，可能恰恰是因为我们对这个问题还比较无知，所以需要加大阅读量，扩充阅读面。

三、 自由的跨专业阅读——奠定专业风格和思维结构

高中毕业以后，我如愿上了大学，也读了数学系，实现了数学书的阅读自由，因为大学图书馆里的数学图书以及数学杂志真是应有尽有。但是，并不能用读书的本数来衡量数学系的学生学习是否勤奋、学得是否有效，因为数学知识的吸收，常常要通过做大量的习题来完成。比如，有一套经典的来自苏联的数学书，叫作《数学分析习题集题解》（吉米多維奇编）。这套书，数学系的学生通常要花几个学期的时间来“读”，因为这套书中有几千道题目需要我们先做，再对照书中的解答进行阅读。这种阅读，必然是辛苦的、枯燥的。

有时，为了调节数学学习的节奏，我也会读一些非数学的书，比如文学、历史、政治、经济等方面的书。有一次，在一个公共自习教室，我把数学和古典文学的书同时拿出来读，引起了一位中文系同学的好奇。经过一番交谈，他建议我报考中文系的辅修专业，这样就可以跟着中文系的老师比较深入地读一点书，甚至可以拿到中文系的专科毕业证。我听从他的建议，参加了中文系汉语言文学辅修专业全部课程的学习，阅读了大量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顺利通过了毕业考核。

就这样，我大学毕业时拿到了两张毕业证：一张数学系的，一张中文系的。很有趣的是，找工作的时候，还有不少中学校长请我去教语文。当然，我是不敢去教的。现在看来，大学阶段确实是人生读书的一个黄金时期，基本上奠定了我们的专业风格和思维结构，影响着我们的一生。

四、 先阅读后写作——提高理论素养与实践水平

工作以后，我先做了几年中学数学教师。这个时期，教书和读书是并行的。因为工作的需要，我更多的是读数学教育专业的理论著作以及学术期刊。我每年订阅二十多种数学教育学术期刊，阅读期刊成为我每天生活的一部分。阅读之余，我尝试写一些文章。此后，我陆续发表了一些文章，主要是关于数学教育研究的。于是，我就想联合几位同仁写一本书，总结数学教研论文的写作经验，书名初定为《中学数学教研论文的写作指南》。书稿写成后，我们想请一位专家做顾问。华东师范大学的张奠宙教授，是我国数学教育领域的泰山北斗。经人介绍，我把书稿送到了张先生家里，请他做顾问。张先生认真地翻看了十多分钟后，抬起头来说道：“这本书很有价值，能够解决一线老师的实际困难，我愿意推荐。但是，我有一个建议：书名是不是可以改一改，改成《中学数学教研论文的读与写》？要强调先读后写。”真可谓一字千金！阅读是写作的源头活水，只有读得足够多，才会下笔如有神。

很多教师抱怨写不出文章，其实问题往往就在于读得少。当然，这不能全责怪他们，因为他們要承担繁重的日常教学工作，还有升学的压力，几乎没有时间读书，也不知道读什么书。这就促使我近年来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推动教师专业发展和出版教师读物上。因此，我牵头创办了“新青年数学教师发展论坛”，策划了《新青年教师文库（数学卷）》。其中，“新青年数学教师发展论坛”每年暑假举办一次，地点大多设在师范大学，试图通过每年一次的集中研修，从专家引领、同伴分享、自我学习等方面促进青年数学教师，特别是乡村教师的专业发展。出版《新青年教师文库（数学卷）》，则是希望青年教师在平时也能够开展专业阅读，日积月累，逐步提高数学教育理论素养和实践水平。

五、两份阅读书目的研制——深入思考数学阅读这件事

大家知道，朱永新先生领衔的新阅读研究所致力于成为我国的“书目专家”，已经研制并发布了很多重要的书目。最近几年，朱先生又组织专家与中小学教师共同研制中小学学科阅读书目，这是一件影响深远的好事。因友人介绍我“读的数学书多，编的数学书也多”，我受邀主持了“中学数学学科阅读书目”的研制工作，具体包括两份书目：一份教师书目，一份学生书目。目前，两份书目都已经发布，而相关的导赏手册正由出版社审核，即将出版。

在研制的过程中，我也借机比较深入地思考了数学学科的阅读意义、特点和方法。阅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古今中外关于阅读的论述有很多。数学是一门科学，也是一种文化，更是描述世界的一门语言、一种模型，其形态包括文字语言、符号语言、图形语言。因此，数学的阅读、写作活动广泛地存在于数学的研究与普及、教与学等过程中。

苏联著名数学教育家斯托利亚尔认为，“数学教学也就是数学语言的教学”。

数学学科阅读活动既具备一般阅读的特征，又具有自身的特殊性。

无论数学知识的产生，还是数学学科的发展，其历史顺序和逻辑顺序有时并不一致。这就给人们认识、学习数学带来了诸多的困难。有时，需要历史地阅读数学，了解数学知识产生的历史背景，如数学史上的三次危机；有时，需要逻辑地阅读数学，了解数学学科的逻辑结构，如数学的各个学科分支以及它们的功能、价值等。

另外，数学的发展总是依靠问题来推动的。比如，在1900年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德国大数学家希尔伯特发表了著名的演讲，提出了23个重要的数学问题［1］。这23个问题成为众多数学家力图攻克的难点，对现代数学的研究和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发挥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数学学科阅读常常需要聚焦问题，开展专题阅读和思考。

据此，我们提倡在数学学科阅读中，紧扣数学学科的特点，包括高度的抽象性、严谨的逻辑性、广泛的应用性，采取精读与泛读相结合、课内与课外相结合、自读与共读相结合、阅读与解题相结合以及阅读与写作相结合等方式。即使我们在两份“中学数学学科阅读书目”中各推荐了100本图书，读者也应该有所区别、形式多样、量力而行地阅读。

参考文献：

［1］希尔伯特.数学问题［M］.李文林，袁向东，编译.大连：大连理工大学出版社，2009：4991.

（刘祖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副编审。《数学教学》杂志编委，中国数学会数学教育分会中学工作组成员，全国新青年数学教师工作室创始人。主编《新青年教师文库（数学卷）》《高中数学名师工作室丛书》《当代中国数学教育名家访谈》《高中数学素养养成手册》等图书，主持研制“中学数学学科阅读书目”。）

*本文由作者参加“中国阅读三十人论坛”组织的2023年度“全民阅读月”活动的讲话稿整理而成。已经作者审定。